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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必死无疑 ...

  •   “我师父......也在?”昭昱没有动荷包,和彭骞坐在廊下,听他说最近的事情。
      “是啊,公主,你好了之后,还会记得我么。”小侯爷托着腮,注视着地上缓缓移动的树影,幽幽地问。
      “我脑子......坏了。”她一向记忆不错,时隔今日,还记得公孙然那张脸,还有......紫金山的劫匪.......和那个貌美无害的妇人.......
      “是啊,你忘了我两次。”不知是不是山地夜晚寒冷,小侯爷的话居然有几分幽怨。“你还忘了许多事情。”
      小侯爷一字一句地控诉,“你最后还没有报完仇,就成亲了。仇人到现在,还在蹦哒。”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许不是亲人好友,而是敌人,小侯爷当然知道没有受妙法影响的公主,她的七寸在哪,这一击又准又狠。
      昭昱第一次变了脸色。
      “什么时候!”
      “去年十月,红妆三十里,好大的排场。”
      “和谁?”
      “新科状元。”
      昭昱愣了一瞬,瞥见对方眼里似有若无的讥笑,心中一凉,继而问道,“我求的?”新科状元,向来是权贵勋妇的好女婿人选,同样,这样的人也不甘愿成为驸马。她想来想去,若非自己愿意,旁人,勉强她不得。
      “你对他一见钟情,恋慕至深。”
      “骗人!”昭昱仓惶站起,惊恐后退,如海水般的窒息几乎将她淹没,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朱红色的圆柱,青筋绽起,一大片漆皮被她抓破,里面的原木内芯也碎了一半。
      彭骞强装淡定地移开目光,眼下这人真的一丝内力都没有么。
      不过顷刻,昭昱恢复理智,她寒声道,“看来,我脑子......确实不好。”
      色令智昏么,人之常情。
      小侯爷这样想,只可惜,那时候她昏头的对象是孟淮潜。
      不过,月色下的男狐狸一身皮毛柔光水滑,他勾着嘴角,胜负未定呵。
      “拿......纸笔来。”
      “恩?”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么。”
      被小侯爷重创七寸继而写下日志继而签字画押的昭昱,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她的日志,为何放在彭骞那里。
      授人把柄?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猫儿舔着胡须,笑得狡诈,这算是送上门的。
      “强娶......民男,挟恩......图报,逼良......为娼!”昭昱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她长大后究竟干了多蠢的事情,听到这些事情,她陡然觉得前几日被彭骞招来呼去如同牧犬一般也不是个事了。
      “公主,不如趁着你还清醒,写下休书如何?好拨乱反正。”小侯爷假装贤良地提议。
      昭昱眼睛一亮,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休书不妥。”
      这人只报了个名字还是魅惑住昭昱了,黑猫的尾巴陡然竖起,爪子忍不住在地上摩擦。
      “和离书。”
      小侯爷勉强接受了这份和离书。
      却见昭昱提笔半晌,也没落下去,不由催促,“怎么了?”
      “和离书,怎么写。”
      小侯爷哑然失笑,这会儿的长公主冷漠沉着不像个孩子,他也才意识到,她这会才十岁。
      “我口述,你来写。”

      次日,阳光灿烂,收获颇丰的小侯爷乐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精神抖擞。在衣柜中挑拣半日,才穿了一件艾青色的衣衫,下摆处一点墨痕,恰似一朵极浓烈的墨莲徐徐盛开,攀延至腰。
      他算计地不错,昭昱的目光,果然顺着那处墨痕,停在他的腰间,他的腰,极细。
      长公主收了手里的长剑,昨日还满是铁锈的长剑,如今,银白地晃眼,在半空中泠泠挽出一道剑花,从容收到剑鞘内。
      “公主。”及腰的墨色长发高高地竖起一道马尾,墨绿色的发带随着小侯爷走动,左右甩起,尽显少年活泼。
      剑鞘点在小侯爷引以为傲的细腰上,长公主冷着一张脸,对着小侯爷色如春晓之花的脸,结巴但冷漠地点评,“腰细,力不足,易折。过瘦,对战时,内脏易破。”
      脆皮小侯爷笑容僵住,真是不讨喜的性格啊,他琢磨着,再喂一次牛乳,能不能把人喂回七岁。
      温先生见到昭昱的时候愣怔了一瞬,接着才笑道,“翎月。”
      “师父。”女子男子装扮,敛目施礼,神态恭敬却不见一丝熟络。
      “如今几岁了。”
      “王质......伐木,烂柯......而归,师父......一切如故。”昭昱朗声道,只可惜结结巴巴地,没有丝毫气势。
      她略抬眼看向师父,果真俊秀可亲,心底存了几分疑惑,前几日分明是七岁的呆样,彭骞也就罢了,为何对师父也那样亲近,分明,不曾相识。
      温先生笑了笑,“敏捷多思,沉稳冷静,不愧我一年时间教导。”
      昭昱眼中闪过疑虑,十年弹指而过,而师父却无视了时间,一如当初初见。
      “药已炼好,可服用。”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青瓷小瓶。
      昭昱扫了那瓶子一眼,并不伸手去拿,只是再次施礼,“多谢......师父。”
      “现在服下,我替你护法。”温先生淡声道,语气仍旧温和却不容拒绝。
      百骨悲和彭骞躲在窗下,他疑惑道,“怎么感觉有几分奇怪。”前几日还很父慈子孝的师徒,怎么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彭骞哂笑,除去两年呆症,和后来的妙法牵制,这时候的昭昱才是她本性的模样,淡漠多思,昨夜又听他说了许多事,纵使毫无城府的人也对温先生起了隔阂,更何况是她,即使彭骞真假参杂,她岂会全信,只不过更加警惕而已。她十岁时的心狠手辣,倒教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师父......我脑子......坏了,你.......干的?”
