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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涌动 ...

  •   时至隆冬,北乌下了很大的雪,树木干枯的枝头被霜雪压得沉甸甸的,一不留神便会被折断。粟阳河经过一夜大雪后,河面结了一层厚冰,船家今日不开船,渡船的客人都窝在粟阳河边的小客栈里留宿。在小客栈里休憩的大多都是江湖人士,且绝大部分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此时也没有什么要睡觉的意思,店家在一楼的大厅里烧了个火炉,大家都围着这火炉高谈阔论。

      长着一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喝了一碗酒,抹抹嘴说道:“也不知太念宗藏有袁清子遗卷的事是不是真的?”

      袁清子曾是当代武林用剑的第一高手,他的武功十分剑走偏锋,曾一人一剑单挑武当、太念、灵台三大掌门人而不败,甚至他还将当时沥矖宫的宫主打成重伤。可惜这样惊采绝艳的人物最终还是栽在了情字上头,他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收回利剑,退隐江湖。也是这个女人,不知因何缘由抛弃了袁清子,致使他心态失衡,在练功时走火入魔,最后剑毁人亡,不得善终。

      如此让人惊艳的人物落得此般下场,令人扼腕叹息,但是,最令人惋惜的是随着袁清子的死去,他曾为江湖人所称道的武功心法也随之不翼而飞。袁清子是江湖最有名的剑客,若能得到他的武功心法,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武功进展说不定会一日千里,在江湖上兴许也能混得个像袁清子那样的名声。

      现在听闻袁清子遗卷就在太念宗,江湖中便人心动荡起来。

      另一个面白无须书生摸样的人说道:“是真是假,去太念宗一看便知。”

      他身边一身短打,面容清秀的少年人闻言小心翼翼地道:“可听说太念宗掌门否认有袁清子遗卷,而且,传言中遗卷在前任掌门的坟冢里,难不成我们真要动了前任掌门的坟冢才能辨认流言的真假?”

      络腮胡啪地一下放下酒碗,瞪着少年:“他太念宗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没有就没有啊。虽然动人家棺材不道德,可如果不亲眼瞧一下,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哪一个甘心。”

      又有人附和道:“听说前不久远行镖局全被灭口,一人都不剩,观其致命伤口似乎是太念宗的碧空剑陆迟所为……”那人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江湖上对碧空剑陆迟的评价向来都是锄强扶弱、有为之士,我猜,他是不是修习了袁清子遗卷而走火入魔酿成了这桩惨案。”

      络腮胡哈哈一笑:“这也说不准,搞不好他们掌门也想动他师父的棺材,只是表面上要装得正经一点,袁清子遗卷哪个人不会心动?”

      络腮胡话音才落,耳边就听到一道风声,他的一簇鬓发悄然被削弱。络腮胡怔怔地回过头,看到一根竹筷插/在他身后的墙上,竹筷头还在微微发颤。

      一道清润的嗓音在喧嚷的大厅中响起:“如此侮辱一派掌门,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众人才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人,生得委实俊秀了一点,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是用工笔细细描摹一般。

      络腮胡脾气躁,拿起刀来就要动手:“谁他/妈的是英雄,有种,咱们刀下见真章!”

      他的同伴却拉住了他:“不要命了?!你没看到刚刚他那一手,竹筷射得再偏一点,中招的就是你脑袋。”

      络腮胡虽然脾气火爆,却不是没有脑子,被同伴这样一说,悻悻地放下刀来,可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一场闹剧就这么平息下来。陆迟捏着剩下的一只竹筷,一点也不关心他人看他的异样眼光。

      他想,为何袁清子遗卷闹的得这样沸沸扬扬,师父在世时,虽与袁清子有过来往,但也只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交往并不甚密。而且,师父于武道一事最为执着,看重自己的剑法自己的道,对袁清子的武功心法并不眼热。如此,既非至交好友的临终托孤,也无巧取豪夺的理由,袁清子遗卷便不可能再师父手里,更毋论是带到坟冢里这样荒谬的传言。

      其中内情,并不简单。

      至于说他一人屠尽远行镖局满门,更是可笑。不过陆迟并不十分在意,这只是传言,并未有人亲眼所见他行凶,谣言传个一阵子兴许就不攻自破了,当务之急,须得先平息袁清子遗卷的事情,再来,便是送药去西泽。

