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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七章 ...

  •   琉璃瓦顶望水宫,不觉一日似千年

      鄱阳湖底,龙宫金碧,珊瑚赤彩,乃见大片翠绿琉璃瓦,宫沈水中,透过荡漾水波看去,仿佛幻境。

      却见一决白影突兀坐在碧绿琉璃瓦顶,仔细看去,却是一名俊美青年,见他目光远眺,又非凝神,不知在看些什麽。

      忽然,顺著屋脊滚过来一个青绿大龟壳,滚到敖殷身边一个打滚,从壳里伸出一双短臂一对短腿,然後叽溜冒出一个圆脑袋,原来是绿背龟丞。

      青年也不看它,只淡淡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龟丞可真叫冤枉,那日敖殷与黑龙王不辞而别,太湖水晶宫後殿的珊瑚院被焚,侧殿下榻的卧房断瓦残垣一片狼藉,留下个烂摊子。

      此举显然让太湖龙王全无面子,本是大发雷霆,可龟丞悄悄递上一份密函,也不知上面写了些什麽,太湖龙王看完之後脸色大变,当即调遣下属去召澄湖望月鳝精,虾兵回来禀报说鳝精骨化不知所踪,而此时伺候四渎龙妃的蚌女也来禀告说主子不见踪影。太湖龙王的脸色当即是五颜六色,末了抽著嘴角与几位莫名其妙的龙王解释,说龙君有事不便久留,已携眷回鄱阳湖去了。

      之後就连龟丞它们这些鄱阳湖水族离开也不作理会,明显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龟丞苦著一张脸,道:“殿下,您可是把小臣往哪一丢,什麽都不管便走了……”

      “我不是吩咐你若不见我,便将那信函交与太湖龙王吗?”

      龟丞心里嘀咕:是啊!那敢情好……那位龙王爷一拆开那信,脸都青了……差点没将它给吞了泄愤……

      不过想归想,它还不至於蠢到说出来惹主子生气,缩了缩脖子,想想回来没瞧见那位近些天与主子形影不离的黑龙王,便忍不住问:“殿下,殿里怎不见了那位黑龙王爷?”

      敖殷心不在焉地回答:“回去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也早有打算,便是再多借口,也不可能让黑龙王长留鄱阳湖。毕竟是他方龙王,行云施雨,岂可假他人之手,更何况黑龙王乃戴罪之身,如若渎职,更是难以收拾。故此黑龙王辞行之时,他并未再加阻拦。

      对於两千年不曾离开白仁岩的黑龙王而言,十多天的时间,已近极限了吧?

      那日虽惹起了黑龙王的龙性,所谓龙本性色,只要是喜欢,无论兽、禽、游鱼均行□□,故有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之说。他也是龙族,自然也是知道,当日黑龙王受他真身所诱,露出本性,但心里还多少有些迷糊,如今需要给时间,让他那个朴实过头的二叔慢慢接受他这份过於痴恋的心情。

      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蛰伏等待。

      可是……

      看著湖面水波摇曳,日影不定,他的心也是动荡不安。

      惦记著除了黑还是黑的丑脸,想念著铁塔般魁梧的身躯,还有漂亮的墨色鳞片,敏捷翻腾於云间的矫长龙身……

      一日,便如千年。

      他已经记不起来,之前的两千年,他是如何仅抓住那一点点的记忆渡过。

      “原来走了啊!”龟丞还真有些惦念那位黑龙王,虽说那位龙王爷无权无势,但脾气真算好,从来不对它们这些下等水族呼喝,比起太湖那一众家富势足,目指气使的湖龙王要好不知多少倍。

      而且看龙神殿下的脸色,想必也是舍不得这位长辈离开吧?

      龟丞忍不住进言:“殿下若是惦念,过些日子可遣属下送帖去请来作客便是。”

      “请还请不来……当日我大婚,他也不曾来。”

      那个人,总是记挂著他辖地上的百姓,虽说地小,但照他的个性,必定是事事亲力亲为,相必也没有多少闲暇吧?

      他苦恼地想著,两千年,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难道下一次仍要再等个两千年吗?

      一想到那漫长寂寞得可以将人逼疯的岁月,敖殷不禁浮躁起来。

      看黑虬那日的表现,并非不会动情的木头,相反若是挑动了他的龙性,也是会以欲为先!如此一想,他更是焦急,说不准再两千年,让黑龙王遇上个不计较他相貌的女子,毕竟白仁岩地虽小,但毕竟贵为龙王,难保没有想攀附龙族的蛇精讨好他,甚至用些诡计俘获他的心……

      不行!!他无法忍受,甚至无法想象站在魁梧的男人身边一个女人的影子!!

      他不可能再等两千年!!

      之前的两千年,他因为要牢牢掌握四渎龙神的权位,不得不留在鄱阳湖底,权位形同枷锁,将他的任性压在湖底,可并不等於彻底磨去!

      敖殷翻身而起:“龟丞,本君去白仁岩一趟!这里的事,你先酌情处理!!”

