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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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时空某个时代，癌症、艾滋病这样的绝症已经绝迹，而失眠这样现在看来并没有前两者那样可怕的疾病，却成为危害人类健康的、一直无法攻克的旷世难题。
“您看起来很疲惫，我们正在开发一种缓解疲劳的新产品”男子递给刚走出医院不久的M小姐一张传单。M小姐正欲推辞，但下一眼她看到了传单上隐约有着“睡眠”几个字。她便改变了主意，把传单塞进包里。
因失眠而反复造访医院无功的M小姐。经检查各项指标一切正常，排除了其他失眠并发症的可能性。但M小姐已经连续数月没有睡过好觉，起先是依靠强迫入眠的药物，近日来，连服药也无法使她入眠。对此没有好办法的医生只能苦笑着安慰她“我也得天天服药才能睡觉……”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摩这个可怜的女病人是否正在遭受命运之神的鞭笞，前来就诊的病人年纪大多数已届不惑，而她却很年轻。然后医生抽象地嘱咐M小姐：注意生活节奏。于是乎M小姐绝望了。科学已经给治愈判了死刑——只是迟迟不宣判，而上不了台面的办法却坚定的告诉患者们：谁说XX病治不好，（只要肯出钱）我们就可以！越是绝望的时候人们就越相信有希望，所以，她像很多人一样开始寄情于旁门左道来。
健康的时候对这类病症并不上心，直到自己遭受这等痛苦，才拉掉了以往那块无知的黑纱，仿佛茫然重现光明一般，发现患有不可治愈的失眠的人是如此之多。在M小姐此时视野范围之内，大街小巷上一夜之间贴满了治疗失眠的广告，在不可捉摸的场所贩卖失眠良药的人，成为城管主要整治的对象；网络上充斥着类似“对抗失眠同盟”的健康小组；走在路上随便竖起耳朵一听，有30%左右的话题都有关失眠。M小姐也是从他们的闲谈中得知号称“睡眠教主”的失眠治愈大师X于某日来礼堂讲演。抱着试试看的心情，M小姐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拿到了X演讲的门票。
若是仔细观察这群聚集在礼堂门口的人，会发现他们有如下特征：眼圈发黑、眼袋巨大、眼皮浮肿，眼白部分充满血丝，行动和说话均极为恍惚，走一步都仿佛被操控了的木偶。M小姐自己也是如此。在座位附近，她惊喜的发现了同志。
“每次看到那死老头在边上打呼噜，就想把他的鼻子用晾衣夹夹起来。“
“……半夜指针走得特别慢！我心想快睡吧快睡吧，结果越是这样就越睡不着。想到以前天天这样现在这样以后还是这样，天天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我禁不住哭了起来。……"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交流着失眠心得的时候，演讲开始了。演讲具有极强的煽动性。这位教主舌灿莲花，把他的睡眠理论说得神乎其神——不仅能根治失眠，而且还可以让人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功。他的头上真该去套一个halo！……
相对于坐席上其他沸腾的观众，坐在M小姐旁边的L先生则从开始就和众人不同。他刚来的时候只是坐在座位上，不与他人交谈；众人激动时他冷静。在演讲达到高潮时，他很痛苦似的在座位里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当M小姐询问的时候，他就像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样激动。L先生自称是研究逻辑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不到2分钟的时间里，X教主看似完善的睡眠理论已经被L先生的攻击得溃不成军。在L先生眼里，它们自相矛盾又逻辑混乱。“既然如此，您不妨在演讲结束后的提问时间质问，好让观众都明白他在骗人……”“有这个必要吗？我再也不能忍受了！”L先生离开了座位走出会堂。
这时，几千人正顺着睡眠教主的节奏一起摇臂大声呼喊战胜失眠的口号。“YES WE CAN！”，这口号写在报纸上必须大写，最好加上扩音功能，才能如实描述——难以想象这样气势威震山河的口号，竟然是一群常人眼中萎靡不振的失眠症患者喊出来的。
