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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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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夫一脸喜色地告诉他他的手完全好了的时候,夭容觉得上天待他还不至于太过苛刻。
手里捏着姚芙让人递给他的纸条,他抬头去看天色——还有时间准备。
若不是那天薛霁月突然钳住他的手又绑了他,姚芙早在那场赏花会上就死了!
薛霁月这些日子总会来清风苑,借着痊愈的喜事,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向她道谢。
夭容以前作为大家公子是从没进过厨房的,后来被没为官伎入了春风楼才被强迫着学了厨艺。
他的厨艺不是很好,薛霁月却吃的很开心:“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再给我做几个菜,这个桂花米酒汤圆就很不错。”
夭容笑了笑:“好啊。”
汤圆,团圆,他与父母在黄泉相会时,一定会记得和爹爹说他把去年为了等薛霁月没来得及吃的汤圆补上了。
“我敬你一杯吧。”夭容与她相对而坐,双手执盏,淡然浅笑。
霁月有些谨慎地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出一些不妥来:“阿恂……”
她望着他:“你别再冒险了,我说过会帮你的。”
夭容依旧双手举着酒杯,红罗衫如血如霞,他点了点头,唇边少有地挂着浅浅的笑,再抬头时又是那样骄傲坚强:“谢谢你当初赎我回来,又给我安居之所。其实——你要是想要,这副身体随时都可以给你,不管你再养多少人我都不会再多嘴了。”
霁月所有的戒备和思索都被他后面的那句话勾去了,她似乎想否认,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们不过是在去年的元宵灯会上惊鸿一面,甚至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在春风楼买下他的初夜,让他不至于尊严丧尽,她自认为已经因为当初的一面之缘为他做了许多。
夭容的心里有个人。
虽然他在她面前总是放荡又妖冶,像青楼里每个真正的小倌一样终日浓妆艳抹,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他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放不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烦躁:“喝酒吧。”
夭容以为她这是默认了,笑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眼底却有苦涩和自嘲一闪而过。
薛霁月看到他有些闷闷地喝了好几杯,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给自己倒了好几杯。
几杯下肚,她便暗觉不好:“你……”
话没说完她已经抵抗不了药力完全昏迷了过去。
夭容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微微晃了晃:“药不一定要下在酒里呀。”
——杯子里也是可以的。
他刚才故意挑起话题扰乱她的思绪,才能让她失了防备轻易中招。
夭容起身时一点醉酒的样子都没有,甚至因为饮了几杯酒让他更加清醒,他从衣柜最深处找到一个上着锁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九根钢针。本来是十根的,但那日薛霁月从他手里拿走了一根。
他的母亲大概早就想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自小便请人教他暗器防身。
他的手既然已经恢复,姚芙又有信来约,他自然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夭容坐在镜前,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些胭脂般凝胶状的东西细细摸在唇上,又涂在手上、发上,凤仙银簪插到发间,夭容一身红衣如血,身上披了件全黑的披风,悄悄地出了门。
戌时三刻,他如约来到福来客栈。
屋里蜡烛已经结了灯花,姚芙站在烛台前,一手拿着剪子,一边转头看他:“这么美的人,跟了薛霁月实在是可惜了。”
夭容盈盈一笑,解下披风便屈膝跪下,膝行着到了姚芙身前,仰着那张美艳又乖顺柔弱的脸望向她:“姚小姐是大人物,若觉得奴的样貌还勉强入得了您的眼,就请救奴出去吧。”
姚芙居高临下地将手指划过他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最终捏着他的下巴道:“这样的美人实在是难得,真让我舍不得杀了啊!”
