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76、就到这里

　　话还没说完，匆匆停下，严瀼还在等下文，却没了下文。
　　冥王脸色一变，原本明亮的屋子突然变得昏暗，气氛骤然间有些阴沉。
　　严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以他的表情来猜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低头想要尽量减少存在感，冥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正常状态下还好，突然变了脸色，不怒自威起来，还真有些吓人。
　　“先关起来。”
　　严瀼猛地抬起头来，原先靠在墙边的两个人朝严瀼走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严瀼下意识就想躲，但是这屋子就这么大，而且外面也是人家的地盘，能躲得到哪儿去。
　　很快被两个人押住，严瀼想要找冥王争辩几句，墙上的投影消失了。

　　严瀼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如果不是遇到了，估计下辈子都没机会知道。
　　例如，如果不是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他还不知道冥府竟然有牢房。
　　冥府在他一贯的正常思维里，就是个中转站。最多也就是神怪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十八层地狱，层层分管不同事物的惩罚罢了，冥府有个牢房的意义何在？等待审判吗？

　　他心里倒没有别的什么，就是怕疼。
　　严瀼不知道自己没有按时按点死去会受到什么惩罚，仔细想想自己已经尽力弥补了，只是不知道冥府是否买账。
　　可是无论自己被赋予什么样的命运，都是他不能左右的，其他的他倒不怕，投胎不像冥王说得那么好也行，只是如果把他发派到某层地狱受苦，疼痛难忍……他就是担心这个。

　　冥王那边突然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原本以为跟自己无关，现在看来，妥妥地跟他有关系。
　　可是他都死掉了啊，还会有什么事？
　　严瀼突然间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一定是南霑！

　　他坐不住了，在小小的空间里来来回回踱步，一定是南霑做了什么，让他暂时不能去投胎，从而惹得冥王勃然大怒。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阴间似乎没有时间流动的概念，严瀼想着应该是过去了几个小时，但也可能只过去了十来分钟。
　　既然已经不会老去，也不至于再死一次了，那么等多久差别都不大，就是内心煎熬。

　　他的人生就到这里了，但是如果南霑犯傻，再做点儿什么惹冥王不高兴，受到什么惩罚，实在是没有必要。
　　如果能联系上他就好了，再劝劝他，跟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只是多半南霑不会听，他们两个的脾气一样倔。

　　等待致使严瀼焦躁不安，况且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没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冥王是不是跟南霑见了面？南霑一定说了不好听的话，那他有没有受伤？
　　越想越担心，鬼魂不会饿，不会累，但是保留了人性的弱点。如果第一道程序就是喝了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倒是好事。

　　扎扎实实等了很久，严瀼看不到外面的光亮，不知道时间流逝多久，内心都快要重归平静了，背后终于有了动静。
　　严瀼立刻回身，以为来的是抓他进来的守卫，想趁机问问情况，谁知道，来的是冥王。
　　不是幻影，不是梦境，看起来，真的是冥王。

　　严瀼原本想好的措辞，嘴都没能长得开。
　　见到正主，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问问南霑？对方看他的眼神，不像是有求必应的，恐怕不会告诉他。到了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什么也只能接着，哪儿有主动权。

　　“我一直把你们之前的感情当成是玩笑。”
　　严瀼一愣，缓过神来知道他在说什么，开口回应：“我们从来没有开玩笑。”
　　“我现在知道了。”冥王脸色极差：“若我早知道，就不会……逼你这么紧。”

　　“南霑说……”犹豫再三，严瀼还是说了这件事：“说你千方百计让我听话乖乖去死，只是因为想要工作做得好看些。”
　　“他那是在宽你的心。”冥王冷笑一声：“他定是说我嘴里没有实话，可他自己又对你说了多少句实话呢？”
　　严瀼垂下眼睫，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心里一团乱麻。

　　“你知道南霑原本是我继承人的事，我说，你若依照原先方式死去，果断投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是假话不错。”冥王微叹一声：“你的同学，已经投胎去了，他的命格无法更改，但你起码救下南霑。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有私心。南霑是个不错的好孩子，若他没有遇到你，他的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做了什么？”严瀼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你倒是乖乖听话了，他倔得很，他眼见救不下这个你，干脆用溯回表……”

