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63、第六十二章

　　与安庆绪议和的日子定了下来，除广平王李俶外，随其进入上阳宫的还有李复等一行人，而李光弼、郭子仪奉命在上阳宫外接应，朔方军与狼牙军隔渭水对垒。
　　苍云军接到郭子仪命令，集结百人自上阳宫西面突袭，这几日，驻扎在太原渭水畔的苍云军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回想起几日前李倓忠告，风夜北不由得一叹，李倓能够左右天下时局，但苍云军不是十年前那般能由任何人左右的了。
　　秋风携寒潮席卷而至，门帘刚被撩起，一阵冷风肆意地扑走了营帐内的暖意，风夜北听出来人脚步声，站起身来向着苍云军女统领拱手作揖：“渠帅。”
　　若风夜北能看得见，定会奇怪覆了半块修罗面的女统领，露出一半的姣好面容上带着一丝不解。长孙忘情让风夜北免了礼数，站着看了许久风夜北。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眉角飞扬，锐意不减，可比之当年，还是少了桀骜不羁的狂浪，多了些谨慎与随和。
　　人皆言“天下三智，唯逊一秋”，三智说的是纯阳宫于睿、七秀坊叶芷菁以及唐门唐怀智，然他们皆比不过天策府军师朱剑秋。长孙忘情有时觉得，若不是风夜北出身晚了些，或许也能与这几位相提并论，可终究，风夜北也只是“九霄孤狼”，苍云第一智将罢了。
　　见统领迟迟不言，风夜北奇怪：“是否苍云军于此役另有安排？”
　　长孙忘情更是讶然，她尚未说什么，风夜北就已经猜到了一二。不过，她接到的军令非是苍云军行动更改，而是……
　　“广平王传来军令，苍云军师风夜北即日启程赶赴雁门关，以保关外狼牙军与安庆绪里应外合。”苍云军赶赴太原之时，风夜北特意留了申屠远驻守雁门关，此时眼见东都可复，广平王却偏偏要将苍云的军师风夜北调回雁门关，长孙忘情接到军令，颇为不解。
　　风夜北一怔，继而无奈笑道：“既然是殿下的安排，那我等只能奉命行事。”
　　“军师并不意外？”
　　风夜北本想对长孙忘情如实以告，转念一想，这番安排是李倓以广平王身份下的令，知晓李倓假扮李俶的人并不多，风夜北思量片刻，终究未与长孙忘情说明白。
　　“安庆绪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想借此放松唐军戒备，他应是留好了退路。如今太原固若金汤，他唯一能退的就是邺城，邺城还留有近三万狼牙军，若是他自上阳宫脱逃，邺城的三万狼牙军定会直取雁门关。殿下让我回去，是想断了安庆绪的退路。”李倓如此安排也是在理，故而风夜北如此说道。
　　长孙忘情点头，她亦是明白此理，也不在执着于广平王的军令。只是，长孙忘情仍隐隐觉得，广平王似是有意让风夜北离开上阳宫。雁门关自重回苍云军手中后，于四处设置关隘，埋伏人手，更有朔方军相助，要陷三万狼牙军于雁门关外却是不难。不过，正如风夜北所言，军令是广平王下的，苍云军无置喙余地。
　　不久便要突袭上阳宫，长孙忘情还有军务要安排，她告知风夜北军令后就要离开，却被风夜北唤住了：“渠帅，此番上阳宫议和乃是安庆绪缓兵之计，恐有诸多埋伏，夜北不在，不能助渠帅一臂之力，不过夜北希望渠帅小心两人。”
　　长孙忘情问道：“哪两人？”
　　“一人李复，”风夜北说出一人后，又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自齿缝间说出另一人来，“另一人是广平王。”
　　“殿下？”长孙忘情惊疑不已，李复她倒是略有耳闻，知晓其来历不简单，可广平王已立储君，为何要小心他？
　　风夜北能猜到长孙忘情此时的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只得转过身去，掩饰道：“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说出这话时，风夜北不由得心虚起来，是他不想再重蹈十年前被李倓算计的覆辙，而非是苍云军。
　　长孙忘情看着风夜北的背影，微微敛起了秀眉，她觉得风夜北在躲着什么，这可不像当年初来苍云军中意气风发的秋家三少。
　　人，终究是会变的。

　　风夜北连夜离开了东都洛阳，临走前，他回望一水之隔的上阳宫，却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得到，此时的上阳宫定被狼牙军重重围住，宫灯将这座几可与太极宫相媲美的宫殿照得清清楚楚。明日之后，这座宫殿的命运如何，风夜北心中清楚，只是李倓在这场局中的命运会如何，风夜北根本不知道。
　　转过头，风夜北暗自叹气，自他遇见李倓，已不知为对方惋惜了多少次，可次次都是风夜北自作多情。那人，将自己的命运谋算得一招不差，假死、李代桃僵，都是李倓一步步算好的，风夜北又不由得摇头自嘲，认识李倓这么多年，他为何仍旧一次次被那人给算计住。十年前，李倓就曾以命算计过苍云军，如今他不过是以命算计着天下罢了。
　　“风夜北，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雁门关吧。”风夜北自言自语，只觉自己可怜又可笑。

　　至德二年十月，安庆绪自上阳宫仓皇出逃，据说比当年玄宗出逃太极宫还要狼狈，身边侍卫不足万人，至邺城前，还被守在雁门关的苍云军伏击，直到回到邺城，安庆绪清点人马，竟只余下五千人。
　　风夜北站在雁门关城头，不久前的喊杀声逐渐消弭，细雪渐落，覆在他的肩头积了薄薄的一层，他没有伸手去掸，反而将双手揣在了袖子里，慢悠悠地转过身，对着夜雪中走向自己的人说道：“东陉雪岭是雁门关唯一通往邺城的路，在那里埋伏重重，连鸟都插翅难飞，安庆绪却能够带着五千兵马突围，是你告诉他的？”
　　城垛上的火把烈焰跳动，照得李倓面容时明时暗，依然能瞧见他微翘的嘴角，以及眼中的一抹得意：“风军师就这么喜欢怀疑我？”
　　风夜北不言，若他再看不出来，连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风军师不妨再算算，这场叛乱，何时能够结束？”李倓走近了风夜北身边，暧昧地看着面前的人。
　　风夜北微微侧头，避开了李倓的亲近：“我算不出来，倒不如直接向你请教，敢问你何时收手？”
　　李倓玩味地笑道：“呵，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