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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回 当小尼姑 ...

  •   晨起拾缀完,解马出院,悠悠行至城外,一路神思懈怠,待入村私塾辰时已尽。

      堂内传出朗诵依旧,那人侧影半掩在窗帘下,如映在山涧中的一抹水青色画卷,舒适柔和而幽静。

      我再没勇气推门而进,这中一年半载是老天送于的幸遇,今不得不弃……

      久至铃响,一堂课下,那从堂内拥出的学生朝我迎来。

      个个揣着好奇心思劈头盖脸问我出远门是否好玩,遂解下马背上囊袋递其中一大孩子,他们被蜜果勾去了心思。

      我被拥进了屋,楚辞袖搭案前握书看着。

      进来时他的眼光没有给过我。

      时辰到,伸手扯了系在窗前的铃线,回转时目光恰巧与我视线撞一起。

      也许是我当下太需要温情了,以致他抬眼间的冷淡疏离刺的我心头不轻。

      我的神,这不会为越州街中遇见不曾招呼记仇呢吧?

      仔细想想,心绪一暗,我同楚先生又有多深的关系?生活中过多的自以为是不过自己一厢情愿矣。

      往常的不能再往常的上完了课。

      听课之人在心里生了变化。

      到底是临别前,压不住此沉郁心境,放课我温吞吞地收拾书册子小心地观量楚辞人。

      待等学堂孩子走差不多,他起了身准备出去,深知这一离别便是一个长久,长久的我不想去掂量他此时的态度若非生来绝然,而是与我动气的可能有多不可能,只在他越过我身边低头抓紧了书册子三下两除二塞进去,撵去拽住了即将踏出门槛的人的衣衫。

      我想我用足了我最后鼓起的坚定,只为问“先生…你可教人武功吗?”

      他没有回来头,只定了定身形,似在思量我提的这问题,于我接说“那日越州……”

      他轻轻一落袖,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力隔绝之外。

      楚辞走了。

      我想我的脸是苍白的,这是他给的答复。

      天气已凉,解马出院拼命策奔,嗖嗖冷风刮的脸颊生疼,眼泪似要出来。

      他已经这样重要。

      马栓在渭江边洗了把脸,这样我可以抛却仅剩一丝侥幸,复尽倾囊之力,纵像前生一样萧条的生命,亦不轻负这世风采。

      起身远眺,晚风徐徐携江中之意向我拂来,吹的心坎儿轻轻柔柔,杆子挑起那盏湿漉漉的薄灯捏手里拎了回去。

      我是疑惑的。

      原认识半载之人也有不舍。

      如这江中放灯之人。

      距五日前话别,以为不会再收信,不曾来过,非今日凑巧,这笺不知流了几日。

      “你有何事?”

      简单的一句我似觅到一个破口,

      “去竹云庵守着青灯想我经历的这些纷纷扰扰了,假如没人收我的话”

      我也应该珍惜这条命,飞云庄不想再待下去,明白成年时便失了自由。

      这盏已不能载物的小残荷灯被我留下,清早跑了几条街才又买了盏。

      “当小尼姑?”

      正待回笔,想起一事儿“你怎知我小?哦你见过我?”

      “渭江”

      以他之言我倒想起此前被楚辞救起的狼狈情景心中回暖,但想起那日他扬长而去不经又添几分沮丧。

      此次我只添了“呵呵”两字。

      “你未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了却尘缘,不与何人来往”

      我摇头晃脑的边说边下笔,被端茶点进了屋的柔柔见着,吓个不轻不重,以为撞了邪,来摸我脑袋

      硬扒下她手“好着呢”

      半月来的闲聊,我曾想躲得,还是对此人漏了心迹,那在一日午时,柔柔搓着手进屋抖落一身的白说“小姐,近日院里的红梅打包儿了您可瞧见了”

      “是吗?”我起身推了窗,冷冽的寒气随之袭进,脸颊顿时冷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恍悟竟是把自己关了许久,险些瞧不见这夹在寒风中将在皑皑白雪中含苞待放的冬景之梅。

      少有人遇见懂这坚韧的美,却悉数在我眼前绽放。

      我喜爱的,应该像它一样。

      于此下笔“呆久了,习惯一个地方,增长了惰性,以为此生已无比强悍,如今不得不正视自己弱势,但凡身处这江湖,一人起邪恶之心,却是如何护得自己周全?己已不能再做无用之人。”

