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向阳》山有梣木

2、第 2 章

　　向阳跟东东一起长大。

　　东东却不当他是朋友。

　　在长辈面前很杰出，其实过得很累的向阳，一直很羡慕东东。

　　羡慕他有个叨念他却从不用情感勒索他，达不到目的就嚷着要自杀的母亲。

　　东东一直是他的太阳。

　　透过他的喜怒哀乐去感觉这个世界，但大部分的时间，东东都是开心的。

　　没把握的题目猜对了也开心，营养午餐有他喜欢的菜色也很开心，学校里那头防备心重的野猫吃了他给的食物，他也开心。

　　唯独见到了他不开心。

　　他常说：「为什么要拿我跟向阳比？」

　　这是东东说过最重的话。

　　东东从不说他好，却也从不说他坏，只会一个人默默走开，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建构他的世界。

　　向阳不懂，为什么东东的世界容不下他？

　　可是东东却为了救他，差点被人打瞎一只眼睛。国中堵他的不良学生五个一伙，其中两个就是东东引走的。

　　大家都说他很优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多，可他保护不了东东，也进不去他的世界。

　　他知道他是东东的压力，东东却是他的光。

　　朝着光走，很正常。

　　所以明知道东东一见他就跑，他还是跟在后面，从未偏移。

　　高中时，他借着东东学校的活动去找他，借着东东的朋友约他，只能用这种苯拙的方式匍匐前进。

　　最后让东东远走他乡，一年只回来两趟。

　　他想这次就留在原地吧，别再让东东迁徏了。

　　然而这决心不到三年就被自己打破。他想东东，想得晚上都没办法闭眼睡觉，买了车票，什么行李都没准备就往偏乡跑。

　　偷偷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就那么一眼，向阳就受不住了。

　　东东跟一名陌生男子亲近的让他眼红，花了十多年的时间走不进去的世界里有人占了他最渴望的位置。

　　嫉妒让他失去理智，走到向阳跟他朋友面前。

　　他看着东东震惊又不信的表情，挟着报复的快意说：「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算是落慌而逃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如果他一直忍着不去找东东，或许再撑个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把他的妄想解除掉，偏偏走了趟偏乡，看了眼他从未停过思念的人，想再见他的念头便在心里扎了根，再也去除不掉，甚至越扎越深，越拓越远。

　　让东东道个歉成了向阳再次前往偏乡的借口，小心翼翼地包装着雀跃的心情，见到颓然不已又削瘦许多的东东时，喜悦全数换成心疼与自责。

　　他的喜欢与追逐让东东很痛苦。

　　「你来干什么？把我逼到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谁都比较喜欢你，你高兴了吧？」

　　「把我变成孤家寡人，爹不疼娘不爱，连男朋友都意淫你觉得我无理取闹！我都躲到偏乡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我只是想找一个喜欢我的人啊！」

　　还好东东终于对他吼出来，而不是掉头离开，离他远远的。

　　只是吼完马上朝他这里倒过来，向阳吓死了，往前稳稳地将他抱了满怀。

　　东东太轻了，轻到向阳怕他一眨眼，人就飞走了，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他一直想着东东昏倒前说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反驳着。

　　等了一下午，东东醒了，却不愿意看他。

　　向阳盯着他写满拒绝的背影，压下酸楚，把心里说过一遍又一遍的话复述了一次。

　　「我来看你。我不满意。」

　　「我没有高兴。」

　　「我不能离你远一点。」

　　「我只喜欢你，只要你回头，就看得见。」

　　东东僵住了，两人沉默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

　　「真的吗？」

　　向阳就听东东问了句，正想点头，发现东东看不见，想肯定地说出答案时，他一直追逐的人回头了。

　　「是真的吗？」东东又问了一次。

　　向阳点头，笑的时候，眼睛起了雾。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