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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远离盛夏一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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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扎克伯格基本法】
有一种不满意,叫做Mark不满意。
它往往会导致西伯利亚冷空气在哈佛校园局部地区徘徊不去,准确定位的话,那个局部地区正是柯克兰公寓。
而在the facebook发展得如火如荼的现在,它带来了一个更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柯克兰被集体剥夺了大学男生本该有的欢乐权利。
“我们不想wired in”,Chris抗议。
Dustin附和:“我们埋头苦干的这些日子已经错过好多派对了!还有,我不敢相信你到今天都没帮我约黛芙妮!别跟我说关注她的facebook主页,我说的是约会!正儿八经的约会!提出邀请、同意、约会,我们一般人说的约会它有个约定俗成的流程!”
Mark不为所动,他皱着眉,语气甚至带着嘲讽:“哦?如果你已经抓出了那个bug,你早就能够通过私聊问她了是不是?”
“还有,谢谢,我确实不与尔等一般人同流合污。”
面对Mark的嘲讽,Dustin和Chris几乎是同步翻了个白眼。
在这眼看就要错过派对的危急关头,Dustin郑重地援引了由他总结的扎克伯格基本法,它其实并未形成体系,只有区区两条条款,但好在短小精悍,在效用上取得了屡试不爽的好评价。
扎克伯格基本法第一条:为了柯克兰的幸福平安,有事没事别去招惹Mark;
扎克伯格基本法第二条:如果不幸招惹到了,出于保证人身安全的必要,请务必第一时间致电Mark的wardo。
然而,再权威的条款,都有不适用的时候。
哈佛投资协会的会长毕竟不是柯克兰专属的救火员,时刻准备着安抚不开心的Mark,实际上Eduardo很忙,他有很多活动,Dustin推测今天下午是一个社交场合,不仅因为Eduardo接电话时那边背景音的吵杂,更因为推门进来的Eduardo肉眼可见的带着醉意。
一个喝醉的Eduardo,能不能灭掉扎克伯格的鬼火。
这是一个未知数。
Dustin和Chris对视一眼,快速与Eduardo打了招呼,然后夺门而出。
在派对面前,友情可以暂时喂狗。
善良的Eduardo会原谅他们的,Amen。
当Chris与Dustin离开,柯克兰陷入了沉默。
Mark和Eduardo这周因为“春假要不要去纽约见广告商”这件事产生了争执,上次见面他们几乎是不欢而散。
如果不是交流会上的橙味潘趣酒被人掺了伏特加,Eduardo又急于从一场不愉快的交谈中脱身,他会有足够的理智婉拒Dustin。
距离上一次争执还没过48小时,Eduardo一点都不想和Mark陷入另一场能够预知结果的争执,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柯克兰暖黄的光线催人昏昏欲睡,给他迷糊的视线蒙上了迷雾,在走进柯克兰到告别Dustin、Chris这段短短的时间,可以说他全然是下意识行动,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仅仅注意到Mark皱眉的表情和身上没有换的长袖T恤,Eduardo的脑内无法自控地分神了一秒吐槽这种长袖T恤套短袖T恤的宅男情趣,然后意识到Mark从他离开后就一直在电脑前,没有睡觉。
很好,这很Mark。
Eduardo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聚精会神对此刻的他那说是那么困难,他向后倒在了床上,踢掉自己的皮鞋,在Mark的床上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放任自己沉浸在那棉花糖一般的醉后迷蒙中,什么都不必思考。
“wardo?”
Mark的低声呼唤带着一丝丝庆幸,就像他根本不想把Eduardo喊醒。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十分乐意贡献出自己的床,随便Eduardo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只要Eduardo不要再提到什么广告商。他不知道到底要告诉Eduardo多少遍,Eduardo才能把简单的一句“我们不需要广告”听进去。
就这么简单的事,Eduardo却根本说不通。
说实在的,在the facebook庞大的编程任务面前,还得应付这个,实在令Mark不耐烦。
但明说起来,就显得很没良心,即使是Mark,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眼下这样意外见面的情形,一个喝醉乖乖睡觉的Eduardo,对于Mark来说是再好不过。
就在Mark将手搭回键盘的那一刻,一声呢喃,敲碎了Mark的庆幸。
“Mark?关于春假、”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醒来就想到这个的?
Mark对电脑屏幕翻了个白眼,回头走向自己的床,惊讶地发现Eduardo并没有醒。
确切地说,Eduardo并不是完全清醒的,他似乎陷在了迷糊与清醒之间,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对着Mark的方向努力昂着头,他摇了摇脑袋,声音沉下去,试着让自己听上去很正式,可是他连连贯地说出一句完整话都做不到。
“我们需要、去见、广告商。”
这样子有些傻乎乎的,Mark简直没办法,下意识就按着Eduardo的胸口,并不强硬地把他按回枕头上,拿出了为数不多的耐心劝告:“我们不需要广告。休息,好吗?”
