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58、58.少年风流

　　“好好走路，呼延家的没有你这样软了骨头的走法，”眼见快走到演武场了，昭昱敲了敲小侯爷的胳膊，正经地好似一个老学究。
　　“怎么情丝断了，人也古板了。”彭骞不高兴，还是挺直了身板，余光瞥到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公主身上，有几分恍惚。
　　她板着脸，眉目冰冷的样子像极了十年前的她，可是又不尽相同，十年前的她，冰冷恶毒，杀伐果断，对他极为狠厉，不止对他，是对任何人，都毫不在意。可现在的她，一样冰冷内敛，却对他极为宽容。
　　一向带着讥诮笑意的眸子，像是蒙上一层雾，不见黑漆漆的深渊，反倒迷蒙起来。他暗暗咬着唇，心里数落着一些话，都是假的，他一定要在天下人面前，撕下呼延翎月的真面目。
　　她阴冷狠毒，不择手段，为了自己，可以诱无辜之人送死，根本没有爱人之心，怎担地了一个侠字。
　　他心思越毒，笑地愈是甜美。
　　这朵生长在深渊旁，以腐尸烂骨长出的绝美花朵，缓缓摇曳着枝叶，散发出清甜的气味，引诱人不断靠近它，靠近深渊，然后，掉下去。
　　鉴刀峰会要过了午时才开始，有早到的江湖人三三俩俩地交谈起来。
　　小弟子领着昭昱直接往演武场的演武堂去了，里面站了二三十人，有武林中出名的人物，也有出类拔萃的年轻侠客。
　　对昭昱这个白衣人尚且面生，一行人里最眼熟的居然是天机阁的木容，其次是凤小大夫，凤七虽然年少，名声着实不弱。
　　相较于此二人，昭昱浑身的气度不像个侠客，反倒像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一身的清贵，站在这一帮子草莽和暴发户只有，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彭骞的脸被面具遮地严严实实，可美人就是美人，就算看不见脸，瞥见一角，也觉得这是个绝世的美人。
　　乐韶冶就像学堂里的学生，一脸的乖巧和书生气。
　　众人都觉得他们是走错了地方，一脸疑惑，幸得小弟子解释，“盟主，各位掌门，帮主，这是刀榜十一，侠榜十九，少侠榜八十三的呼延少侠，配刀朝血牙。”
　　在场又德高望重的江湖掌门，也有些脑力跟不上武力的莽汉，一时间响起了些许吸气声，便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其中一个大汉大叫起来，直直朝昭昱走过来，铜铃大的眼睛上下直扫，“乖乖，就这么个小白脸居然是刀客十一！”他扭头朝同伴说，“刚才可都白猜了！”
　　他的同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齐上前来，拉住大汉，朝昭昱抱拳，“胡少侠久仰，吾等都是漕帮的人，俗人，少侠莫怪。”说着，便狠狠瞪了一眼大汉，哪有在背后议论人，还捅到正主前面的。
　　昭昱颔首回礼，颇为冷淡，“朝血牙胡言。”
　　他这个样子倒叫人不好意思撞上去，漕帮的几人讪讪一笑，便离开了。他们一走，立刻有人补了上来。
　　来人方正头脸，浓眉虎目，蓄着三寸薄须，身穿酱色团锦直缀，外面套着牡丹花样暗纹赭色外罩，颇具福相。他也不像个江湖人，反倒和县里的员外老爷没什么两样，左手捋着胡须，喜滋滋地朝昭昱奔过来。
　　“你便是胡言贤侄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他笑眯了眼，“我与你父亲是有过交情的，一晃二十多年，没想到胡大哥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昭昱垂下眸子，脑中闪过白纸黑色，将来人是谁，知道个清清楚楚。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是一宫二楼三阁四庄五帮六派七山八水九兵十人。前面八个，都是江湖上数得上的帮派或是组织，而九兵十人却是江湖上独特的十九个人，无名无派，不知来历，却是惊才绝艳之辈，在江湖上留下令人向往的传说。
　　宁致，就是九兵之一，他生得福气，武器却是不那么好说话，使得两柄破星刺，刺到之处，血流成河。他无门无派，在江湖上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状态，为人却极为正派，因此有了什么难调节之处，总要去费心思一般，得了个尊称，星老。
　　二三十年前，宁致和化名胡俨的呼延晏，十分投缘，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昭昱认出他，行了个子侄辈的礼，“宁叔叔。”直起身再看几眼，却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彭骞深谙易容之道，眯着眼睛将这人左右打量了一番，总算认出来人是谁，原来朝廷早就将受伸进江湖，连这位都指使地动，想来这幕后之人除了那家的人还有谁。心里有了几分盘算，原先的算计都沉在心底，瞥了一眼昭昱，只得宽慰自己来日方长。
　　到底是气不顺，绝美空尘的气息悄然一变，倒有了几分生气。
　　宁致乐呵呵笑道,“这位姑娘是......”