姚芙的手忽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看到他顿时一变的脸色不甚在意地笑道:“呵,我要是早知道陆晴家里有个这么标致的美人,当初就换个人顶罪了。”
夭容眼里瞬间射出滔天的恨意,却因为姚芙掐着他喉咙越来越大的力量始终难以反击。
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扭曲,姚芙却不顾他那想要把她碎尸万段的眼神不急不缓地笑道:“你要是上次动手还能有机会,今天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加大手上的力度:“听说你爹就是被人干死在床上的,你既然处心积虑来勾引我,不如也让我尝尝你的滋味吧。”
父亲凄惨无比的死状是陆恂心底最深处的痛,他明明已经被掐地几近窒息却还是从身体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力量,袖中钢针瞬间出手。
姚芙一时不察,手腕竟然被钢针直接穿透!
她手上力道一松,陆恂就迅速往后撤退,袖中钢针也接连掷出,却被姚芙依次躲过。
陆恂最大的机会就是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如今姚芙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先机丧尽,他便只能不顾一切地与她正面相抗,不惜一切也要杀了她为父母报仇!
姚芙抽出腰间短刀,身形一变忽然几步跨到他面前。
利刃割断了他腰上的腰带,喷涌的鲜血浸湿了那一身红衣。
姚芙将他两只手举过头顶,把他整个人狠狠压在身下:“能为我母亲顶罪是陆晴的荣耀,你要是识相乖乖从了我,我还能给你一个全尸。”
“你休想!”那一刀刺得极狠,腰上像是被捅了个窟窿,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就连说话都觉得痛得不行。
姚芙只用一只手就扯开了他身上的衣服:“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按着他的身体,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掐,嘴也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滚开!”
姚芙被咬了满嘴的血:“呵,还挺烈!”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媚药,不管不顾地全数灌进了他的嘴里:“陆恂,就凭你还想杀我。让陆晴顶罪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清高样子!”
“她要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我压在身下弄死了,你说她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这个混账禽兽,伪造证据陷害荥阳王的明明是姚琼,你却在陛下追究时嫁祸给我娘,害我一家家破人亡!为了逼迫娘认罪,又买通青楼老板将我爹活活逼死。”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过你们!”
姚芙紧紧钳制着他的两只手,盯着他的目光凶狠又色情:“你既然自己撞上来找死,我当然会成全你!”
姚芙又要去尝他的唇,陆恂腿上暴起一脚,拼着脱臼的风险从她手里挣脱了出来。
刚刚痊愈的手腕再次受伤,陆恂却顾不得这许多,扬手就将一枚钢针狠狠刺进她喉咙里。
喉间的剧痛让姚芙大为愤怒,手上用力猛然一掀,陆恂便狠狠撞到几步之外的桌子上。
姚芙用力之猛,一只桌腿直接被陆恂撞断。
整个胸腔都好像被炸开一样,大口大口的血从喉咙里呕出,刺进腰间的那把短刀在腹腔里转了几下,最后在他砸到地上时被生生震出。
最后一针失了力道和准头只刺在她腿上,但姚芙却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好几口血出来,难以置信又激愤难平:“你……你下毒了!”
唇上摸毒,他是不想活了吗?!
陆恂的手腕疼地如针扎火烧,他甚至连捂住伤口都做不到了,血浸透了身上的红衣,那张满脸血污又惨白非常的脸上却勾起冷冷的笑意,在这烛火闪烁的客栈里显得有些诡异和惊悚:“我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不惜一切找姚家报仇!”
门外忽然响起喧嚣,姚芙瞬间精神一振,看着他的目光狠辣歹毒:“我的人到了,要死也是你去死!”
明明手已经肿地动都动不了,他却在听到外面的声音时再次抬手拔出头上的凤仙银簪,豁出一切地向前方扑过去。
陆恂速度之快甚至让姚芙来不及格挡就已经被他刺破了心脏。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什么都不想,只是一次又一次把那根银簪狠狠往下按。
他手上都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之前强灌进去的媚药把他整个身体烧地如同置身火炉,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头——决不能让自己活着被人抓到。
“阿恂——”
薛霁月破门而入,死死捏着他的下颌:“阿恂,不许死!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
熟悉的气息笼罩了他的全身,眼前的漫天血雾都化作了那时的火树银花满城喧哗,那年元宵灯节初见,是他最美好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