从宗教般的气氛里解脱出来后，M小姐顿觉浑身无力，大概是刚才喊口号的激动时刻把多日睡眠积攒而来的能量消耗光了吧。演讲结束后，另一边X教主的睡眠课程的报名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这个课程的组织者看来很熟悉人们的心理，只有在课程结束后的1个小时内以秒杀的方式报名成功者，才具有参加睡眠课程的资格。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报名成功的人数一个接一个显示在屏幕上，报名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告诉人们：再不加紧的话，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空气中的粒子似乎也膨胀起来了！
这时，M小姐的脑内正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是报名还是不报名呢？只有半小时考虑！L先生的分析是那样的该死的有道理，M小姐也不属于那群正在报名的疯狂的人群，事实上她一直以坚固的理性堡垒而自负；并且，即使是理性不那么完善的常人，稍微想一下就可以知道这个称为” 睡眠教主“的人在对大众许下了怎样奇幻的谎言，可是M小姐知道，只要再多想个几分钟，她就会抵抗不住理性的进攻而弃甲投降！如果不相信，下一个治疗失眠的希望又在哪里？所以，在头脑完全被理性占领之前，赶快筑起一堵高墙，好好躲在里面吧，就算这堵墙完全是愚昧也没关系！我一定要在时间流逝前做点什么！
在这种情绪的控制下，理性如M小姐也奋不顾身地冲进了排队的人群。在把钱交出去的一刹那，快感电流一下子击中了M小姐。……轻松多了。这之后，她又恢复成了正常人。“我怎么会、如此疯狂……”她盯着手上的报名费收据喃喃自语道，纸上有一个极其昂贵的数字。正是为了这个已经无法收回的数字和痊愈希望，她必须再一次跳入下一个深坑中，也就是浪费时间参加睡眠课程。
“请大家把急需睡眠的自己想象成一颗非常干涸的种子——种子需要水分才能发芽，所以——请大家想象有一股涓涓细流、一股超自然的灵气正从你的脚趾流向你的每一处灵穴——很好，种子吸收了水分，开始发芽——生长——嫩绿的叶子从干涸的土壤里破土而出！……在阳光的沐浴下，现在它正要向四面八方伸展出花朵——这股使花朵舒展的力量就是你的灵气，而我们所做的就是要使枯萎的自己变成一朵在阳光下开放的花朵——花朵静静开放的时候就是我们进入愉快的梦乡的时候，请大家跟随这个节奏，回去努力的练习。记住使灵气充满灵穴是其中关键。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课程的内容。晚安！”
用意念感受灵穴的存在是个苦差事，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摸清楚自己的灵穴在哪个地方。M小姐又一次失眠了。不管回忆多少课上介绍的入睡良方都无济于事。超自然的灵气完全不能流进她的灵穴中。她被牢牢的禁锢在床上，心脏砰砰地跳动。就像那天听演讲时病友说的，她也想哭出来了。长夜漫漫，辗转反侧，她终于想起来包里还有一张传单。
“拥有良好的睡眠——你仅仅需要一个枕头。”传单上写着如此烂俗的宣传语。
***
“ 请看看我们的主打产品——枕头，”店员带着自豪的口气说。这家位于偏僻角落的店新开张，店名叫做美梦商店。M小姐仅能看到不大的空间里挤满了膨松的枕头和被子，时不时飘出几丝类似棉絮的东西，店员仿佛从中艰难地钻出来一样和她对话。目前市面上以枕头床垫等等用来改善睡眠的辅助用品数不胜数，它们号称有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神奇疗效。实际不外乎是把一些名称复杂难以记忆的物质当作填充物充进去，价格也令人眼花缭乱。M小姐也曾经尝试过并失望过，因此，当店员递来样品时，她只是狐疑地摸了摸这个外观看起来很像棉花糖的枕头。
感觉实在美妙。M小姐用她最快的速度付了钱，把枕头带回家里去迫不及待尝试。当晚，她梦见自己变成了睡眠课程中讲过的种子。在黑暗中贪婪地吸收着土壤中的水分，吸啊，吸啊，……，直到饱得不能再饱、要炸裂开为止。“扑”地一声，绿色的芽从种子里冒出来了。种子从黑暗深处冲出来，终于见到了光明！……M小姐睁开眼睛，晨光照射进来。“清晨的光线是多么美好啊！”她想。每个事物每个人都那样的可爱，一天的所有时刻都让人精神振奋。——这就是美梦和充足的睡眠带给人的恩惠。
直到一周后M小姐都一直在回味这个梦。但是，睡眠的效果随着时间递减了。两周之后，当初看起来很饱满的枕头逐渐憋了下去。M小姐又继续温习起失眠的烦恼。她迅速找到美梦商店，并向店员抱怨。店员检查了枕头，满怀歉意的说：“您当时付了钱马上就走掉，我们也忘了提醒您这个枕头的保质期限。美梦作为枕芯，的确很容易漏掉。这是一个技术局限，现在我们改进了技术，在灌装之前对其加以烘培，把它变酥，时效会比较长久一些。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将免费赠送您一套还没有上市改进的产品。新产品在天空农场生产，……请您等一会，我们马上给您送来。咦？您对生产产品很感兴趣？……好的，这也不是商业机密，——我们每一个工序都无法模仿。那就，劳驾您和我走一趟了。”