      言罢也不管龟丞目瞪口呆,飞身离瓦,化出一尾银白巨龙,往湖口宛转游去。

      龟丞实在想象不到他竟就此走掉,等白龙影子都消失了,才回过神来,後悔莫及地朝那个方向叫道:“殿下!殿下!!您怎麽这就走了?!书房里的文书还有、还有一大座没有处理啊!!”

      虽说白仁岩距鄱阳湖少说万里之遥,但龙飞天野,缩地千里,不到一天便到了白仁岩。

      秋高气爽,白仁岩的苍郁也换上了秋叶满地,野果挂枝的景象,小小岩山,没什麽看头,不过因为传说有龙王在山中居住,有仙则灵,山腰上的龙王庙总是香火鼎盛,虽非求雨之季,但香客也是不少。

      前两天便来了一场小雨,闷烤的余夏秋热,让山下的百姓有点难受,来阵小小的秋雨缓和一下,拂去热意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晴蓝天空中,丝卷状的羽毛云朵轻轻随风飘动,此处是穷乡僻壤,底下忙碌的凡人少有会闲情逸致去抬头看天,欣赏晴朗的气息,但若此刻有人抬起头来,必定会看到一尾银白巨龙腾空而过!

      只见白龙飞速降落在白仁岩外的旷野上,龙身触地那一瞬,银光闪过,便见一名斯文俊逸的青年立於荒郊,身著金丝银缎,衬上一身贵气,纵然身後并无随从侍卫,却也有一种便连凡间的王族贵胄也无法比拟的高贵风姿。

      他抬头四下打量,白仁岩便在不远处,山下村庄也在眼中,便施然迈步过去。

      走近了,便听到村里人声鼎沸,倒不似赶集的热闹,偶尔还传来锣鼓弦乐之声,原来今年也是丰年,为了酬谢白仁岩上那位喜欢听戏的龙王爷,这两日村里的富户便凑集了些钱,找了个不是很出名的小戏班在村里搭台唱戏,也算是图个吉利。此地偏僻,有个热闹实在难得,村民们是欢天喜地,一片喜庆。

      戏班锣鼓喧天,挤在一团看戏的百姓忽然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位俊美的公子,那身华贵的衣装,以及飘逸高贵的容貌,在他们这些灰衣土脸的寻常百姓之中显得非常突兀。

      村民纷纷揣测他的身份,说不定是城里的贵公子出外郊游吧?

      他们都不敢推挤过去,好像觉得稍微靠近都有一种涉渎神灵的感觉,居然慢慢在青年四周分出一片空地来。

      敖殷的目光,在戏台下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那个人魁梧的身躯在人群中也是相当突兀,并不难找,黑衣的大汉非常专著地盯著戏台上的戏曲。

      这台戏是村民凑了银亮,专为他而开的,他自然是看得高兴,便就没注意到背後注视的目光。

      重逢,并不如想象中的激动。

      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好性的东海龙太子,时间的浸炼,除了赋予他一身修为及无尚权位之外,也让他更加沈稳。

      那个人就在那里,伸手即及,心动难免,然除了这一些,他更看到了黑龙王所辖的这一方土地。

      四周屋舍相当朴素,虽非茅草寮宅,但也不过是些石头砌成的屋子,人们穿著简朴,都是粗布麻衣,想来也是,纵然再几百年的风调雨顺,贫瘠的土地张不出黄金,偏僻的村庄也没有引来商人的货源,自然不见富庶之像,比不起鄱阳湖旁隆兴、浔阳等府县,借鄱阳湖域鱼米裕地,水陆之便,云集商贾,兴旺发达。

      临时搭起的简陋木台上,演得是过时的戏码,戏子早已过了年龄,发哑的嗓音已难入耳,颜色鲜豔却又破旧的戏服也变得相当滑稽,然而他却看得如此入迷。在鄱阳湖时,每到龙王诞,少不得是富商摆戏,请的都是京城过来当红的戏班,堂会热闹,烧的高香也能把龙王庙给醺得如同走水。

      心里不禁有些涩然。

      他并不出声唤那个男人,缓缓转身,往山路走去。

      白仁岩上的龙王庙建在山腰,虽说是庙,其实也不过是村民集资搭建起来小石头屋,两丈来宽,三丈来长,至多容得下两三个香客。这庙看来也有过修葺,但奈何始终是年月过长,顶上的青瓦大多破碎,墙身虽不至倒塌,倒也是四壁漏风,里面的泥胎塑像坐得尚算端正,只是手工粗糙在所难免,挂著的布袍也色灰黯淡。

      敖殷看得心疼,明知道这里的村民不可能为黑龙王修建华贵的庙宇,但眼前看到这个简陋破败的龙王庙,却让他没有办法不难过。

      明明有翻江倒海的异能,奔雷烈火,纵是天界之上,能抵挡他一柄偃月长刀的神仙,一手可数尽。他本该可受万人敬仰,如今却只能窝缩在此等荒凉贫瘠之地,连个像样的府邸都不曾有……

      敖殷甩甩头,那个威风凛凛,面对千万神兵却更是气势高昂的魁梧背影,在他心底纵历万年也不会消减半点。

      心神一动,如今他已是四渎龙神,两千年来苦心修炼,求得权位,不就是为此吗?

      山下锣鼓喧天,他抬头看向天域方向。

      九霄天宫,便在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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