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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池小满嘈乱的青春修复失败,但她甚至没功夫去难过,她太忙了,而且太疼了。

      她的人生第一次变故是源于闻溪,闻溪的出现像一个因果,因为给了池小满未来的路,于是干死了她所谓的青春。第二次是殷楠的强行介入,留给了她一段虽然修复失败但仍可以回味的初次感情经历,然后就是现在了,所有的已知全部消亡,留给她的只有漫长的,吉凶难卜的未知。

      她的高中训练老师曾说过,“池小满天生就是跑步的料子,她这双腿要跑不出个大学来,老子把脑袋剁了我跟你们讲。”

      池小满的腿不能跑了。在已经跑进国家预备队,她刚被新教练从原先的队伍挖过来,她蓄势待发,她壮志未酬。

      那天训练队下午放假,池小满回宿舍洗过澡后决定去附近超市逛逛,她的牙刷杯今晨和同宿舍人打闹时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她决定买个塑料的,再买些面包饼干囤着,训练强度日益加大,半夜饿醒她担心自己会吃人。

      十月底了,盛夏已经过去了,那天的风甚至是有些凉的,池小满出门后又折了回来换了一身长衣长裤,“真舒服的天呀。”

      池小满莫名地心情好,大学门外是一条树影层层的大道,大道尽头就是目的地家乐福,秋风纠缠树叶刷刷响着,池小满在街边买了一份蛋仔,吃得满嘴喷香,也太快活了吧,闻溪说得没错呢,大学真大呀,世界真大呀......她嚼着金黄的蛋仔有些懊恼,可是为什么要突然想起闻溪呢?

      池小满的腿出问题出得毫无道理,她从小东奔西窜跑遍全村,长大了跑道都差点被她跑烂,这次却因为躲雨小跑两步而折在了路边,简直不合逻辑是吧?

      摔倒的时候她是有些觉得丢人而悄悄涨红了脸的,所幸行人都忙着避雨没太多人注意到她,池小满撑着手想要站起来却只感觉到彻骨的疼,每试一次,每次就疼多一点,她开始觉得不对了。千丝万缕的秋雨中,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路边,身边洒落几颗软趴趴的蛋仔。

      匆匆行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茫然的正一次一次试图爬起来的女孩,有人问池小满是否需要帮助,池小满沉吟了两秒答道,“帮我叫救护车可以吗?”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池小满甚至还问了下车费,得到答案后痛心疾首到想哭。学校附近有一所医院,池小满很快就被送到了那里,医生捏了捏她的膝盖,“错位了要复位。忍着点儿啊。”

      紧接着“咔”一下,医生的手和池小满的腿都感觉到骨头回到了该待的地方,池小满松了口气,却在医生收回手时“咔”一下又疼出痛呼,再后来“咔咔咔”的反复错位复位终于让池小满挤出了眼泪花花,“能不能行啊医生?”

      “怎么不能行了?”医生不悦,“习惯性错位嘛,打石膏就好了嘛!”

      说到这儿池小满要感谢她的父亲,感谢父亲之前更要感谢不顾她阻挠非要打电话给她爹的教练,不然就没她爹啥事儿了。

      白河村到县城有好几十里地,县城到市里还要坐近三小时的大巴,池爸赶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了,而池小满已经被教练和队友搬回了宿舍,还有个贴心的室友把下铺换给了她,彼时正躺着床上悠哉悠哉喝着别人给的牛奶,要不是右腿石膏胖得左腿三个粗,几乎时跟平常没两样的。

      池爸摸了摸池小满硬邦邦的石膏腿,“疼吗?”

      池小满十分惊讶她爹居然今天就赶过来了,再迟一会儿宿舍都要落锁了,“不疼,没啥事儿,不过倒是你今晚睡哪儿?”

      “我一会儿上市骨科医院那边找个小旅馆,给你挂明早一早的号儿,挂上了就来接你。”

      “啥?”池小满咬着吸管,眼睛瞪得圆咕隆冬,“还挂啥骨科医院啊?我这就是个错位,过两天石膏一拆就好了,搞那么麻烦干什么啊?”

      “不行,我来时想了一路,我觉着不行,刚打电话给你妈你妈也说得去好好瞧瞧,不能马虎。”
      这次池爸执拗得可怕,池小满争执无果又担心她爹不顾她颜面在宿舍骂王八犊子什么的,只能勉强应了。

      第二天就是噩耗了,某位骨科教授拿着脆生生的片子甩了甩,话家常一样告诉她,“得手术,还得快,不快得废。”

      池小满受过太多次不大不小的伤了,七岁的时候与村长家的狗殊死搏斗被咬住裤腿拖了一路,骨头疼了半个月,后来骑自行车上学跟人抢道发生冲撞被当时十七八岁的小流氓一脚连人带车踹进沟里,她叔叔接送了一个多礼拜才勉强蹬得动车镫子,九岁那年爷爷去世,下葬那天村子里来了好多陌生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不小心将披麻戴孝的孙辈池小满从半山腰挤了下去,前一秒还跪着磕头下一秒就滚下了山,那一跤摔得池小满昏天黑地老半天都没能清醒过来,又是躺了小半月腿才能使,然后就是十四岁池小满规规矩矩加入了田径队。