      屋里屋外三个男人都没想到她有此一问,单刀直入果然是长公主一贯的风格。
      温先生长吁短叹,看昭昱的目光透出几分无奈以及恨铁不成钢来,“我是为你好。”
      昭昱不接受,她无法忍受之后的自己,无法忍受自己对一个男人卑躬屈膝,予与予求,死皮赖脸地扒着人家成亲。更无法忍受将近十六年的时光过去,她还没有手刃仇人。
      “师父,吃下去,我脑子......会坏。”
      温先生无法理解,这颗药是他多年研究妙法所得,吃下去能让昭昱的情感与理智完美平衡,成为一个如她祖辈父辈一样光明磊落,除强扶善的好人。
      成为这样一个人,怎么是脑子坏掉。
      “你不吃,我解开你的穴道之后,你内力倒灌,双目失明,连腿脚都有所妨碍,走火入魔的功力,你不用,无法报仇雪恨,你用,不出半年必死无疑。”
      昭昱计算了一下,毅然道,“我想......有个......好脑子。”她想的很清楚,脑子不好,容易干蠢事。
      彭骞了悟,温先生根本不用那颗药,也可治好昭昱,只是偏生要昭昱吃下去,这倒是奇了,一颗药下去居然能让人改邪归正,成为人人称赞的好人,多半是与她体内的妙法有关。
      他嗤笑,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他杀地人多了,就算是肚子的婴儿,也有的是孽子,人生来为恶,何故压抑自己成为一个酸腐的木头。
      况且,昭昱这个人,是个天生的恶人。
      “由不得你不吃。”温先生目光一冷,弹指一道流光闪过,昭昱感觉自己被一道看不见的力禁锢住,无法挣脱。
      师父果真不是凡人。
      彭骞忍不住探头,百骨悲误会他要冲进去,拉住他缓缓摇头,“不是他对手。”
      小侯爷抿了抿唇,他只想看看而已。
      昭昱看着那颗雪白的药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没有一丝慌乱,昨夜就已经推测到的事情,在选脑子和功夫之间,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功夫是自己的,不拿可惜。
      脑子,再蠢也是自己,会好的。
      药在嘴边,不得不从。
      喉间一动,药丸入口即化,一道寒意流入四肢百骸,脑中剧烈震痛,无数碎片成雪花般飞舞,纷杂地灌入她的脑子里。
      “师父,你当真......觉得,翎月......是恶?须得以它......为囚......”女子微微弯了一下眉眼,前因后果在距离的疼痛中逐渐清明,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忘了这么多。
      “师父,替我向彭骞带句话。”
      温先生皱眉,昭昱此刻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须知道,杀人偿命,我有负他,不该逃避。”昭昱勉强笑了笑,身上的禁锢陡然一松,昭昱浑身剧痛,无力支撑,瘫软在地,勉强抓住一根桌腿,支撑住身体。
      温先生敛目,药效过去后,所有曾在昭昱脑中的憎恶仇恨的记忆将慢慢淡化,直到消失。她将心存善念,仁慈宽厚,成为一个好人,也算不辱没她的父辈。
      “不错。合该如此。”温先生觉得这药效好得出奇,还没全部发掘,翎月已有向善之心。
      昭昱哆嗦着将耳朵上的一枚玄铁钉取下,她咬着唇,几乎蛮横地将耳钉扯了下来,因为剧烈的头痛,这点疼意也算不了什么了。
      一枚......
      她眸光一暗,咬着牙又扯下两颗,将三枚带血的玄铁钉放在桌上,像是了却了什么心愿一般,松了一口气,“师父,我醒来的时候,你会在么。”
      “若是有缘,我会来寻你。”
      见不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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