《缘情现世》林越

4、不枉所托

　　直到夕阳染红了山丘，三人默默下山回到寺院。老齐晚上从不用餐。他等林荣锦和小林家兴吃过晚饭，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库房。

　　搬开杂物，剥去油纸，抬出一只黑皮的箱子。箱子的搭扣满满的铜绿。

　　小林家兴看了眼忙碌的师傅，从身上摸出一只镯子，凑到林荣锦跟前，问：“你有吗？”

　　林荣锦双手捧过，他的手有点抖，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抓住玉琴的手那样。是的，这是她的那一只！

　　当两只镯子合在一起的时候，林荣锦双眼湿润：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有玉琴了！

　　皮箱打开，箱子里层是酱红色的牛皮。箱子里装满字画。

　　字画，都保存完好。林荣锦知道，这收藏得花多大的功夫。他看了眼老齐，老齐和小林家兴都淡然地站在灯光的暗影里。

　　字画都是林荣锦家过去收藏的。也有林荣锦摹的几幅，其中有两幅他给玉琴画的肖像。

　　林荣锦把两幅玉琴的像拿出来，当宝贝一样捧着。回头对老齐说：“还得麻烦你继续收着呀。这些东西费功夫。”

　　老齐看了眼林荣锦，心想：这箱子里的东西可能价值连城，都不抵他手里两张玉琴的像？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抛下她们母女？

　　三人原样放好东西。

　　林荣锦和老齐促膝长谈了大半夜：小时候的顽皮。家乡的很多人和事。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持锹上山。

　　林荣锦听老齐说，玉琴还有东西要交给他，说是他父亲林老爷子嘱咐的。

　　挖到两块石板，搬开，掀开封着的油布。

　　两口大缸，里面的东西很杂，却值钱。

　　装银元的罐子五只，金条一首饰盒，一副翡翠的棋，一尊包金佛像，一只大铜盆里放着银项圈铜镜梳篦还有一盒首饰，几只古董瓷器也完好无损。

　　晌午的阳光暖暖的，这里是必经留云寺才能上得的后山小丘，从走过的小路看，平时人迹罕至，况且脚下是一处没人会注意的角落。

　　老齐平静地扫了一眼，和玩着铁锹的小林家兴淡淡地在一边不出声。

　　林荣锦拿出银项圈，项圈连着银锁，做工精美，他小时候一直带着，出门念书才没带。他把项圈拿给林家兴，小林家兴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东西虽然很好玩的样子，可不是自己的，他不要。

　　老齐把项圈接了过去。他想起当年，带这项圈的少年林荣锦，大大的圆眼睛，虎头虎脑，趴墙上树，调皮又活泼，读书又非常的聪敏。

　　林荣锦拿起铜盆里的牛角梳，多少次，他用这只梳子帮玉琴梳过头发？唉。他把梳子揣进怀里。回头对老齐说：“还麻烦你呀，这铜盆和里面的东西留着，其它的，你看着办。”

　　三人把东西原样封好，下山。

　　老齐边走边说：“当年，抛家远走为求名，求利。如今，听说你是富商，已经富到无所谓这些东西了吗？”

　　林荣锦问老齐：“你们是富翁吗？你们也无所谓这些东西！”林荣锦想：现在这世道，物欲横流，很多人为名为利恬不知耻，奋不顾身。才听说过有家亲属，为分一只金戒指打破头而反目成仇。

　　林荣锦笑了笑，他们三人交接这些家产，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哈哈哈哈哈。

　　老齐嘟囔道：“当初把她们抛下，现在又何必在乎一只梳子？”

　　林荣锦轻问一声：“你放不下？”

　　老齐僵了下。是的，他承认没有放下。当年小玉琴那甜美的模样永远在老齐的心底。

　　林荣锦心里明白：这么多年，难为这老哥了。这些东西收藏得这么妥帖。

　　老齐问林荣锦：“那边有老婆孩子吗？”

　　林荣锦想着家里经常犯迷糊的小简安，回答老齐：“有个女儿。十四了。”又凑着老齐耳朵说：“捡的。”老齐不语，心想：闵玉琴，看来，这家伙对你并未忘情。

　　林荣锦迟疑地问老齐：“有这些东西，玉琴为何那么苦？”

　　“她有多仔细，你是知道的。”“再说，那年头，若有一丝露白，死无葬身之地呀。”“你姐夫赶走闵玉琴，贪了你家老宅子，后来被看不惯他的人打瘸了他的腿。他就是知道有家产被转移了，也不敢造次，无可奈何。闵玉琴才有个生路，哪敢有一丝露白！”

　　林荣锦的身份，使得他对政治形势很敏感。他觉得，真真是对不起父母妻儿了！

　　林荣锦认真地对老齐说：“这一切，都难为你了！任谁也不会弄得这么妥帖。还有我家人的坟……”

　　老齐打断了林荣锦的话，合掌施了一礼说：“不用客套，虽说我是出家人。这些是我为闵玉琴做的。不是为你。我恨你。呵呵呵，阿弥陀佛。”

　　林荣锦看了看小林家兴，笑着对老齐说：“你家开药房的那些医书，还有你的功夫，都别吝啬，好好培养这小家伙。小家伙不错。”

　　“哈哈哈哈，你不怕我以后舍不得把他给你？”

　　“给我？”

　　老齐认真地对林荣锦说：“他是闵玉琴送给你的儿子！”

　　林荣锦热泪盈眶：玉琴，我的爱妻，你虽然走了，却为我留下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