      她跑得风云变色,跑得天与地变换春与秋交替年与岁逝去,然后终于,跑坏了。

      池小满掰着指头算了算,她跑了六年。

      “娟儿呀!”
      曾经顶风作案在池小满家摇过一个月太阳的娟姐姐已经嫁人了,可当池小满的奶奶叫住她,她仍旧觉得有些心慌慌。

      “娟儿啊,来来来,帮老太婆找个电话。”

      池奶奶两个月前刚做过七十大寿,寿席上池小满打来电话,“奶我跟你讲!我进国家预备队啦!”

      老太太虽然没念过书但她知道任何东西跟“国家”两个字扯上关系那可都是下不得地的,顿时上一秒还言笑晏晏慈祥得如一尊菩萨,下一秒一拍桌子唬得好几张酒席桌子的客人面面相觑,嘴里的东西都不敢嚼巴了。

      “国家啥?”

      “国家预备队!”池小满在这边大声嚷着,“保不齐过几年我就能跑奥运啦!”

      “啥奥运?”

      席上没人敢说话,却有看不见的风起云涌震得席间每个人虎口生疼。

      池老太太那天的寿席结束后,关于池小满在奥运会上拿了金牌的消息如病毒一样扩散,一下午整个江湾都知道了,隔天靠近江湾大堤的几个镇子也都知道了,他们仿佛亲眼见过一样眉飞色舞描述着,“你个土包子!金牌都不知道?没看过电视?大钢镚子一样,圆的,扁的,好家伙从里到外可都是真金子!咬下去能把你这口烂牙全崩了晓得不......”

      池老太太将娟儿半拉半拽请进了屋,哄孩子般塞了几颗糖在她手里,“帮帮奶奶,奶奶心里老觉得不对劲儿......”

      “找谁电话?叫啥名儿?”

      拉开小茶几下的抽屉,杂物中一个薄薄的电话本,池老奶奶遍布皱纹的脸更加皱巴了,“我糊涂了不记得了,就记得是写在纸片儿上的,好像是两个字的名儿。”

      “姓啥也不记得?”

      “不记得了......”

      “那我念,你看看哪个像,咱们就打过去试试?”

      “行行行。”

      电话本中夹的纸片不算多,娟儿觉得试试并不需要多久,而事实证明幸运确实更眷顾老人,池奶奶捏着话筒的手在颤,她试探地问,“喂,是咱池小满的老师吗?”

      因为各类工作因素加上懒,闻溪这些年手机再怎么换号码却从来没有变过,于是当一串简短陌生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数字闪烁在眼前时,闻溪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让他莫名慌张了起来。

      起先池奶奶只知道池小满受了点伤,大家都是说小事,她是信的,池小满是自己带大的,有多糙多结实她最清楚,可儿子去了城里还没回来,今早天还没亮,儿媳又奇奇怪怪突然要带小孙子去河对岸的娘家住几天,这就不对劲了,太不对劲了,池奶奶坐如针毡好不容易等到天大亮跑去东头村长家,寻出来的却只有村长那个人五人六的大儿子。

      “你儿媳妇刚租了我爹的车去县城了你不晓得?说是到县车站搭车去市医院啊,老东西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池奶奶一拍大腿,完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老东西,她十一岁就带着牙没长齐的弟弟躲洪水,没吃的了还在离家几百公里的地方用脚上的军鞋换过馒头,最后虽然是光着脚将弟弟带了回来,不过她老弟可是活到去年才入的土,即便她现在是个老东西,即便她不识字不认路,这世界上也没什么真能拦得住她,她不管,她要去看个明白。现在她只需要一个熟悉县城能将她塞进通往市里的车并告诉她市医院咋走的人,所有能办这事儿了除了村长就是全家念叨了好几年的那个高中老师了。

      当池奶奶从村头走到村尾各家各户问,终于问到今早杀了猪要送去县城卖的人家,老太太忙回家卷了个包袱卷又翻出闻溪的号码塞进贴身的衣服兜,刚走出门就看见娟儿领着一个年轻男人来了,娟儿笑得腼腆,年轻男人俊得很,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她,“池老太太,我是闻溪。我来接您。”

      “是谁?”

      “我是闻溪,池小满的高中老师。”闻溪重复,俊得很的脸上是一双虽然焦灼还是俊得很的眼睛,“我带您去市医院。”

      池奶奶惊奇地发现三轮子三个钟头的路程换了四个轮子居然只要一个钟头就到了县城,小闻老师告诉她到市医院两个小时足够了,她还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斯文俊俏的后生居然真是那个喝大酒早死的老头子一手教出去的学生。池奶奶七上八下就快要蹦出病来的心脏因为闻溪恰如其分的出现,稍稍安生了一些,闻溪对她说,“别担心,池小满没事的。”

      “是是是,我养大的孩子瓷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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