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65、第六十四章

　　这一年腊月，广武镇难得喧闹。
　　不大的街市上倒挤满了人，除了普通的广武镇百姓外，最多的还是身穿玄甲的苍云军。军民彼此都熟悉，遇见便会打个招呼，热络地直接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整条街上热热闹闹的，倒是冲淡了隆冬肃杀的寒意。
　　李倓袖手踱步走在热闹的街头，东瞧西看了半晌，手里仍旧是空空如也。年关将至，来广武镇这条街上的人都是来采买年货，就连苍云军也派了一队人来置办，唯独李倓独自一人在街上从头走到尾，似是在闲逛，什么也没买。
　　有认识李倓的苍云军热闹地与李倓打着招呼，询问李倓是否要买些什么年货，李倓只是淡淡地笑着摇头，说他就是来看看的。
　　“先生没和军师一起来吗？”有苍云军又问李倓，他记得自李倓来到雁门关后，一直是风夜北陪在左右形影不离，两人关系看上去极其要好，今日却见李倓一人漫步街头，不觉有些奇怪。
　　李倓故意叹了口气道：“我约了他好几日了，奈何他说要处理军情，我只得一人来此逛逛了。”
　　苍云军了然点头，虽说安庆绪退守邺城，可仍有大半叛军还在中原，因此雁门关这大唐屏障，如今倒没了太多的硝烟。不过，苍云军的主力仍在中原，与郭子仪率领的朔方军一同作战，风夜北身为苍云军的军师，就算驻守雁门关，也要随时留心中原战局，阻止雁门关外的叛军乘机攻入，与中原叛军会和。
　　苍云军离去后，李倓又一人在街头晃悠，忽然一股浓烈酒香扑面而来，李倓嗅着味道走了去，就见一家刚开门的酒铺前垒了一排装满了酒水的酒坛。李倓并不嗜酒，只是自来到雁门关后，他就鲜少能喝到酒，心中酒瘾蠢蠢欲动，李倓立在酒铺前，再也挪不动了步子。
　　“老板，这酒怎么卖？”李倓挑了一坛酒，问老板。
　　老板回过头，摆手对李倓道：“这些酒都不卖的。”
　　不卖那为何放在此地？李倓刚要问，就见老板忽然大喊道：“风军师，您要的酒都给您留好了。”说着，还不忘把李倓拎着的酒给拿了回来。
　　李倓闻言转身，见风夜北领着一队苍云军缓缓而来，李倓心中甚是奇怪，早晨他还邀约风夜北来广武镇上逛一逛，却被对方给拒绝了，现在风夜北出现在此，李倓心中升起一抹不快，拦住了风夜北。
　　风夜北知道拦住自己的是谁，他停下了脚步：“这酒是苍云军请老板酿的，祭奠雁门关一役死去的将士，先生还要拦着吗？”
　　李倓面色微沉，虽然风夜北看不见，但李倓能感觉到，那双眼眸里若能亮起光芒，定会剜得他心头生疼。李倓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让出了身后的路，风夜北也不道谢，让身后的苍云军将酒坛全都搬走，一个也没留下。
　　钱是早就给了的，自然也不需要付账。李倓想跟着风夜北一齐去李牧祠祭奠，这次被风夜北给拦了下来。
　　“先生心意，我替薛帅和苍云军心领了。当年先生与薛帅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先生不去祭奠，薛帅也不会怪罪。”风夜北这话冷得一如深冬里的寒风。
　　李倓讪讪立在原地，看着风夜北的背影，烦闷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风夜北无时无刻不在刺李倓，李倓知晓，风夜北是不想让自己一直留在雁门关了。
　　“也不过就剩几日了，就那么急着赶我走？”李倓望着风夜北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离算好的日子越近，他倒是越舍不得离开雁门关。至少此处暂无俗世扰人，又有风夜北在，李倓还能松下心情，不过也正如风夜北说的那样，没有一人一物可以困住他李倓，他也不会再雁门关久留。

　　入夜时分，李倓等来了久违的一个人。
　　无名压低了帽檐，隐身在黑暗中，对坐在灯火下的李倓说道：“昨日史思明递了降书，天子高兴，封了归义王，不久这诏书就会传遍。今日，史思明砍了安庆绪派去的人，正如先生所料，史思明要与安庆绪一刀两断了。”
　　李倓点头，早先在上阳宫内，他就撺掇徐归道背叛安庆绪。奈何徐归道倒是自信，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并成功助安庆绪脱逃上阳宫。李倓同时安排无名联络史思明，并以广平王李俶的身份，许以史思明好处，于是才会有今日史思明与安庆绪决裂，归顺大唐。
　　不过，李倓可并不相信史思明会真心诚意归附李倓，若他没算错，不久后，等大唐松懈下来，史思明还是会复叛的。毕竟，皇位近在咫尺，史思明怎会拱手相让？
　　“让百姓过个好年也好，”李倓将这屋的灯火聚在眼中，“送给大哥这份大礼，也算是答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拂。待新年过后，天子定会大赦天下，悬而未决的储君之位，也会定下来。广平王招安了史思明，他封太子的筹码就多了一份，张氏与李辅国再挣扎，也于事无补。”
　　“而后先生是要取而代之？”无名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李倓眸光一凝，钉在了藏在暗中的无名身上，无名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将帽檐压得更低了。
　　“不做建宁王之后，我才发觉，坐在那个位置上反倒不自在。”李倓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的雁门关，也顾不得寒意扑面，怡然自得地说道，“将每个人都掌控在手里的感觉，远比自己置身棋局之中要有趣的多啊。不过，有颗棋子没握在我手中。”
　　一想到风夜北，李倓头就隐隐作痛，其实相比李复，风夜北倒不难操控，只是自己对风夜北释出了太多真心实意，苍云军第一智将，本就在提防着李倓，李倓再这般对他不设防，风夜北自然就能摸到李倓在想些什么。
　　“你先回长安吧。”李倓对无名说道。
　　无名本想问李倓何时回去，却见李倓只是望着远处的雁门关不发一言，无名识趣地走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钧天君李倓，已不似从前那般毫无顾忌地算计天下，李倓心中有所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