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舞》怨客

10、八、纯血

　　房内传出“咚咚咚”的碰撞声。
　　“诶，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报答’我呢？”天羽又一闪身，微笑着躲过了迎面扑来的……一只猫。
　　现在，这只猫如果以人的角度来看待她的心情，一定是火冒三丈。仙道，她修炼的是仙道。可是她不是正被追杀么，只记得自己身负重伤昏倒了，醒来……身边竟然有只狐妖！更可恶的是，这只狐妖将自己打回原形，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救了她。
　　“妖魔自古两立，你怎么会来帮我！”猫口吐人言，黑色的皮毛上泛出点点紫光，紫瞳仿佛要着火一般。她已经气愤到了极点，现在又不能使用法术，难道就在这里束手就擒吗？
　　看准时机，天羽竟是将迎面扑来的猫咪抓住：“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现在的法力并不足以支持你变回人形。”天羽有些戏谑地望着她，期待她下一秒的反应。“你、我……快放开！”猫咪使劲挣扎，不料面前的的女孩手劲竟然这么大，不管自己怎样挣扎，硬是挣脱不开。
　　沉默良久，她低着头轻轻吟唱：“时之瞳，忆渊。”天羽放下了猫咪，双手拢在胸前，强大而无形的空间之力在她手中凝形。一道虚无的黑光打中了猫咪的身体。而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猫咪下一秒就瘫在地上，脸上人性化地露出惧色，接着就闭上双眼昏了过去。
　　紫屏罩住猫咪，猫咪侧躺的身体渐渐变大，逐渐化为人形。少女还是原来的样子，黑色的头发略带深紫，有着美丽的紫眸，不同的是身上换上了白紫相间的丝绸长裙，而且已经看不见任何伤口的痕迹。
　　“认清你的使命。”天羽蹲下，手透过紫屏，在紫屏上留下如水一般的涟漪，摸了摸沉睡的少女的脸庞 “你是雪凝，而不是……”天羽闭了会儿眼，才开口说道：
　　“绯樱。”
　　收回手，天羽虚空抬手，紫屏如一个透明的光球一样带着绯樱浮空，将她放在床上。随即，转身离开。身后的少女也渐渐消失。
　　记忆的碎片，如同拼接破碎的花瓶一般，几乎不可能复合。但是今天，天羽，她要让雪凝的灵魂苏醒。在此之前，自己……也要去做点准备呢。

　　百里街。
　　一家不起眼的破旧店铺，一位略显老态的调药师坐在工作台前捣鼓着手里的药瓶，药瓶里装着乳白色的药剂。
　　“欢迎光临，请问客官需要点什么。”调药师头也不抬地招呼着。
　　脚步声有节奏地由远及近，少女的手指轻轻拂过架子上一排一排的药剂，朱唇轻启：“老板，请问……你的店里有没有调配过血液锭剂？”老板听到她这句话，不禁抬起头来，打量这位顾客。
　　美艳又冷淡的脸庞透出苍白的美艳，瘦弱的身躯却给予他人一种无形的危机感。
　　吸血鬼。
　　“有的。”老板微笑，“您还需要什么？”
　　少女回过头，问：“还有……那种唤醒灵魂的药剂。”
　　果不其然，老板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说道：“有是有，不过……您要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
　　“……有。”老板有些艰难地开口，直觉告诉他，面前看似年幼的女孩，不好惹。
　　“拿来，至于我要干什么用，你无权知道。这一点，我想，你也很明白。”
　　老板沉默一会儿，走到药间里，翻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和好几个普通药瓶。那个精致瓷瓶中装着的，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还魂露。
　　一股吸力将瓶子吸去，接着，一块碧玉传到了他手上。
　　“留着，当作你的报酬。”待老板回过神来，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老板这才低头细细打量这块血色翡翠，突然，猛地一惊。
　　这、这不是血族贵族精血所制出的血凝玉吗？那这么说……
　　自己的小心翼翼还是对的，他并没有得罪人啊。这块玉，可比那所谓的千年难得一见的还魂露珍贵多了。
　　这，可是万年难得一见。

