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63、63.一触即发

　　“是你！”从暗处窜出来的红衣少年像是一片落叶，毫无所觉地踏入了这布满罡风的危险之地，他上下打量着单寒候，“啊，我想起你来了！”
　　凤七突然插了进来，倒是阴差阳错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你说啥，你娘子有孕了，你的少阳症好了？不应该啊，我师父说过，你的症状和你的内力息息相关，不舍了一身功夫，注定无子。”
　　他绕着鼓胀成一个更大的胖子啧啧称奇，甚至想要上手去摸，当初令他师父都无能为力的病症居然好了，看单寒候这模样，显然内力更上一层楼。
　　乐韶冶可不是凤七那个医痴，他一把拉住凤七伸向单寒候的手，“你胡闹什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独你师父治不了的病，旁人也医不了的。”
　　他这样说惹恼了凤七，在凤七眼里，只有他这一门医术毒术是顶好的，这天下他医术第二，他师父第一。若是他师父说治不了，那这一定是没法治的病症。
　　凤七气鼓鼓地甩开乐韶冶的手，“我哪里胡闹了，他分明......”
　　乐韶冶一般将凤七抱住，捂住少年的嘴，朝众人笑道，“他喝多了，我带他下去醒醒酒。” 他向来体弱，哪里是凤七的对手，小毒仙扭着腰摆脱了他的钳制，“我才没喝多，他......”
　　声音陡然僵住，像是被捏住了喉咙，凤七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单寒候像是变了一个人，阴沉沉地看着凤七，那目光像是条毒蛇，盯住了猎物。
　　“我什么？”他阴测测地问。
　　龙有逆鳞，拂之即死。
　　单寒候的逆鳞便是他的夫人。
　　他苦恋文三小姐多年，吃过许多苦，杀过许多人，才有了些许功名，有资格求娶文三小姐。谁料成亲多年，夫妇二人一直无子，本也算了，谁知不惑之年居然有了孩子，他正是心头欢喜地很，恨不得一时一刻也不离开文三小姐。
　　若不是武林盟主之位牵扯后面计划，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妻子身边。本以为这武林盟主之位如同探囊取物，谁知半途蹦出一个胡言，这也罢了，左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水平放在小一辈里很出色，到他这就有些不够看了。
　　当真还能再出一个白启那样的人么。
　　单寒候能忍得了对他抱有巨大杀意的胡言，却忍不得凤七，凤七三言两语结结实实地给他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他甚至注意到躲在暗处的木容翘着嘴角，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挥笔如飞么！
　　江湖人从来没见过单寒候发怒，与他平时很不相同，整个人散发着阴沉的气息，总归让人不大舒服。
　　宁致急忙跳出来充当和事佬，“小孩子童言无忌，单兄不要当真。”
　　“宁致，与你何干，这小子言我过错也就算了，张口毁我妻子名誉，断不能饶他。”单寒候眯着眼，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到底还是有点顾忌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名声，因此说完这句话也没开口了。
　　少白衣庄的长老却开口说道，“依老朽所见，这孩子也太不知轻重些，徒造口业，不若封了哑门，也可少做些孽。”
　　他一开口，立刻有人附和起来。
　　宁致也有些为难，放眼望去，居然有六成的人同意这样荒谬的处置方法。他急忙伸手将凤七拉到自己身边，“你这孩子，没你师父三成功力，怎么就这样说话，还不向单大侠道歉，单大侠一向仁义，也不肯封你哑门的。”
　　凤七才不管这许多，他自小跟着毒医仙，哪里受的这委屈，向来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又惊又怒下他也分不清宁致拉他是好意，一把甩开，叫嚷起来，“你们敢！这胖子早年间泄身太早，后来又练了一身阴邪内力，除非他投胎重来，才能有孩子，我说他头上绿的发青哪里不对！”
　　“后生无礼！”少白长老伸手去逮凤七，“依老夫只见，封什么哑门，直接拔了这造口业的舌头。”
　　宁致见状又急又怒，急的是这小家伙当真不知轻重，怎么地大庭广众下把这等事就抖露出来，怒的是太白衣庄这老头连脸面也不要，对一个还没成年的毛孩子动手。
　　乐韶冶也知道凤七这不管前后的性子，这一路大大小小也给他惹下不少麻烦，还尽往人家的痛脚踩，这单寒候不是旁人，是他父亲都觉得棘手的人物，怎好上去就给人揭短的。
　　他张口想叫西城，他以昭昱小师弟的身份跟了进来，可西城不能，因此隐在暗处，捉了一个奴仆，替了身份才混了进来 。
　　西城此刻混在人群中，将少主的囧境看地一清二楚，手也悄悄扶上兵刃，只待少主一声令下，便冲将出去。
