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长相似》长空九霄

11、第十章

　　每一天的清晨，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水玉推开窗户，那带着清新的、凉丝丝的风迎面扑来，仿佛整个人都被洗礼了一般，只觉得异常的舒畅。

　　出了屋，那天凭栏而坐的地方，荷塘丽色，风光旖旎。

　　一雨池塘水面平, 澹磨明镜照檐楹。

　　水玉有些痴了，郾王府也有一处荷塘，只是那把火烧得，有些可惜了。

　　直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水玉收了心，回头就见那老伯满脸倦色的墁珊而来，不是她记不住这人的名字，而是这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名字，别院里的人都是异口同声的叫着老伯，水玉也不好多问，倒是越叫越品出一番滋味来，老伯这一称呼倒是让距离缩减了不少。

　　“老伯，怎么这般无精打采的？”

　　老伯步子一顿，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前面的是何人，不由板起了脸，水玉也不计较，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这般僵持了一会儿，老者叹了口气，寻了处处地方坐下，和水玉隔得不远但也不近，“年纪大了，昨夜下雨有些凉，就生了个火，今早起来头疼得紧。”言罢，很是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样子多出了几分的可爱来。

　　“老伯，别拍了，拍也不见得好啊。”被遙心这么一劝，老者停下了动作，可眉头却不见散开，适时的，司马凌风走了过来，见着老者很是礼貌的行了一个礼，老者却并未看向他，只是闭着眼很是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司马凌风关切的问道。

　　显然，老者是无法给他答案了，水玉淡笑，一番风清云淡的样子：“没什么，只是被炉火薰着了。”

　　司马凌风皱眉，抬了手就准备唤人来，却被遙心拦下了。

　　“不妨事的，去厨房取些蛋清，缓解缓解就好了。”司马凌风不信，可瞧着水玉一番自若的神情，也只得照办了。

　　喝了蛋清后，休息了了一个下午，老者果真好了许多。见其已无大碍，司马凌风便也告辞离开了，水玉讪讪的回了房，原本打算今日向那人辞行的，被老伯的事给拖掉了，只得再寻下次了。

　　夜间风大，水玉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醒来，突的想起一件事来，赶忙备上了一盆水悄悄的放到了老伯房中，这才又折回房中，一夜无梦。

　　又是两日期过，别院里渐渐多出了几副生面孔来。水玉并未留心，只念叨着那人何时再来，她呆着有些无聊了。

　　司马府，晚宴时，除了一些特殊原因外，府中的一干家人必须全部到齐。

　　饭桌上珍馐满盘，佳酿郁郁芬芳，忖着烛光摇曳，这番和睦的样子倒有些不真实了。

　　司马家的当家祖母原姓唐，名柳，是本地一位乡绅的独女，丈夫去世后独自撑起了整个家业，实实的一个女强人派头，加之膝下儿女也是由能之人，相比之下二夫人倒是显得隐暗了许多，没有好的家世，儿子也只是单姓，本就不受人注视的，可奈何与地方官员关系极好，所以也渐渐的被重视起来，大女儿司马姚是当地一位员外的大房，成了亲之后便鲜少回家，只是逢年过节时才回家探探，二少爷司马凌风可谓是司马家的顶梁柱了，加之其勤奋好学一身武功也是得天独厚，因此很受唐柳的关注，而三少爷则是全然的一副公子的派头，模样倒还说的过去，也算是温文尔雅的人，只是太过于肤浅，也太过于计较了。

　　可又有谁说过计较是坏处来着。

　　唐柳对着司马砚赞赏一笑，一时间，司马家的人都有些迷惑了，唐柳向来看不惯那人的，司马砚笑得张狂，喝酒的动作也显得豪迈了许多，倒是有些浪费了那番温和的姿态。

　　酒过三巡，这一顿饭，除了万事不晓的唐雪和刚受了赞誉的司马砚还有向来不慑于她的司马凌风，其余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今天的唐柳心情似乎很好，好得让人觉得奇怪。

　　唐柳抿了一口茶，环视了一圈，脸上带着那份宠辱不惊的笑，众人纷纷避开，有些惶恐，就连司马凌风也是微微皱眉，但并未太过明显。

　　“风儿，过了十五便是二十了吧？”

　　司马凌风咬了咬牙，再抬起头时，依旧是谦和恭谨的微笑，“是的，母亲。”

　　唐柳眯起了眼，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好半响不见说话，众人纷纷放下了筷子，均是不安的等待着这位祖母的吩咐。

　　“二十了呢，弱冠之年啊……”这话一出，司马砚愣了愣神，随即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观察着司马凌风的表情，果然见其眉头紧皱，反观对面的唐雪，脸色也是不自然的微红起来，司马砚很像躺在地上大笑一番，最后碍于气氛终是没能如愿，当然也不排除他根本就不敢再唐柳面前失礼的事实。

　　一番沉默之后，司马凌风站了起来，直直的注视着唐柳，目光坚定而决绝，“母亲，孩儿病不想这会儿成亲，司马家还未在京城站稳脚跟，而且前段时间，孩儿在京城遇到的一些是非也很是可疑，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孩儿去，眼下成亲，孩儿怕……”