　　她的脸白得不正常，以吸血鬼的角度来看也不会白成这样。丧失了属于自身的精血，天羽现在已经进入虚弱状态。
　　强压下心头的燥热，天羽打开其中一个小瓶子，从中取出一粒药片放入嘴中。顿时，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来，稍稍平息了嗜血感。
　　她笑了。苦笑。
　　自己已经变成……那样的恶魔了么？
　　她看了看双手。
　　纤长的手指，净白，指甲略微显长。
　　奇怪啊，自己本来不相信穿越的，不过，这里发生的事好像都是真的。比如说现在。
　　上天注定了命运。而天羽不信命运，不信穿越，她只相信现在。
　　但是，现在呢？
　　现在呢？
　　天羽轻巧地跳上头顶的屋檐，轻轻弹跳，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竹楼。
　　周围十分安静，一反常态。大多数人不在竹楼，留下的只有郑龙阳等三人。其他人不知上哪儿溜达去了。天羽并没有惊扰他们，而是静静地回到房间。
　　掏出以血“换来”的还魂露，天羽拔开瓶口的木塞，一股清凉的味道散于空中。这种气味使人神清气爽，十分醒神。
　　天羽伸手点了一下面前的紫屏，紫屏破碎，点点荧光消散于空中。
　　她将瓶口伸到绯樱嘴前，手迟迟未动。
　　雪凝，你能撑过去吗？
　　这，是难以想象的痛苦过程啊。
　　终于，那瓷瓶的瓶口倾斜，透明如水般的液体丝丝流进少女的口中。就在整瓶还魂露流入少女的口中的那一刹那，少女体内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推力，将天羽狠狠打向对面的墙壁。
　　天羽显然也是毫无防备，但是她也根本没有打算抵抗，甜腥味涌上口，嘴角湿润了一下。
　　受伤了？
　　天羽缓缓撑起身，留在原地，无声地望着对面双眼紧闭而面露痛苦之色的绯樱，这毕竟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天羽手指轻弹，房间被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防护网中。少女全身笼罩在白与黑的浓雾中，身体紧紧蜷缩着。而她的体内，灵魂的善与恶，正在挣扎。
　　天羽突兀地笑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雪凝，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接下来，便要靠你自己了呢。我唯一所能帮你的，就是在这过程中，保住你的命。
　　仅此而已。

　　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天羽站在大街中央，她有些神情恍惚。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又回到了百里街。
　　她随便来到一家餐馆，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百般无聊地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有店小二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天羽草草回应他，便继续望着大街发呆。
　　绯樱的灵魂合一已经大功告成，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那房间除了她自己，谁也进不去。
　　“诶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情啊？”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那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
　　“哦，你是说拜花楼那件事吧。”天羽旁边的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喝茶，突然聊起的话题引起了天羽的注意。
　　“过来，我偷偷告诉你一点内情。”其中一男子拉进了同伴的距离，悄悄说：“拜月楼内部啊，闹鬼了！”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但是天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鬼？不就是死人了吗？”
　　“哪里！没那么简单。听说啊，死了好几位貌美的姑娘。被发现的时候脖子上那叫个血肉模糊，身上还有……被那样留下的的痕迹。唉，总之啊，真是惨不忍睹！”
　　“啊？那查出凶手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听说查了十多天了，一点眉目都没有。有线索，但是那作案的人啊，身手不凡。而且听说作案的时间，是晚上。就算官府派加倍的人看守，也没用啊，一点声响也没有，而且速度极快。听说那凶手连男人也不放过，啧啧啧……诶，对了，我可告诉你，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大哥告诉我的，他在官府做事。我是看我和你关系好，才告诉你的。千万别往外说啊！要不然咱俩都要……”
　　说话的男子看了看四周，接着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掉脑袋的！”
　　另一名男子立刻回应：“我绝对不往外说！”
　　天羽对拜花楼倒是有一些了解。拜花楼，百里街十分有名的一座青楼。人流量极大。可最近不知怎的，拜花楼营业时间减少，客人也逐渐少了。拜花楼内部倒是传出了一点风声——有私人的事情发生。一传十，十传百，这死人的事也被越来越多的平民得知，凶手也被传得神乎其神。此时官府也不好再隐瞒什么，贴出了告示，说是抓到杀人凶手赏黄金百两。但是具体内情，还是没有公布出来。而刚才这名男子，了解的东西似乎普通人更多一些。
　　接下来的对话就毫无意义了。天羽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这事儿，似乎挺有意思的。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压天。
　　暴风雨，即将来临。

