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旧事 ...
-
“邱施主当日一别，至今已经有八年了啊。”秋月和尚一脚踏进重庆衙门，打量了一下四周对邱乘云道，“邱施主比之当年，如今真可说得上是富贵逼人啊。”
邱乘云听到秋月和尚如此夸赞，喜不自胜，更加似没了骨头一般轻飘飘道：“哎，大师过奖了，咱家不过是为皇家奔波，劳碌命啊。大师这边请！”
“邱施主不必自谦。”秋月和尚也不再就此问题多说，负手跟着邱乘云往内行去。待到了衙门内厅，坐在椅子内才含笑望着邱乘云道：“不知邱施主可还记得当年贫僧对邱施主说过的话语？”
此言一出，邱乘云的笑容便僵在脸上，随后不免内心惴惴。其实这邱乘云为人好大喜功，又只会溜须拍马自己本身又是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于是到了巴蜀之后，欺上瞒下一味的搜刮钱财。前几年,还为了一万两白银让本地石柱的土司陷入牢中。如今富贵犹在，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不免内心惶惶不安。
“嗯哼——”邱乘云心事重重，咳嗽几声后勉强笑着便转开话题道，“大师此次来重庆所为何事啊？”
“修行啊。”秋月和尚对着奉上茶水的下人颔首微微一笑，便轻轻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道，“好茶啊。”
邱乘云闻言笑道：“大师过奖了。对了，大师您来到这呆了多久了？”
秋月和尚道：“来到这巴蜀之地已经快一个多月了。但是今日才刚到重庆。”
“唉——想到咱家自从到了这地方之后就停滞不前，而如此高龄还不断要紧修行的精进，实在是汗颜啊！如此苦行实在毅力惊人啊！”
秋月和尚听他这么说便放下茶杯，正色温言道：“贫僧自幼剃度，需讲求修行精进，要做到忍辱慈和，不贪享受，同时亦不惧苦行。如今贫僧身着袈裟，手持钵盂化缘。来到凡尘间，于情中悟道，如今也经历甚多人世沧桑，深感云游乃修行之加持也。”
邱乘云道：“那大师打算还要待多久呢？”
秋月和尚道：“估计会待一个月吧。”
“秋月大师，我如今在重庆，有时爱看看佛经故事，但是很多似懂非懂，有些晦涩。”听到秋月和尚还会在重庆呆上一个月左右，邱乘云不失时机的插了这一句，“还望大师一如从前在京城那般一一指教啊。”
“诚然。如今邱施主在这红尘俗世之中，自然不能够看透。”秋月和尚说道此处，便站起来若有所指道，“贫僧观之邱施主，实乃具宿慧之人，不修道即已在道中。不如以佛法度己度人，方能普度众生啊。”
邱乘云见秋月和尚如此看高自己更觉舒畅，刚刚欲再问下去，却被后院禁闭房内一声凄惨的叫声打断。
秋月和尚不解道：“邱施主，这衙门内是何人在发出如此惨叫啊？”
“唉，大师！就是刚才在街上撞到您的那个人。”邱乘云不屑地笑着摇头道，“此人一无是处，如今犯错之后还逃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句话还没说完，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
秋月和尚微微皱眉，叹息道：“方才贫僧与邱施主所言的——佛法度己度人，方能普度众生。邱施主不知意下如何啊？”
“秋月大师所言甚是啊。”邱乘云本来就仰慕秋月和尚德高望重，如今见秋月和尚见李进忠遭了殃便起了恻隐之心——那不妨就送秋月和尚这个顺水人情——反正李进忠也不过吃顿皮肉之苦罢了，以后要打要罚多的是机会。
于是，邱乘云欣然答应。
那李进忠就被扔到了房间里面，李进忠由于秋月和尚的一句话，免去了更多的酷刑，只是被扔回了原来的屋子。他躺在床上，由于被人鞭挞的是浑身伤痕累累，又没有膏药，所以疼痛难忍。他想到自己当年因为一时间做了一件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情，一时义愤而进宫，从那之后一切都还算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李进忠在房间里面小声啜泣了起来。
但听见小声“嗵嗵”的敲门声，李进忠一惊，马上抹掉眼泪，颤声问道：“门外是哪位？”
“乃是贫僧秋月，请李施主开门。”
李进忠一听那叩门之人正是秋明恩人，也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爬起身子开了门一看——秋月大师已在近前，忙跪下来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小人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啊！”