　　严瀼竖起耳朵牢牢盯着他看：“什么？”
　　冥王顿了顿：“你可知掌控时间是这世上最严重的禁术？”
　　严瀼摇头，他对这些自然没有南霑熟悉，当然不知道。

　　“我给了他溯回表，原意是弥补他的遗憾，我给他讲明了利害关系，以为他是个知进退的，谁知道他遇到了你，全失了理智……”
　　冥王开口道：“溯回表除了逆转时间，还可以冲破时空。”严瀼突然觉得他说这话时稍显老态，毕竟是长辈，是上了年纪的人。
　　“他见你执意做好了决定，眼见保不下这个你，就立刻去了另一个时空，回到了意外发生之前，姑且保下了那个你的肉身。”

　　严瀼根本听不懂，“肉身？那那个灵魂……”
　　冥王仿佛气得快要冒烟，但心里也清楚，不能把火无缘无故全都撒到严瀼身上，这件事终究是他考虑不周。
　　“南霑很聪明，但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因为自己的聪明翻个大跟头，眼下，你就是诱因。”

　　严瀼看着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听话，也是为了保下南霑，说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一开始意外没能准确落在我头上，这是我的错吗？那么之后我能见到鬼，认识了南霑，也能算是我的错处了？如果事情在一开始就被修正，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冥王看了他几秒，态度竟然缓和下来：“确实，那都不是你错，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南霑那小子……你不知道以前的他，他本来是最合适接替我的人，如果不是那件事……他现在越发不听话了，还做出这么多违逆的错事来，我真怕自己保不下他。”

　　“那件事？”严瀼问：“什么事？”
　　“他父母的事。”冥王看起来不想多说，转移了话题：“我只是迁怒于你，但心里也知道这些都怪不了你，但是我能力有限，纵然是冥王，也只是被推着走的，南霑如果真的堕入畜生道，便比一般恶人投胎还要惨，他不可能再学得这一身本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上正途。”
　　严瀼听他稀里糊涂说了这么多，不像是推脱责任，但是东倒西歪不明就里，还真像是平时无人可说，这个时候说个不停似的。

　　“南霑保下了你那个肉身，略施伎俩让鬼差送走了灵魂，姑且没有天下大乱，可也算是捅了娄子，他是在等，让我把你这个灵魂，送过去归位呢。”
　　“南霑穿越了时空？”
　　“不能这么说，溯回表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也顶多只能做到这样了。”冥王叹气开口：“你暂时不能去投胎了。”

　　***

　　好像是闹钟在响，吵得人头疼，南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想了想，自从辞了工作，他就没有上闹钟的习惯了。
　　后来听到好像是电话铃声，也不对，他就没有把手机铃声打开的习惯。
　　但是声音越来越响，无法忽视，夹杂着猫叫狗叫的，南霑晕晕沉沉坐了起来，缓过神来，是有人在敲门。

　　他在猫眼里看了看，是于珊。
　　又确认了几遍，确实只有于珊一个人，才打开门。
　　于珊看了他半晌，无奈摇了摇头，抬脚走进去，忍不住说教：“你这人……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了。”

　　她把身后的笼子提进来，“喏，我要出门一趟，没时间帮你管它们了，你得自己管了。”
　　南霑没说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着额角发愣。
　　于珊自顾自把笼子打开，又把小动物们的食盒水碗放好，南霑还坐在原位没有动作的打算。

　　她看了一会儿，又兀自开始打扫卫生，自顾自说起话来：“斐然问了我几次你的情况，你表妹，叶栗，也说联系不上你，你是不是平时在家，也不给他们开门啊，你舅妈很担心你。”
　　于珊顿了顿：“我爸也问我了，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我就跟他说了，没想到，他竟然说都是他的错，可是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了。”

　　于珊注意到，南霑的眼神起了一点点微小的变化，纵然转瞬即逝，还是被她及时捕捉到了。
　　“为什么他说……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