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芊戴

32、却道是故人

　　让靖珊欣慰的是，剧组第一次讨论会上，虽然田奕昕提前退场，但其他同学都热情洋溢，集思广益，亦可谓“水本无华，相荡而成涟漪；石本无火，相击而显灵光”。就连平时沉默少语的姬皓天，也与几个主要演员有说有笑地交流，只与一人例外，那就是王岳舒然。
　　分组讨论时，舒然总有意无意地坐在远离皓天的位置，基本不搭理他。靖珊凑过去轻拍舒然的肩，对他耳语道：“不要因小失大。”他象征性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几天后，靖珊正在食堂埋头吃饭，眼前突然晃过一人，蓦地坐到对面。她本以为是唐颂，微笑抬眸时，却对上庄重锐利的目光，于是带着些许尴尬嗫嚅道：“是学长啊……”
　　“让你失望了？本来以为是另一位学长，对吗？”庄重的剑眉微挑，眼含哂笑。
　　靖珊被他道破心事，无言以对，只默默扒饭。他换上一本正经地口气：“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抱歉学长，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顾上看。”靖珊歉仄道。
　　“不要叫‘学长’，直接喊名字好了。”庄重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软，“或者叫‘十三哥’。在骑行社，他们都这么叫。”
　　靖珊大感意外，低眉沉吟。人的性格真是迥然不同，唐颂与我相交已久，向来礼貌周全，温和宽厚，确有学长之风。而眼前的庄重，讲话直来直去，丝毫不留余地，一副毫不见外的模样。我对唐颂都未称“颂哥”，这“十三哥”如何叫得出口？
　　庄重见她凝眉踌躇，便把话锋一转。“算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今天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你不回我，是因为那个人吗？”
　　靖珊迎着他炽热灼人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学长的意思。”
　　他将健硕的双臂交抱在胸前，凝视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靖珊不愿屈于他的凌厉攻势，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道：“学长有话就请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他一拍餐桌，挑起拇指笑道：“痛快！没想到女主播说话跟女侠一样。那我也就不打哑谜了。能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
　　她双颊飞红，樱唇微启，却只浅浅地吸了口气，没有做声。
　　庄重笑道：“看这表情，我就当你默认没有。既然没有，那么别人能追你，我也可以。这才公平合理，对不对？”
　　靖珊淡淡地一哂：“学长是在和我开玩笑么？我们认识才一个月，你对我了解多少？凭什么讲这种话？”
　　孰料，庄重等的就是她这句，忻忻得意地将浓眉微扬。“的确是见面没多久，但你很像我过去的一位好朋友。据我的第六感判断，咱们会相处得非常愉快。”
　　原来如此。他竟把我当作别人的影子，说不定那还是他的前女友？想到此处，靖珊漠然一笑，“学长当我是什么人，这与我无关。”她道声“失陪”，起身端着餐盘扭头离去。
　　庄重凝望着她俏丽的身影。这脾气性格倒是比外貌更像那个人……有意思，对胃口。她跟唐颂的感情究竟如何？这我倒要试试。

　　几日后，靖珊在宿舍看书，忽见庄重用微信发来一张旧照——他翻拍了五年前的合影，背景大概是公园。相片上共有四人，后排的两个男孩依稀便是当年的庄重和唐颂。庄重露齿而笑，现出两个酒窝。唐颂淡然微笑，显得温润如玉。
　　前排长椅上，两个女孩手挽手并肩而坐。庄重身前那人是田奕昕，体格没现在丰满，脸上的婴儿肥若隐若现。另一个女孩与田奕昕年纪相若，相貌清秀，细眉细眼，鼻梁娇俏，樱唇微张。她穿着一身琉璃白的连衣裙，唐颂的左手搭在她肩头。
　　庄重抛来一句：照片上的人，你认出三个对吧？她迟疑未回，他又丢出一句：不觉得你像第四个人吗？靖珊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一地。原来他在这儿埋伏着呢！
　　唐颂前面的女孩眉宇之间确与我有些相像，看来他们的关系十分亲密。可这是五年前，他那会儿十六岁，而她至多十三四岁。以庄重和田奕昕的表兄妹之亲，也没把手搭在肩上。唐颂一向行事稳重，他怎么会？难道，就连他对我的用心，也是因为我与她相像？他口中所称的“老弟”，为何会在他背后放暗箭呢？
　　她不理会庄重继而发来的一串问号，黯然陷入沉思。
　　此时，殷晴推门回到宿舍。最近，舞蹈团正加紧为大四毕业晚会排演节目，每晚都要练舞。她边更衣边觑着安静出奇的靖珊，只见她对着手机出神，于是嘻嘻一笑，“妞儿，发什么呆呢！是在琢磨台词，还是跟师兄对诗呀？”
　　靖珊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殷晴颇感诧异，凑过去搂住她的肩。她正想着照片的事，惊得将肩膀猛然一缩。
　　殷晴细看之下，发现她脸颊微红，神情凝重，不似往日的娴雅淡定。她俯身轻轻扳过靖珊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问：“怎么啦？这是……跟他吵架的节奏？”

　　殷晴倚立于靖珊桌边，先查看了那张照片，又端详靖珊的脸庞，最终摇了摇头。“勉强算是有些形似，但神似指数不高，也许是因为咱们太熟的关系吧。你的眼睛似乎比她有神。怎么说呢，刚认识你时，并不觉得漂亮。但你属于那种很耐看的类型，越看越顺眼。”
　　她挤出一丝苦笑：“晴儿，你也太会安慰人了。”
　　殷晴凝眉思索，继而迟疑道：“不过……没想到庄重对你这么直言不讳，他平时也像是个稳重的人，这次怎么突然头脑发热了呢？难道，当年他和唐颂抢女朋友，结果没抢得过他，这次要显显本事、一雪前耻？”
　　“你觉得，她真是唐颂的女友？”此刻，靖珊稍微冷静了些，天性中的敏锐直觉开始抬头。
　　“你认为呢？”
　　“看上去，庄重似乎是想让我这样认为。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四人还会亲密地合影吗？就算唐颂不计较，但以庄重的性格，还会跟他像哥们儿似的站在一起么？”
　　殷晴又仔细看着照片，琢磨了片刻。“听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庄重的性格跟他表妹田奕昕挺像，不甘居于人下。田奕昕骑车技术一般，但每次社里搞活动，她都爱凑热闹，总拖着刘炫落在最后。刘炫这家伙也是，都把她宠坏了。”她将手机递还给靖珊，“你打算怎么办？查下去么？”
　　“我总不能拿着照片找他对质吧。”靖珊黯然道，“我也不想问庄重和田奕昕，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编好了故事在等我。现在，我最想把《我们的小镇》排好，没心思搭理这事。”她不由得想起田奕昕那通甜腻发嗲的神秘电话，又忆及小王子曾说刘炫一早起来骑车出去给她买早点，心里满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