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27、27.百花迎春

　　草长莺飞，百花齐放。往年这个时候，昭元公主会在私人府邸青园之中摆下宴席，邀请临越年轻的公子小姐，共同迎春。
　　昭昱从未去过，她闲时逗自己身边的丫头，“纵使青园争奇斗艳，也抵不得我身边这四朵金花。”
　　那时候秦王楚离裳尚在临越，想拉她过去瞧瞧。
　　她摆手拒绝，“不过是一群恨嫁的姑娘。不过是一些......以物易物的家伙。”她说这话时，手中弯刀冷冽凝霜，缓缓结出妖艳的水滴来。
　　转头看向风姿无双的秦王，“说起来，哥，也还没成家呢。”
　　楚离裳撩袍坐在昭昱对面，眼神从她身后的四朵金花掠过，最后定格在昭昱脸上。“这世上百花鲜妍，何苦单取一支？”
　　“话倒是有点道理。”昭昱收起兵器，“不过这人，就和兵器一样，总有一眼过去，就看上的。”
　　楚离裳闻言一笑，漂亮的凤眼眨了眨，“翎月不通人情，却一针见血。”他神情有些落寞，“可是，有些人，一眼是一辈子。有些人，一眼只是一时。”
　　“道理也是有的。”翎月凑近漂亮的王爷，眼中无悲无喜，“哥，我爹是第一种人，我娘，是第二种人。我师父，是第一种人，他瞧上了第二种人。”
　　“我爹护了我娘一辈子，情深抵不过缘浅。我师父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哥，你总得找一类人。”
　　昭昱见到孟淮潜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孟淮潜是第一种人。可惜，她不知道，孟淮潜不是她的良人。
　　“公主？”玉镜唤道，伸手轻轻推了推昭昱。
　　昭昱回过神，抚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到了么？”
　　“回禀公主，昭元长公主，昭阳长公主还没到，但各家的小姐公子却来得差不多了。”玉镜犹豫了些许，“老夫人正在外面帮着姑姑招待呢。”
　　昭昱放下袖子，遮住银镯，“随她去。”见玉镜不说话，便起身道，“走吧，出去迎客。”
　　玉镜面色稍缓，跟着公主出门。
　　昭昱公主府从未来过这般多的公子小姐，临越城内数得出的大家闺秀和青年才俊都在此地了。可惜这些玉一般的精贵人身旁的不是百花鲜妍的青园，而是公主府黄沙漫天的演武场。一众天之骄子都在赤地上站着，红的白的蓝的黑的紫的，倒是热闹。
　　昭昱来得时候，掌事的卉姑姑正在指挥着丫头们给一众主子上茶，可惜没有一个人买公主府的面子。
　　好笑，他们本就不稀罕来昭昱公主府邸，若不是昭元昭阳长公主相邀，谁会登上这嚣张跋扈的女人家里。他们都这般委屈自己了，谁料到这西北的孤女连半点礼数都不懂。院子没品位就算了，他们来了半日，连椅子都没备下，反倒准备一些破坐席，谁肯坐下去？
　　因此，不少人心里堵了一口气，就等着昭昱来时发作。
　　昭昱眯眼一瞧，孟氏站在人堆里，不见半分光彩，反倒有些局促。
　　“去把母亲接到廊下，她身子不好，日头烈，经不住。”
　　眼下正是春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哪有烈日一说。四大丫鬟面面相觑，到底是玉镜大两岁，懂事些。
　　便立即上前去搀扶孟氏，“老夫人，您怎么在此处，这日头这般大。玉镜带您去廊下歇着可好？”
　　京中贵子们不少见过玉镜的，就是没见过，也该直知道，昭昱公主身旁，四个丫鬟，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这粉衣女子，举止落落大方，面容娇俏，一嗔一怒，皆是风情。
　　贵子们不由感叹，难怪崔五那样，见惯了美人的还管不住自己的手。贵女面上鄙夷，窃窃私语起来，话顺着风吹到昭昱耳里，公主权当没听见。
　　可这话不止昭昱一人听地见，人群里的孟夫人面色逐渐红涨，眼看有发黑的趋势。玉镜急忙把她请了出来，送到廊下早已安排好的坐席上。
　　躬身退下时，玉镜笑眯眯道，“老夫人坐在这儿就好，底下年轻人，闹腾地很。”
　　孟夫人目光如电，狠狠扫了一眼玉镜。丫鬟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再抬头时。夫人面容含笑，“玉镜姑娘想的周到，快去忙吧。”
　　“玉镜告退。”
　　孟夫人眯眼见玉镜走远，才冷冷哼了一声。
　　身旁的大丫头立刻上前说道，“不过是个丫鬟，嚣张什么！”
　　孟夫人冷冷扫她一眼，吓得丫鬟畏缩着不敢再说半句话。她把玩着手上的鲜红蔻丹，“同样是丫鬟，我这老夫人的怎么比得上人家公主的。”
　　昭昱并未在演武场现身，她懒得应付这堆人，转个弯去门口接她两个姐姐去了。
　　“淮潜，去哪了？”昭昱站在门口与中庭之间的廊下，眺望门口的情况。
　　银盘道，“早上前头传话来，说是和沐十三郎有约，赴约去了。”
　　“是么？”偏偏这个时候......