      我放完了灯,站渭江边许久,用袍子紧了紧身:“对不住,本不想同你透漏软弱,唯今可,是以坚强起来了,要去学东西了,勿念”。

      我走时候除揣些近年攒下的月银,九仙山行址,只挑几件随身衣物简易结了个小行囊,放在马背,许婆婆柔柔不知,以为我如往常。

      不好做离别,我仨一抱头哭,难迈步伐,在他们眼中这江湖险恶,远行不得。

      出飞云庄,出荣城,顺利地再走下去,马儿蹄打了弯,直朝城外小径冲去。

      都说马儿有灵性,日里行惯了大抵也以为往小河村去。

      我勒缰绳,它不理,俩鼻子勒的直喘粗气也要朝那头去,这犟马!

      罢了,就偷偷看眼。

      “先生,行了吗?”

      “先生我可以了呢?”

      “先生……”

      ……

      门是掩上的,隐约传来杂音,我一手牵马一手悄悄推开门隙,不敢大动静,俩眼珠子斜着往缝里瞅去…

      楚辞手拿物什往几孩子侧倾得腰杆敲去,四两拨千斤,几孩子的腰肢立马挺笔直,竟是集体蹲马步。。

      “先生我们这扎了半月的马步,啥时候您教我们招式阿?”

      “再扎半月”

      “哐当!”我腿一打滑陡然向前撞开了门。

      一群毛孩子回头,那倾长身姿本欲再敲人,意外收了袖拢回了尺子,似无甚耐心的对我说了句“进来”

      就是这句进来瓦解了我意志。

      此前我从没计算过自己的坚强里可能参了多少逞能在里面,当下我如斯清晰……

      压制数月来的眼泪脱眶流下……

      孩子们一惊,楚辞也一惊。

      越州此行闫秀赵云焕之事另我当头一棒,我能做缩头乌龟几年,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沉溺几年?即我不愿清醒,还是晓得私塾这近两年时日是我拾来,于一群毛孩子嘻嘻哈哈是拾来,与先生相识相处亦拾来。

      若非那年撞识小流,如今我是在府中食之无味的度日?寻上九仙山学艺被识破身份狼狈奔走过活?还是早已失掉了这颗还算洁净的灵魂与邋遢阴险血腥混为一体?我深谕这江湖不似我前生平和,若无些许散功傍身会有危险,这终究是我不敢想的,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此后日子我却不得不想要为自己谋划的这件事。这些向来只能自取,若尽了全力,只得听了这天命,因了我是受过天命的人,因了我是个生命里有过黑暗有过幸运的人。

      就像它让人彻底沉入黑暗又奉送一娄晨光,就像它在我将寻不到生活源头奉给了我一间私塾一群暖气的孩子一个古怪的先生,就像它赐给一个女孩生来残缺的身体,又让她在那个缺乏父母关爱同过分溺爱孩子造成极大影响的时代拥有了父母正确完整的爱。

      只有努力它才可能给你一些果,难道我要靠着我拾来的这些去支撑我这被动的一生?

      但他给了我这样一个足以另我软了脚跟的理由。

      他只看见我落下的泪,并不晓我心中其实已过了遍百转千回。

      “我也要学……”不想被欺负,我终越过众人越过一切束缚,只一门心思想跑进他怀里,可他眸中的冷漠如冰上寒川之势,周身的肃杀,是那样的陌生令人生怖,临近跟前迫的我止了步,他却手握我的臂,将我送往怀里,渐重地按着我的肩,我哽咽。

      前生奶奶也离开了,我就想着还能不能,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在我可以卸下逞能,让我好好趴他怀里哭一场……

      如了愿嚎啕着喊了声“奶奶”

      “……”

      过后我扯着他身前湿润的大片衣衫“我给你洗”。

      彼时我不知,他的冷漠肃杀不是对我。

      如愿蹲了半月马步后……

      学武第一日,楚辞掰我胳膊如掰俩不灵便木桩,还甚不婉转说“没见过这么笨的”转身看别人去了。

      起初有点不好意思,赤红着脸信誓旦旦的“我会努力的!”

      第二日,大概身为现代人的我打心眼儿里觉着这古人功夫过份虚幻缥缈,总地不好领会,忘了昨日辛辛苦苦练下的招式,楚辞见了神色异常地问我“先前是盘算着哪里学功?”