　　这般明确的推脱，司马凌风相信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余光扫了一眼唐雪，见其满脸的失望之色，司马凌风也是一阵自责，唐雪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女孩，而且相貌是难得的出众，只可惜他心不在她，纵使是天资绝色他也不会放在眼中。

　　唐柳淡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像是早就猜到了这番答案，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甚至连责备的话都没有一句。

　　司马凌风心中枉然一片。

　　直到家宴已散，唐柳由唐雪搀扶着往内室走去，由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司马凌风低了头，脸上一番苦笑，眼光闪烁不定。

　　他的母亲，怕是比他所能想象的还有冷酷得多。

　　明明知道这一话题会给唐雪带去希望和再一次沉沉的打击，却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告诉他，他的一切都将由她来定夺，还是在警告他，就连她最宠爱的唐雪，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失去的？抑或是真心的在为他的婚姻大事烦忧？

　　月夜风高，天气很是清凉。司马凌风独坐房中，面前几本帐薄微微翻开，上面的记录显得很是喜人，可司马凌风却并不乐于此，这会儿他正在发着呆。

　　他想起一月之前在京城遇上的追杀，想起那些人看见他时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司马凌风毫不否认，那会儿他在害怕，甚至是恐慌，面对随时到来的死亡，恐慌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他也觉得疑惑，在京城所待时间不足半月，而他也并未招惹过什么人，那么究竟是谁要致他于死地？

　　那些杀手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若不是当时他手握重金所以防备得紧，显然是没命活着回来的。有由此却也暴露了一点，对方是达官显贵之人，那些以民换命的杀手自然不是普通的百姓可以雇佣得起的，而且对方很了解他的作息，可想了半天也仍旧是毫无头绪 。

　　他甚至到如今也没有想通，那时候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是却先一步的引开了那帮人，他记得那一日伤口的疼痛，几乎让他以为下一刻他便会消失掉，可他还是撑了下来，那时候，那张苍白却安然的脸，似乎成为了他唯一的记忆……

　　门外的声响显得有些突兀，可司马凌风却是有些感激的，这阵声响成功的将他带回了现实，让他不至于回忆起那时的被动和无奈。

　　屋外的人有着一张和司马凌风相似的脸，只是柔和了许多，带着淡淡的温情，司马凌风心安了许多，低喃般的轻唤了一声：“姐……”

　　司马姚温和的笑着，手上端着一些点心，“你晚上没吃太多，所以给你送些来，免得你夜里饿的肚子疼。”

　　司马凌风接过就往嘴里送，笑得有些憨厚。没吃几块，司马凌风突然放下了盘子，拉着司马姚去了花园，月色穿梭在一片片浑黑之间，隐隐有着一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与塘里的荷花相映成辉，显得圣洁无比。

　　“姐，现在能弹琴给我听吗？”

　　司马姚面有疑色，却并未推迟，只是命人搬来了琴，端坐于前，面色温柔，“你想听什么曲子？”

　　司马凌风端坐，心思一转，几乎是眨眼间就说出了口：“长相思。”

　　司马姚一愣，随即好笑起来，“那可是弹给恋人的曲子，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司马凌风摇头，神色专注。不是他不想回答，只是觉得说出了口，好像味道就不一样了，他只是单纯的想听，仅此而已。

　　司马姚纤手抚琴，琴声不论高低却是平缓得异常，一曲终结，只让人觉得好听得紧，细一回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记住。

　　司马凌风皱眉，看着司马姚温柔得笑脸，一时间竟然觉得语噻，好半会儿才问道：“姐，这曲子是不是当真心有所属才能弹出那其中的滋味来？”

　　司马姚不语，再次抚上，曲子仍旧是那一曲，人也仍旧是那一人，只是这次的感觉显得异常的温柔如水，像是一眨眼就会滴下泪来……

　　司马凌风闭了眼，有些自责，他不该提起这首曲子的。

　　次日清晨，别院里，遙心收到了一件礼物，一把价值不凡的琴，红木的琴身，琴尾处是绽放的兰花，显得浑厚之余又不失淡雅，琴弦波动，声音清脆似流水潺潺。

　　遙心一时笑得欢快，甚至不曾去想过这琴是何人送来的。

　　琴声再次响起，没有了先前的波动，一举一拨像是长长的流水，诉说着一个温柔而旖旎的故事，那般的酣畅淋漓。

　　风月静立一侧，她自小便跟在这人身边，她的琴技她又怎会不知，所以有时候些时候甚至她会忍不住的去怀疑，她会不会一直这般拨弄之死？

　　一曲完毕，只余下天高水长的的余 韵，久久魂绕耳边，让人神清气爽之余，由衷的松下一口气。

　　司马凌风呆在院角，然后笑得欢畅起来。

　　这才是她该弹的曲子。

　　抬首间，那抹熟悉的身影，水玉淡笑，无邪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