　　“银盘，你说，他今日，回还是不回？”
　　银盘一言不发，昭昱瞧她半日，丫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耳朵却是通红。于是便笑道，“我猜......”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长公主到”截断。
　　昭昱挑眉，负手缓步而出。
　　金车华盖，烟罗曼曼。车体四空，挂着数层软烟罗帘帐，依稀可以瞧得见里面的人物。锦衣华服，端坐在高高的銮驾之上，悲悯地瞧着地上的人们。
　　昭元长公主，新婚三月，夫婿暴毙，守寡至今。天生的一副好心肠，年岁兴时，喜欢保媒拉纤。灾年时候，常常出城施粥。平日里布施救济可是少不了的，是仅剩不多的长公主中，最有声望的一个。
　　她銮驾之后是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华贵的紫色马车，车身上麒麟之印踏云而起，隐隐带着风雷之势。
　　北静候府的标记。
　　昭昱丝毫不意外，昭元昭阳，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銮驾落在公主府门前，昭元却仍然端坐其中，耳边步摇晃也未晃。
　　昭昱心中生疑，莫不是要她上去搀下来？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紫衣白马的青年逆光而来，在銮驾面前勒住白马，一跃而下。
　　“姑姑。”
　　早有手脚轻快的妹子挽起帘帐，露出昭元长公主的身形来。昭元端庄的面容顿时柔和起来，“林北。”
　　彭骞眯眼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姑姑，我扶你下来。”
　　昭阳公主由着青衣婢女扶下马车，站在昭元身边。
　　楚家的男子英俊多情，楚家的女儿娇小可人。昭阳明艳逼人，昭元雍容端庄。这二人虽然年华已去，但岁月的沉淀给女人了另一样礼物，成熟而富有魅力。
　　两位长公主再艳压群芳，也夺不过彭骞的半点风采。唇红而齿白，剑眉星目。长发高高束起，丹玉作冠，墨竹为簪。额间碎发晃动，更衬的青丝如墨面白如玉。
　　“昭昱公主，”彭骞薄唇轻启，含笑朝昭昱见礼。他目光在昭昱身上转了几圈，“公主这身好神气。”
　　昭昱今日未着红妆，内着紫色长衫，外披软甲。软甲颜色漆黑，在阳光的折射下散着微弱的银色光芒。她束长发至发顶，额间细发串着圆珠编成麻花，总入马尾。大红发带垂在肩头，上面是呼延家家徽，绚丽多姿的金色昙花。
　　“五姐，九姐。昭昱恭候多时了。”
　　“我们两个腿脚慢，到让小妹好等。”昭元拍拍昭昱的手，“到底还是年轻，穿这样沉闷的颜色，居然有几分好看。”
　　她身量不如昭昱高，仰起头去看昭昱。以前只当这个小妹妹不入流，手段也是低幼可笑。一年之中见到几次，也是一副看不清眉眼的普通模样，只是狐假虎威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可没了厚重的额发，昭昱的眉眼英气而俊逸，像极了她的父亲。
　　“是啊，小妹与我们不常走动，我倒是头一次见到小妹这般精神的模样。真是错投了女儿身了。”昭阳捂嘴轻笑，一双秋水眼中轻视不言而喻。
　　昭昱恍若未闻，客客气气地将两位公主请到院子里，
　　“小妹，我和五姐从未来过你这院子，倒不知，院子这般别致。”昭阳长公主团扇遮面，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早年间这院子还是合景栈的时候，那时候花团锦簇，比青园不遑多让啊。”
　　昭昱想了想，她拿到这院子的时候，早因七王之乱破败不堪。索性拆了大半个府邸，建成一座演武场。她倒是觉得很不错，但与临越审美总是不同的。
　　西北风间来得土包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昭昱这话在她初初进宫，便已听了不下百遍，只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昭阳见昭昱不理她，便皱眉道，“小妹性子从小就古怪，不愿和姐姐亲近，这会连说两句话都不肯了？”
　　昭昱初进宫时，性子极冷，连话都不愿多说。
　　昭阳带彭骞进宫时，娇生惯养的小侯爷不过推搡了昭昱几下，便被生来野蛮的西北土妞打到河里。那时昭阳心中有气，便在宴会上故意给小孩子下绊子。昭昱年纪小性子冷，却不蠢。
　　早先时候的天真烂漫早埋在烂泥堆里了，对着昭阳下了死手。她六情不认，谁的情面也不给。
　　若不是师父恰巧路过，昭昱的马车可就连车带人地栽进帝休山的乱石堆里，免不得车毁人亡。
　　后来，她拜师学艺。她师父教的她很好，正直温和，慈悲强大。呼延家的家训刻在心头，是真正呼延家的子孙，秉承家风。
　　上忠天子，下善黎民。手中金刀斩不义之徒，腰间银锏打乱臣贼子。她剑眉凤目，生的英气俊逸。眉眼像极了她祖父，性格也像。光明磊落，仁义和善。
　　幼时往事埋在心里，收敛浑身煞气。她心中有恨，却从未显现出来。
　　不杀弱，不杀残，不杀幼，不杀老，不杀降。不虐杀，不怒杀，不滥杀。
　　每个呼延子弟，还未背三字经，就背八杀义。刻在骨子里的侠之风范，怎样都折损不了呼延家子弟的半分脊梁。
　　“九姐，想要昭昱说什么？”昭昱的和善对上昭阳，半点不剩，“九姐又不是过来看院子的，皇兄赐的三百虎贲军就在演武场上。”
　　不等两位公主发作，昭昱先行一步，在前领路。
　　昭阳愤愤不平，一双眼睛盯着昭昱几乎蹦出火来。昭元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扶着彭骞的手，不紧不慢地开口，“小妹，皇兄亲赐的侍卫可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