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人鱼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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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远山和叶从樱桃木桌上惊醒时，已过晌午。厚实的亚麻窗帘将她与白昼相互隔离。
　　空调想必是用过多年，扇叶转动时会传来些微的聒噪。铁盒里的蛋卷咬起来已经谈不上酥脆，湿潮的甜味让她心生安定。她伸手摇了眼药水的瓶子，然后扯开窗帘，尖锐而利落的一声，摄人的光投进狭小阴暗的居室，所有隐秘的细小的悲伤皆无可遁形。
　　她开始梳头发，少女活泼俏皮的马尾辫，然后在前面别两根普普通通的黑色发卡。塑料梳子缠满了她之前掉落的长卷发，这般贤淑绵顺的发型本不适合她，正如公司职员的工作，保养品以及瑜伽班。她统统是不喜欢的，然而却亲自让它们一一成为现实。
　　她只觉得隐约的苍老与疲惫。苍老是由于身体丢失了重要的部分，因而无法继续鲜活的生长，仅能过早的凋枯。疲惫是由于她长期声嘶力竭的寻找，却收到徒劳而已的评价。她二十五岁，距离无忧的十五岁，是十年，也是一世。
　　然后她从箱子底部翻出一条茧形的裙子，精巧的碎花边，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今时再度成为姑娘们的心爱。她伸手抚平上面的皱褶，这裙子她只在十五岁穿过一次，那时穿来尚且宽大，如今却是将合适。她不禁宛然。鞋子是皮质，少女时常欣羡又舍不得买的那一种。也许由于那时候单纯的近乎全白的意想，总觉得这是有神奇魔法的鞋子，穿上她，可以飞起来，然后让身边的少年，她的王子，在任何时候，于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
　　微启了门，楼道间里到处张贴着租赁的广告。也许，离家独自居住在这样的公寓里不是太放心的事情。可远山和叶不愿离开，她笃定的以为，在时光的恢宏里，只有这一处可以任自己同回忆来去自由。
　　她推着许久不用的脚踏车，夏日以后的风灌进隆起的袖口。不紧不慢的行走着，平静且祥和，练习过无数次的。
　　[他昨天送来罗丝玛丽的香水。我上次说喜欢，他居然记得。]
　　[他是个好人。他性情温和，并且十分可靠。]
　　[也许我到时候该安顿自己。你说呢。]
　　[…平次。你…你在哪里。]
　　她黯然垂下眼，手指尖有一点樟脑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