　　夜晚，拜花楼。
　　虽然灯红柳绿的青楼之处仍是人来人往，但是人流量已经明显减少。谁也不想栽在拜花楼那嗜血般的刺客手中。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起码他们这些客人是这么想的。
　　天羽一身男装，手执纸扇，微微低着头，穿越人群一直走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普普通通的“男子”。她缓缓踱步走向通向二楼的竹梯。脚踩在竹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天羽并不着急于寻出那刺客，因为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不是傻子的人都不会在这客流量最多的时候下手，那样会伤及无辜，人们的混乱更会给自己要做的事情的过程造成极大困难。就算是那刺客，也会明白这一点。
　　她在二楼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竟是立马有一名店小二上来招呼，天羽只说来一壶普通的茶水就好，店小二两分钟就呈上茶水，随后退了下去，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轻轻抿着嘴中的热茶，天羽看了看大门外的天空。天色已晚，越来越多的人们陆续离开，门口挤满了人，店小二和总管红姨已下楼维持秩序。二楼空无一人，正合天羽之意。
　　她将底楼和门外的喧闹声隔离，静静地感受周围的灵力波动。
　　不消一会儿，一股压得极低极低的灵力闯入了天羽的“领域”，天羽站了起来，一跃跳上了房梁，靠着房梁稳稳站着。
　　她要等的人却迟迟未出现，天羽也不着急，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道黑影闪过，天羽盯着那道飞快闪过的影子，待人离去后才跃下房梁。
　　她的眼睛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在各个走廊内绕来绕去，毫无声响。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重复着那道黑影走过的路线。看似在绕迷宫，其实，她完全没有迷路，因为这时候，她是完全靠着灵力的感知方向走的。
　　各个房间都亮着灯，也有看守人三四人一队哆哆嗦嗦地在走廊里巡逻。天羽每一次都能巧妙地避开他们，更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她没有影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各个房间内的人并没有发现天羽。
　　“要动手了么。”天羽微微低下了头，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处，转眼间出现在走廊死角。
　　那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面住着一位名叫“筱芸”的姑娘。
　　黑影一闪而入，天羽速度却更快，在黑衣人关上门的一瞬间，她闪进房间，躲在了窗帘后面。
　　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天羽悄悄从窗帘后面走出。那黑衣人也换下了一身劲装，略长的棕发披散于肩，黑衣大敞，走向榻上陷入梦乡的少女。
　　那人确实长得俊美，面色带着苍白，不失风度。男子静悄悄地在筱芸背后坐下，身子慢慢压近。他笑了。天羽看到了。
　　嘴边，那带着罪恶的，吸血鬼的，獠牙。
　　男子突然行动起来，他迅速抱住了榻上的女子，女子一下子惊醒过来，想要大声呼救，可是他捂住了筱芸的嘴，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天羽出击，长绸由袖□□出，男子一下子松开女子，灵巧地跃到一边，眼中明显带着难以置信。“你是谁？”男子左手一甩，一道类似符咒的东西落在筱芸身上，筱芸立马昏了过去，再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你的王。”天羽嘴角渐渐染笑，无声地收回绸带。
　　他冷笑一声，迅速扑过来，天羽仍然笑着，左手一伸，绸带竟是硬生生地将男子捆住，无法动弹。
　　“你！”男子眼神中终于有了恐慌。“嘛，其实没什么，只不过，算是为民除害吧。现在才害怕啊……晚了呢。”天羽手一紧，寒毒侵入，男子迅速结成冰雕。
　　“嘭！”冰雕化为一滩粉末。
　　天羽拍拍双手，边大步离开、边满含笑意地说：
　　“K，O！”
　　拜花楼，楼顶。
　　“杀人于无形……你真的改变了这么多么，天羽。”他苦笑。月光下同样露出了獠牙的他，双眼泛着更为强烈的红光，右眼中有一个隐约浮现的蔷薇印。亦是纯血贵族的专属印记。
　　“同样是纯血，可惜，我们的道，不同。有谁想成为一个能看到别人的未来，却又不能改变它的人呢？”
　　“比如说，我。”
　　最后一句话，低如自言自语。
　　那道挺拔的矫健身影随着女孩蹦蹦跳跳的离开，无声地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