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69、豆蔻华年（六十八）

　　苏二夫人瞧了一眼自家相公，抿了抿唇缓和情绪后，便从头到尾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同他说了一通，听得苏二爷是直摇头。

　　默了片刻，苏二爷低声问了一句：“兄长可知道？”

　　二夫人直楞的回道：“大哥从不管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些事怎么说给你们男人听，尤其是大哥那个性子，岂不是惹的一家的不和睦。”

　　苏二爷赞许的点了点头，抿唇道：“大嫂如此，大约还是因为娘家的那一摊子事，从前本就是如此，现如今她亲自选的千好万好的儿媳妇，却也因为这个缘故瞧不上自己儿子，她自然心里头一百个不如意，你也不该同她争执，如今还甩手来了云安，岂不是让她更加的不顺心。”

　　苏二夫人顿时不满了，瞪了一眼自家相公，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她不顺心，我还不顺心呢，妯娌这么些年，我岂不知道她的心性，只是关系着孩子们，我就不会如她的意，这几个孩子我都是一般看待，她要毁老大，我自然不给她好脸色。”

　　苏二爷有些无语的轻声笑道：“说什么胡话呢，那是她亲儿子，她怎么会毁老大。”

　　苏二夫人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她心头也明白，相公的话没说错。

　　可是她就是不想为了顺着自家大嫂，就要将苏然断送，自家大嫂，父亲去世的早，家中落败，若不是有个伯爵府出生的母亲撑着，估计早就被那京城的乱流吃了。

　　自幼心性就比旁人敏感高傲些，她一大家子靠着她母亲一个女人家讨生活，自然不会有多好，没嫁入苏家前是受尽了人情冷暖，她没有兄弟姊妹，只要几个同族的兄弟，关系甚好。

　　各个也是有才有干，可偏偏就因为家中族中无一人做官，寻不到像样得体的亲事，原本说起来是怪不到苏大夫人，可当初老父亲再朝为官，官至参知政事，若是愿意提携家中族辈，也是信手捏来。

　　但苏耦外祖父为人刚正不阿，最不喜欢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即便是很简单的说两句好话也不会做，早年就放话，若族中人想效忠朝廷，就只能靠自己努力考科举，他不会帮衬其他。

　　苏大夫人娘家不是苏家这样的家族，读书做学问没几个在行，她自己又没有亲兄弟，父亲自是不会如何对族中小辈如何如何上心，便没有能考上科举的族人。

　　有些倒是靠钱财买了些小官，但自从老参政逝世后，便被人顶了下来，从前有老夫人在，倒也不至于没落，但自从老夫人也去世后，日子便更加的难过，慢慢的苏耦外祖家就这样没落了。

　　久而久之，自然有同族的人会拿当初的事说些不入耳的小话，大夫人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

　　若不是苏耦母亲嫁入苏家，恐怕早已经被挤出京城了。

　　当初苏耦母亲嫁入苏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太师同苏耦外祖父的情分，对这个大儿媳，老太师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点的，几年前就为苏然闹过一次。

　　所以老太师当初才会让苏正给二夫人去了话，让二儿媳心底有数。

　　苏然十二岁那年，心底对自己将来有了规划，向父亲母亲表明不愿参加科举，不愿入朝为官，只想待在二叔身边做个清白的学子。

　　大夫人气的半死，重重的收拾了苏然一顿，又在床上躺了半月，苏然依旧硬气的不求一声饶，也不下话，一时间闹得京城苏家风言风语。

　　当时老太师和苏二爷二夫人在云安，自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苏大爷在此事上虽觉得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很正常，但也不想断送儿子的前程，一时间不知道向着儿子还是妻子，整得大老爷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

　　最后，还是老太师听闻闹的太凶了，给大夫人去了封信，才制止了这场闹剧，但是到如今了，即便是大老爷不知道当年父亲给妻子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那封信是陈管事亲自送回京城，亲手交到大夫人手中的，府中的人和大老爷只知道，从陈管事送信进屋，到大夫人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日苏然便同陈管事一道去云安，期间不曾见过自家母亲，临行前去问安父母，大夫人没开门见苏然，只透过门说了一句话：你既选择了这条路，日后就不要后悔。

　　苏然当时是一颗心都在自己一定要不抛弃不放弃的念头上，便没想那么多，当即就回了一句：永不后悔！

　　顿时，屋里就升起一声冷笑，而后在没动静，苏然当时走的虽非常坚决，但去了云安后半年里自家母亲也没有问一声，再加之长辈们教导，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孝，思前想后还是回了京城一趟，苦苦哀求讨好母亲，才缓和了母子间的隔阂，这事情便才过去。