      北风刮了一夜,小客栈建得并不算好,陆迟听到木窗被吹得支楞作响,仿佛下一秒木头就会四分五裂开来,所幸,它支撑到了第二日凌晨,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粟阳湖的冰面消融了大半,船工终于拨艄开船。

      一路上,陆迟见到不少为袁清子遗卷来太念宗的帮派,除了有头有脸的门派,譬如灵台寺武当山等不屑与之为伍,其余的三教九流,不一而足。这些帮派成立了一个讨卷同盟,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推举了一个盟主出来。陆迟不熟悉情况,只能随手捏造一个身份,混在了这讨卷同盟当中。

      讨卷同盟在太念山下集结了一大批人后才浩浩荡荡地上山去,守山门的弟子应是早已知晓他们会来,没有阻拦,任由这一群乌合之众上山。

      这行人还未进山门,便被堵在了门口,掌门客气地朝他们拱拱手,而后说道:“各位侠士此番上我太念宗可是为袁清子遗卷而来?”

      对面乌压压的一群人中走出来一个方脸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那盟主,他也拱手说道:“掌门既知道我等的来意,我也不废话,传闻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掌门说你门中没有袁清子残卷,却又无真凭实据,我们这些兄弟实在不甘心。”

      想来利益二字应是最拙劣的易容术,无论是达官显贵或是江湖侠客,它都能将他们变得面目丑陋。中年人面上说得一板一眼,内里却打着以多胜少,逼迫太念宗挖坟冢的主意。

      一本虚无飘渺的武功秘籍,引得这么多人撕下伪善的面孔,搅得武林腥风血雨,也算可笑。

      掌门好脾气地笑笑:“那照这位侠士所说,该如何?”

      中年人想过他说完这番话外,太念宗也许会登时会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下山去,或者拔剑与他们打斗,却万万没想到掌门是这样一幅好商量的模样,这让他接下来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了。双方动武了,太念宗战败后,他们可以仗着人多势众扯出太念宗私藏袁清子遗卷,欺骗武林同盟这蹩脚的借口逼迫太念宗开棺验物,好歹也能蒙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可人家没有先动手,就这么急哄哄的要挖人师父的坟冢,总归于面子上过不去。

      中年人动了动唇,到底没先急着发难,这件事注定会给江湖众人留下非议,可盟主是他,说得不好做得不好将来江湖人一想到今日逼迫太念宗一事,第一个被口诛笔伐的也是他。

      掌门见他不说话,笑道:“家师埋骨重地,作为弟子,我是万万不能让人轻动的。但各位侠士远道而来向太念宗讨一个说法,太念宗也不能随意拒绝。不若我们做一个比试,三局两胜,也请诸位做个见证。若太念宗侥幸赢了,还请各位侠士就此回去,往后袁清子遗卷之事,与太念宗无关。”

      “若是你们输了?”

      掌门缓缓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若是输了,悉听尊便。”

      三局两胜,中年人觉得就算太念宗是武林当中数一数二的门派,门下高手如云,可他们这群人中也有不少江湖上成名许久的人物。于是便痛快地应下来。

      偌大的比武场,约摸有百来人在此,此刻却是诡异的安静。讨卷同盟的盟主与太念宗掌门约定的三场比试,太念宗三战三胜,将讨卷同盟压得无还手之力。

      掌门轻拍了一下衣袍,从椅上站起,侧头对身旁的讨卷同盟盟主说:“看来是我们赢了。”

      中年人脸色阴晴不定,他的视线在掌门和身后的人之间不断扫视,良久,才挤出一个笑来:“久闻太念宗剑法精湛,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掌门垂眼,轻轻一笑:“剑法精湛之言,愧不敢当。不过现下比试有了分晓,还请盟主践行你的诺言。”他伸手,指着山门的方向,赶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正当中年人又急又怒,说不出什么话来时,比武场内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盟主未免太过守礼了些,若想得到袁清子遗卷再简单不过。”

      场内的人群向两边散去,露出一群着暗色衣裳的人来,左脸统一绘着怪异的纹路。只有为首那人没有绘着这纹路,长发不做髻,肆意地散下,五官明艳到妖异,他身后的人押着数十个太念宗弟子。人群中有人在悄声说是沥矖宫的人。

      谢岚南抽出一柄剑,随意地架在其中一个太念宗弟子身上。

      “若掌门执意不开棺,那你们这些弟子的命——”他唇角缓缓掀起,笑容张扬到咄咄逼人,谢岚南五指张开,口中发出轻微的类似爆破的声音后才慢条斯理道,“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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