“李施主多礼了！”秋月和尚急忙扶起李进忠进入房内。
被扶着坐在床上的李进忠又复起，对秋月和尚连连叩首相谢，说道：“小人大难不死承蒙秋月大师救命，此恩永世难报，小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掉下辛酸之泪来。
那时候夕阳已经西沉，在房间内一片金红的晚霞余辉的映照中，秋月和尚了见李进忠身上血迹斑斑，都是用刑之后造成的瘀伤，刚要说话安慰便听见远处传来“嘎啦！”“嘎啦！”和大群的鸟类起飞扑扇翅膀的声音。
李进忠听到这怪异的声响也循声望去，只见窗外一看确实有成片的乌鸦在不远处上下翔舞。其时，秋月和尚心里也暗自诧异：这太平时节且人烟稠密地方，哪来那么多乌鸦呢？
李进忠心里一森，浑身吓得不住地抖动道：“大师，见这外面丧门鸟乱飞的光景，小人就怕自己是命不久矣了吧？”
“孝鸦反哺，仁也。李施主不必过于慌张。”秋月听李进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无奈摇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李进忠道，“此药乃宫中密制，李施主用了之后必定疗效显著。”
李进忠此时才稍稍放心，心神略聚接过秋月和尚的瓶子，开始脱下衣衫在自己的身上涂抹。
咦？
怎么后腰这里会有一颗如此巨大的红痣？
秋月和尚见他腰间的红痣，道，“李施主，这般模样的红痣，怕是家传的吧！”李进忠则爽快得回到道：“大师真是神人啊！这颗痣确实是我家传的记号。”
秋月听他这么说便知自己的猜测没错，于是取过一张椅子，坐在李进忠对面道：“说来，贫僧与施主也应该算是颇有些渊缘。”
李进忠不解道，“什么？”
秋月和尚继续道：“李施主还记得自己是缘何入宫的吗？”
李进忠听得秋月和尚这句话，只觉得埋藏在自己心头的秘密多年之后霍得被人挖了出来，不觉心里大窘，颤声道：“大……大师，你……”
这个秘密是李进忠的羞耻。
李进忠为人忠厚老实，当年的才十六岁且新婚一年的李进忠和自己的妻子李三娘情投意合。十五岁的李三娘还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一日李三娘说好要回娘家，只留李进忠一人在家。却来了一群讨白钱的小混混。小混混们见李进忠没钱给二话没说就开始砸屋子里面的东西和暴打李进忠作为泄愤。可谁知由于下雨，李三娘去而复返。她回家见到这一幕拼命护住自己的丈夫，那群村里的泼皮混混立刻怒不可遏，当下就把有四个月身孕的李三娘给□□了。
事后李家人念及李三娘已经不贞，要将李三娘投入河中。李三娘又羞又愤，在河边大骂李家人懦弱无能。最终，李进忠因为不堪村里施加的巨大压力而把李三娘给休了。
李进忠由于内心愧疚，颇感自责，于是去文殊庵要求剃度出家，当时的主持也就是秋月和尚的师兄。李进忠也因为在实习期间得知——李三娘因为无家可归落魄街头行乞，三年后最终因为疾病痛苦，投河死去，二人的孩子也不知所终——离开寺院，愤而进宫做了太监。
原本多年前的事情秋月和尚并不一定记得，可方才见到李进忠后腰的红痣，却突然想了起来。
秋月和尚并不理会此时的李进忠，只是淡淡道：“李施主你虽未入修道法门，却已有三分觉悟，须知昏昏人世之中，生命之一切明性慧根都将迅速湮没于无明红尘，除非修行。”
李进忠抽动嘴角，苦笑了一下道：“大师不必再规劝了，如能看透，小人当年也不会离开文殊庵了。本来只想着在宫中忙忙碌碌过完下半辈子，谁知道却被人诬陷来到这里。也算是业报吧。”秋月和尚见李进忠不愿多谈，便转身离去。
三日后，秋月和尚便告知邱乘云自己要起身离开了。在他行出一个时辰之后，听到李进忠在后面呼唤自己，于是停了下来道：“李施主何事？”
李进忠气喘吁吁地跑那秋月和尚面前，谦卑道：“恳请秋月师傅指点迷津。”
“什么迷津？”
李进忠此时十分急切说道：“我如今虽然不在受折磨，可是今日扫地，明日扫地，扫到何时方能出头？”
秋月和尚微微叹了一声气，也不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交给李进忠说：“李施主如能扫尽一屋，再扫一屋，或可扫天下。这个锦囊在你陷入绝境的时候可能会帮助你。”说罢之后，秋月和尚便大步流星离开了去。李进忠只能唯唯而退，揣着锦囊信打道回府。至于这话里面的机锋，也不知李进忠听懂了多少。
刚走了没出多久，李进忠却听到有马疾驰而来的声响，才一回头便听到有个女声清叱道：“吁——停！”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旧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