　　没想到，如今因为个亲事，又生出些事来。

　　好半会儿苏二爷出声：“你这般一走，怕是兄长也猜出来一半，大嫂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顺心，你瞧着时候到了，便寻个理由去个消息，也算是退一步别让大嫂难看，都是一家人，僵着不好。”

　　苏二夫人听出他话里少许的责备和劝诫，顿时心底就有些委屈，脾气一下就上来，张嘴便道：“我为何要先退一步，这么多年了，我就是瞧着她是老大，又是个受过苦的，那次我不是顺着她，那次有什么不满的我不是自个咽下来的，我何时不尊敬过她这个大嫂，何时故意给过她难看？我看我就是心太好了，让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拿着这么个无关痛痒无足轻重的噱头，就要装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就要逼迫老大去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当年父亲的信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想她的性子，能当即放老大走，怕是父亲也是下了狠话，那信里也没几句好话。”

　　“这么多年，瞧着她似乎是放下，但其实她心底是憋着一股气呢，这回岑家这个事是做了她的垫脚石，她就是借着这个，想着我们能妥协。”

　　“这事若是老大自己愿意，我必是不会说什么，只是，她想要我和她站在一起，给老大压力，逼迫老大，那是万万不行，管她说什么，我都是不干的，即便不认我这个弟媳，也无妨。”

　　苏二爷被她这囫囵的声音，吼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待他转过思绪后，哭笑不得：“夫人啊，我那里是责怪你的意思，都是为夫最笨，说错话了，我家夫人是最好的，别生气，我这还不是怕我们一家闹不和，让外面的人看热闹吗？”

　　二夫人不理他，冷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背过去，微微喘着气。

　　苏二爷瞧着她这副样子，闷声轻笑一声，赶紧去搂她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抚摸着她的背，好半会二夫人才顺利气。

　　最后，二夫人保证般的说了一句：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少操心。

　　这话题才算正式结束。

　　“那嘉荣郡主的婚事可有着落了？”就在二夫人眼睛快要闭上的一瞬间，苏二爷突然张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许是二夫人也关注着此事，当下便清醒了，默了片刻道：“不知贵人们都是什么意思，我回京后大约一月左右，不知怎得，太后娘娘同皇帝陛下说起此事，娘娘起了前媒拉线的兴致，皇帝陛下很是孝顺，当即便同意了，还准允郡主无诏便可随意入宫。”

　　“反正这段时间以来，没有给个准信，但上上下下也都在流传此事，就是每个准确的举办时间，好似乎就这么说着的意思。”

　　苏二爷神色微颤，并未接话，片刻后，安抚了妻子几句，四周便再次归于平静。

　　第二日，天还灰蒙蒙的，苏琦就差人将苏耦叫醒，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她，苏耦穿戴整齐后，在阿栾的搀扶下，一步两步的缓慢走出小院。

　　到了东院门口，见苏琦正等着自己，她有些不雅的打了以哈欠，盯着他透着些不满的道：“四哥，慌什么你看这个时候大会能开始吗？”

　　苏琦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从咱家到朱家办会的庄子，要大约两个时辰左右，这几日镇子上陆陆续续都有外地人来，都是来参见这场盛会的，在加上想去看热闹的人，这一路不知道多少人车马，不早点走，万一迟了岂不是让咱家名声不好。”

　　“况且，明旌哥和三哥都是要上场的参赛者，不得提前去看看弓具试试马，到时候不适应丢了人，怎么办？”

　　苏耦第一次听见苏琦这样说话，着实有些吃惊，但反应后，也是非常同意，知道这理很是在理，随后有些不自在的憨笑一声，算是表达他说的在理。

　　苏家的马车到朱家庄子入口时，天以大亮，起初她还不怎么感受到这大会的鼎盛，但越到三元湖，越靠近朱家庄子，她就越觉得外面真是吵的不行，人声、马蹄声、马儿嘶哑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

　　庄子口处，已经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了，苏耦掀开帘子去瞧，一眼瞧见苏家马车前面几丈处还有几户的马车，瞧着应该也是刚到没多久，有几个小厮正死死的抓着缰绳，将马车向后方托去，她细细的瞧了瞧，见门口朱家招呼的仆人各个都是满头大汗，一脸的疲惫。

　　苏耦心底暗暗的嘀咕了那朱家老太爷一句：真是铺张浪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