      “去九仙山”

      他俨不顾我心虚的教训冷呵打击

      “真好意思说”。

      我“……”

      第三日,继续架着俩胳膊重塑招式,他手忽地绕过我腰际,左侧转右侧往背脊上去,天本就冷的很,于是我连打几个颤,

      这个……我这身体还是个十五的小姑娘,他这样真的好呢?

      楚辞的手落我肩上拍了拍,我回过神,仰头,见他眼睛传神之至地用下巴示意我跟他瞧院外,

      粽子妈赶一群家畜正经过

      “你的经络摸着比猪细不了多少”

      “……”我不确信的斜眼瞄他,在想半月前那感性的一抱,是不是他吃错了药。

      顿感多天来的涕零大江东去。

      对他的背影忍不住一脚揣去,想就此圆满了我夙愿,岂知估错自个俩腿的长度,只踹了个衣角,还偏了……

      他恰好侧身来瞥,那一回眸间的风姿,我心堪堪猿意马,谁让我屈服于颜,来不及收腿就势压下劈了个叉笑问“先生,您看我这柔韧度行不?”

      楚辞点点头:“一个时辰兴许不错”

      我脸笑成苦瓜。

       闫门被灭了。

      我刚知的消息,脑中自觉浮现赵云焕剑毙那时,闫掌门扶住赵复瑛的情景,我想自己大概知了闫秀如此嚣张,赵妍的闭声不吭,赵复瑛宁愿嫁女包容闫门的原因,闫门是极少数能够无条件服从听从顺从赵复瑛的门派,对于当下岌岌可危的盟主地位,是赵复瑛不可缺获的一方江湖势力。

      说是天阙门。

      我承认从此再看不见闫秀那张脸,实属松了口气,但这个被众江湖人称之为邪教的门派,近年不是静的很?如斯一档子事干下来,真是叫人心生惊惧。

      得知消息之时脑中晃过是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百人丧命倒地的血泊死尸。

      对于一古人来说这许不算稀事,但于一现代思想的古人言,是真正从心底感到骇怕。

      近年这个闫门对于打压打垮邪教之事从来都能多远躲多远,

      邪教莫过于邪教,便如此也躲不过被无缘无故灭掉的下场。

      一派之势,百人之门,一夜之间就此寂了。

      从匠工铺子里那处取了荷花木舟,院里红梅景头正足,攀了几枝放进小木舟里,

      “红梅正好,与卿共赏”

      提溜着出门放入了渭江,弯身抬手舀水相送,目送远去,此时江水冰寒,指头通红渐无知觉,当下搓了搓嵌入裘帽捂上耳朵缓了缓。

      “臭乞丐,我打死你!”

      街边人群沸腾,地上坐着一个破烂旧袄的浑身脏兮兮的中年人,不顾身旁小贩的踢打,连连啃着怀里嘴里正冒着热乎气的白馒头,被看热闹之人围着。
      。
      “我这大冬天的做馒头卖馒头容易么我?”

      小贩抽起肩上搭着的白毛巾,扑扑上方一笼半掀的热馒头 “不想被你这手脚灵便的懒汉给偷了,还搞得脏兮兮的,哪个还会来买!”小贩又气又恨的向他补上两脚。

      我瞅了瞅仅上笼的白馒头,不经叹这大叔委实不仁义,饿急就拿两个,实不该把人家一笼子的馒头都给按上灰不溜秋的手指印。

      我从怀中掏了碎银递去。

      “姑娘是要?”

      “这笼子馒头”

      那小贩高兴起来“我这笼却是脏了,给姑娘换一换吧”

      “不用换了”我扫了眼地上的人“既是这大叔下的手,想必他不会嫌弃了。”

      他喜极涕零,连连答复 “唉,唉姑娘真是仁义”立马打包给我。

      将地上人拖拽起来,馒头拢他怀里去“这位大叔手脚灵便,谋生不难,切莫再行。”

      走出人群处,身后有人跟,回头是那满脸满身脏兮兮的中年人。

      正待我想是否被人赖上了,得见他不知从哪抽出个拂尘,打了两下落入怀中,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开了:“贫道此次下山,体察人情,姑娘是施恩者之一”

      “呃……幸会幸会”我目瞪口呆了好一阵 “道长还有要说的?”

      他从怀中掏了同样灰扑扑的囊袋。

      这不会就传说中走投无路可救命的计囊吧?

      我速度地接过。

      “报答姑娘的施恩,若觉遇上解不开的难事或无处可去,打开它。”

      果然!

      “切记,仅此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因好奇驱使。”

      我点头“记下了,谢谢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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