M小姐随店员走到门口的花坛前面。店员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豆子，在花坛上挖了一个浅坑，把豆子扔进去。豆子触土的瞬间，就生根发芽，垂直地向上生长，最后长成一株看不到顶的绿色通天植物……“这是自动电梯。很安全，请不要担心。”店员的声音才把面部已经呈现 “O_O”表情的M小姐神智拉回。“能装两个人吗？”“这是单人电梯，等会见——”M小姐听到店员的话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了，唯有一只展开翅膀的鸭子正在垂直地向上飞去。
云层上端，不知是鸭子化身的店员还是店员外貌的鸭子早已等待在出口了。他们向天空农场走去。云层上的云是不断流动的白色，而农场的云是固定的彩色。有风吹过的话，那些固定的云会像波浪一样翻滚。最漂亮的时候是，风停云静的时候。如果有金色的阳光照下来，那就更好。粉色的、白色的、浅绿的，主诸如类的浅色的云朵们，映衬着云层上端才能看到的接近无限透明的蓝色，好像花儿在阳光下开放一样。
而这些云也的确是花朵。它们的根部都有一个托，花托下面是绿色之物的枝叶，根部生长在云层的云朵里。用一句话来概括M小姐对云朵花的感想，那就是：每一朵都很想让人躺上去打滚！鉴于M小姐目前的知识储备无法解释眼前的事物，让我们来听听店员的解说。
“ 现在您看到的这些梦生花，就是枕芯的来源。枕芯的内容就是这些棉花一样的东西。每天夜晚，我们会守候在有小孩子的家的窗口外边捕捉他们的美梦。这绝不是非法侵入，要知道，当小孩子结束一个梦开始做下一个梦的时候，前一个梦会离开他们，渐渐向外飘，等到他们飘出窗口的时候，我们就用网兜把它们捉住，装在瓶子里。“店员拿出一个玻璃小瓶子。瓶子里的东西像果冻，与果冻不同的是它有流动感，而且颜色会变来变去。“这个东西味道很好，但一打开瓶盖，就全部溜出来了……只有两种办法能防止这个，要么把它们种起来，长出来的东西就是梦生花，梦生花的花朵摘下来可以做枕头。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是这样枕头的保质期限也只有两周；要么把它们在封闭设备里烘烤，烘烤过的梦自然是再也种不出花来了，这时候可以拿来直接食用。“店员解说的时候也不忘打广告：”在室内我们还有一家面包店，名为美梦面包店，有空时请多多惠顾。——请尝尝这个样品吧。“
被烘烤后的美梦外观被做成面包片的样子。难以用词汇形容它的味道，总之，很香很蓬松就对了。M小姐无意识地嚼着美梦面包，一边和店员闲聊。听他的口气，他们这一行也真不容易。”……听起来很容易吗？唉，我们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最困难的环节就是收集美梦了。孩子本来就不多，他们的美梦也越做越少。我们不知要走多少户人家，才能收集到一个质量好点的美梦。不少小孩甚至不做梦。有的时候收集不到，我们不得不收集起其他人的梦，但这些人的梦，品质就太低了。青年人的梦吃起来全是荷尔蒙的味道，中年人的梦就像被嚼过吐掉的口香糖一样，不仅没味而且没劲，偶尔还会吃到坏的；老年人的梦，大部分都充满了霉味……“
”您全都吃过啊……“
”对啊，“店员回答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在这个扩散得越来越大的笑容中，店员的外形逐渐融化了。他做了一个柴郡猫似的消失——先从脚开始，然后是全身。但那张笑容并没有随着身体的其他部分而消失，而是持续挂在半空中。——想象一下给照片做PS处理，给一张照片打上浮雕，再把照片移走而效果不消失，就是这种感觉。
这个笑容的余音说：”因为我是吞食人类梦境的食梦貘。“
***
从梦境中醒来的M小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紧紧抓着被子边缘。电子时计显示，现在只不过是她参加完最后一次睡眠课程后的凌晨。时间过得是多么快，又是多么慢啊。她向窗外望了一眼，如下的疑问产生了：食梦貘刚才在窗外吗？
到最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的这个事实。”如果梦能够一直停留在我躺在美梦枕睡觉的那一刻就好了。“没有欣喜，她无限惆怅地看着那张已然躺在地板上的那张传单。它只是普通的传单而已。
“不管是不是骗钱，明天我一定要去看看这家店。”
fin.
注（以下为百度）：貘：貘以梦为生，乃上古神兽。形体可以自由变换。仙剑4的柳梦璃即是梦貘一族，这、好像和这里相差得太远了……。我从未玩过仙4……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