　　“是小侄同门的师妹。”
　　彭骞白她一眼，你师父知道你到处给他招女徒弟么，他身子一歪，搂住昭昱的胳膊，“我是阿兄的妹妹，也是将来要嫁给阿兄的人。”
　　宁致摩挲着胡子，心里盘算着是哪个小姑娘入了老友的眼，突然听见彭骞的话，惊地拔下了自个的胡子，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脸皮，“贤侄，你和这个女娃是阿哥阿妹啊？”
　　昭昱有些无奈，却也任由小侯爷上蹿下跳的闹腾，她也没言语，任由小侯爷演戏。彭骞心里暗自得意，炸地这老狗家乡话都爆了出来，当下抬起洁白的下巴，颇具小女儿的娇憨。“这是自然，宁叔叔，你不会不同意吧。”不等宁致回答，立即道，“我俩可是秉了天地的！”
　　宁致冷汗一下子下来，他只当出了趟差，哪里料到还知道了年轻人的私事，目光四下一巡回，瞅见了乐韶冶，立刻喜出望外，“我看这个小娃娃模样很乖，也是你师弟？”
　　乐韶冶正和凤七说话呢，冷不丁听到自己被点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拿眼睛看昭昱，公主是个厚道人，刚准开口就被不厚道的人截了胡，“勉勉强强算吧，记名的。”
　　宁致刚刚在肚子里准备的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些溢美之词全都卡在喉咙里，干笑两声，反应也快，“不愧是胡兄，记名弟子也这般优秀。”
　　乐韶冶对着宁致施礼，“见过宁前辈。”
　　宁致算是看出来了，胡言这个小师妹脾气怪地很，他按下原本想要说的话，深深看了一眼胡言，“贤侄，莫要让老夫失望啊。”
　　昭昱颔首，神情淡漠。
　　宁致又细细打量她一翻，总觉得有违和之处，眼前的这个人既不是传言中那等嚣张跋扈不明事理的性子，也不是好友口中温和敦厚，雅正端方的模样。
　　和她那个大开大合，豪迈粗犷的父亲相去甚远，若说是性格不合，但这个性子比她那温柔婉约八面玲珑的母亲也挨不上啊。莫非随了今上，这也不对，比起她的一言一行，她身边的这位不知名女子更像今上。
　　宁致心里存了疑惑，早就听说胡家的孩子和丈夫关系不好，莫非是这师妹在中挑拨，也不是无迹可寻，那竺蓝不是成日里打听胡言么。
　　这倒是奇了，一个一个的，白长了一对招子。
　　宁致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才捋着胡须说道，“贤侄，单大侠已经到了片刻，和黎大哥在花厅说话，老夫引你前去。”
　　昭昱眉尖跳了跳，不自觉摩挲着手指，慢慢捏紧，发出骨节清脆的声音，沉声道，“有劳宁叔叔。”
　　宁致听到指节响动，脸也跟着抽了起来，当下踌躇着，不确定昭昱的心情如何，万一见面动手可坏了事。毕竟传说里的她可是个出了名的性子坏脾气急下手还狠。
　　“贤侄，不若在此多坐片刻，见他又不差这一时半刻。”话说的很是委婉，昭昱还未回答，被一句短而急促的惊呼打断。
　　几人闻声看去，门口处立着两个美人，左边那个明眸皓齿，鬓发如云，一身白衣穿的十分素净，单只在耳边别了一朵浅粉的海棠，更显风姿娇弱娉婷。
　　右边那个打扮却十分出格，颇有西域的风格，水蓝色刺绣贴身小衣堪堪只到腰间，露出寸余雪白的肌肤来，下裙虽然长至脚踝，但却是可开合的，她此刻站着，修长笔直的大腿便从水蓝色的纱裙中露了出来，分外惹眼。
　　这一娴静温柔一火辣多情的两个女子，看到昭昱的一瞬间，同时惊呼起来，蓝衣女子更是毫不避讳，三步并作两步，直勾勾地就往昭昱身上扑过去，作势抱住。
　　且不说昭昱身手如何，怎会让这女子沾身，就是她身边的另一个绝色美人，也决计不会让自己的人被其他人沾染的。
　　女子扑了空，不见嗔怪，反而惊喜地凑到昭昱身边，“那日一别，我一直在找你。”她仰头，一双秋水眼中勾勾缠缠，只瞧地见昭昱一个人。
　　男狐狸听了汗毛都要竖起来，仔细打量了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瘦马扬州，只觉得眼熟，他未来得及深究，急急忙忙地揽住昭昱的胳膊，浑身仿佛被抽走了骨头，懒洋洋地往昭昱肩头靠，声音腻地都能糊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