　　乐韶冶话还没出口，就止住话头，若是他此刻暴露了身份，那等待他的下场，将比凤七还要惨烈。白道早就对圣门觊觎已久，他这时候跳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目光转向不动如山的昭昱，期期艾艾地想，胡言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猜的不错，昭昱确实没打算袖手旁观，不说她和凤七早有约定，凤七治病，她护凤七安全。更因为他的话，算是撕破了单寒候第一层皮，单寒候这个假仁假义，踩着同僚之血上位的大侠，那一层皮，她要亲手撕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彭骞原本起的兴致被凤七败坏地一干二净，他有几分恼恨地看着单寒候，甚至在昭昱还没起身的时候推搡她起来，恨不得公主现在就把这老龟公给活剥了。白活了这么些日子，给人作王八也不知道。
　　“凤七是我带来的，他的过错，我来承担。”昭昱不紧不慢地起身，缓步来到凤七身边，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砖缓缓皲裂，来到凤七面前时，竟抬手要给少白长老一掌，一时众人大惊，宁致忍不住喊道，“贤侄！”
　　少白长老也料想不到这毛头小子竟敢对自己出手，当即后退一步并举手挡在自己身前，谁知昭昱并没有打他的意思，装作挥衣袖的样子站定在凤七身旁。
　　“呵。”彭骞单手撑头，笑盈盈地看。
　　那少白长老也是被昭昱一步一碎砖的气势给吓住了，所以等昭昱伸过手，就下意识地后退，却墮了自己的威风，现在回想起来，这踩碎砖也不是什么大本事，他自己也能做到怎么就被骇住了气势。
　　确实这样，旁人走不出昭昱的气势，这人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江湖游侠，是自小在最尊贵的地方养起来的人间富贵花，是小小年纪就假托身份去战场杀敌见血雨腥风的禁军小将，是一人双刀夜屠紫金山的双刀客。
　　她这样的人，生在天上，却活在地狱里。
　　彭骞弯了嘴角，似乎对这样的昭昱十分满意，都是一样活在地狱里的人，谁也不能走脱这个泥沼，多好。
　　那老头空活了一把年纪，怎敌得过这样一个罗刹的气势。
　　他看着又觉得不悦起来，这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家伙，怎值得躲在她身后，受她庇护？因此面色渐渐冷了起来，旁人还未察觉，只是乐韶冶一向心细，他心中疑惑，看着箕坐在席上的红衣女子，这形态像极了男人。
　　这人，当真是个女子么。
　　凤七揪住昭昱的衣摆，他当真是怕了，从未遇见这样的状况，只觉得在昭昱身后才稍稍安心些。
　　“我说的是真的，他们偏不信，还要拔了我的舌头！”像是小孩闯祸终于等到了自家长辈，凤七委委屈屈地开口，控诉一帮子坏人。
　　昭昱显然不是什么仁慈的父母，她将身后的少年拎鸡仔一样拎出来，冷冷道，“向单大侠道歉。”
　　凤七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挣扎起来，“凭什么！我又没胡说，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好人，你也偏帮他！”
　　“你放开我！”凤七使劲推搡昭昱的胳膊，显然不起作用，他便想起昭昱那个承诺来，“胡言，你说的，我给她治病，你护我安全的。”
　　黎回这个武林盟主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休息，被徒弟们搀过来听了半日才明白一点点，老头清清嗓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友道个歉，也就罢了。”
　　单寒候咧着嘴，凶光毕露地盯着凤七，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既然是盟主开口，寒候也不能过于苛责小辈。”
　　一直跟着黎回的中年男子抚须笑道，“是单大侠仁厚，只是我来说句公道话，这道歉太轻，封哑门未免太重了，不若跪下道个歉吧，也好长长记性！”
　　昭昱偏了偏头，看向出口的人，这人说的倒也诚恳，昭昱认得他，黎回的左膀右臂，连他也投向了单寒候。
　　“呸！我凤七跪天跪地跪师父，你这下三滥土窑玩意儿也配我跪！”
　　凤七转头看向昭昱，咬唇叫道，“我没错！我没说错，凭什么！”他又羞又恼，十分后悔，早知道不和师父吵架，离山独闯江湖了。
　　他生地女相，又穿着红衣，红着眼站在昭昱面前，倔强地梗着脖子。
　　昭昱透着他，似乎看见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那时候也是一身红站在自己面前，要哭不哭的模样，明明心里害怕极了，还强撑着。
　　她眯着眼，注视着凤七，凤七被这样平静的眼神看着，反倒有几分心虚，他低了声音，“你答应过我，要护着我的。”
　　你答应过我，会回来救我的......
　　她越过少年的肩膀，视线落到他身后，那人单手枕着脑袋，箕坐在席上。就算掩去了容貌，再世洛神还是难掩他的风姿，明珠因为在暗处，更显得熠熠生辉。那面具后的眼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没有。
　　“你是没说错。”昭昱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只是身为医者，亦或是毒者，都没有把病患的症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嚷出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