可Eduardo的眉眼立刻皱了起来,咬着嘴唇,简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Mark第一次见他这种模样,要知道,Eduardo贯来给自己背负了必须保护Mark的责任,他甚至都很少反驳Mark,除非是玩笑意义上的。
Mark迅速想到了一个捉弄Eduardo的念头,想着如果把此刻的Eduardo拍下来,等Eduardo醒酒后拿给他看,一定会把Eduardo臊得面红耳赤。
“但是我们、”
然而这并不代表Mark乐意听Eduardo再重复广告商的话题,差不多在Eduardo继续开口的瞬间,Mark将拿在手中的甘草糖往嘴里一叼,伸手去捂住了Eduardo的嘴,略带不耐烦道:“安静。休息。”
Eduardo满心不高兴,但他已经整理不起来自己是在为了什么不高兴,他努力捉住理智跑走的衣角,抓住了两个信息,眼前的人是Mark,捂着自己嘴的是Mark的手。
他闻到了甘草糖的味道,那是草莓味的Red Vines,他想起Mark新买了一大桶,他试吃过一根,比起原味,草莓味的甘草糖要好吃很多,当然,这是Eduardo的感受,对于Mark来说,那些一根根红色的耐嚼的长条糖果恐怕并没有什么分别,Mark只是用它来补充糖分。
意识游历于身体之外,香甜的气味让Eduardo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舌头,舔了舔。
他舔到了残余的甜味,初冬时节的温暖室内,因为舌尖上感知到的草莓味道,产生了一种置身于盛夏的错觉。
过度震惊使得Mark僵在了原地,像是短路的机械,他连将手拿开都做不到。
他只能想到,他刚才确实不应该将那根Red Vines 握得太紧。
Eduardo将残余的糖分舔了个干净,这时才感受到被捂住嘴的憋闷,在枕头上缓慢地左右蹭了蹭,想要躲开Mark的手。
在回过神来之前,Mark察觉到Eduardo的躲避,不悦地捏住了Eduardo的下巴,再度控制了他的行为。
Eduardo茫然地睁开眼,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动不了了,眼前一片模糊,唯有一处颜色鲜明,那根红色的长条状的糖果,他认出来了,呢喃出物体的名称:“candy。”
事实上,该是liquorice。这个纠正的念头从Mark脑海中呼啸而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毕竟Eduardo伸出了手,想要取走他叼在唇间那半根甘草糖。
Mark自认带着恶作剧的心态,手掌撑在Eduardo的脑袋两侧,俯下身子,微微低头,让那半根甘草糖的尾端,正好悬在Eduardo的嘴唇上方。
糖果神奇地飘到了眼前。
Eduardo张嘴欲咬,却发现那糖果突然地往上飞,害他咬了个空。
真是调皮。
Eduardo垂下眼睛,然后猛地抬头,伸手抱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顺利地将甘草糖叼进了自己的嘴里,眼神透露出几许狡黠的自得。
神秘的力量却仍然不肯放手,从甘草糖的另一端传来拉力,像是随时会将糖果抢走。
Eduardo攀着刚才抱住的物体,急切地向上吃着糖果,像是急着储存食物的松鼠。
最后那截甘草糖,说不好到底是被Mark吃了,还是被Eduardo吃了。
回过神来,Mark赶紧从Eduardo身上翻下来,躺在了Eduardo身侧。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压到Eduardo身上去的。
这是一个吻,Mark舔掉自己唇上的糖渣,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而且,他还得承认,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吻,实际上,在Mark并不多的接吻经验中,它不需要经过比较就站稳了top1的位置,他此刻紧绷的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它甚至算不上一个湿吻,就让Mark_了。
这代表了什么,Mark不愿意去想,他对着空气,徒劳无功地转移话题,像是在完成一个抱怨,而抱怨了什么并不重要,只是一个态度,“你怎么就非得要广告?”
无人应答,当然的。
“wardo,你怎么就非得要广告?”
有人自欺欺人地又抱怨了一声。
“我想不出、第二种方法”,Eduardo奇怪自己嘴里的甜味,但注意力不够他两边同时思考,“让它盈利,同时,确保它仍是我们的。”
Mark心下一惊,立刻转过头去,正对上Eduardo又迷糊起来的表情,嘴巴已经先一步反驳道:“风投。”
“太、冒险。”
即使是Mark也无法反驳,尽管他坚定地不要广告,可对于风投其实毫无头绪,只是野心让他不肯去选择妥协。
“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Mark感到肩膀一重,Eduardo的脑袋顺着枕头的弧度滑到了他的肩膀上,带着笑意黏黏糊糊地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
如果Mark不是被Eduardo的睫毛吸引去了注意力,仔细听自己的声音,他会惊讶他此时的语调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不像是一个Mark Zuckerberg。
Eduardo的回答带着某种感恩般的欢乐,即使他说话仍然是含糊黏糊的,但意思表达得还算完整。
“我和Mark,做一项事业,我们一起,我原以为毕业后我们得分道扬镳,现在我们也许不用完全分开。多少朋友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在Mark的肩窝蹭了蹭,柔软的发丝让Mark喉咙发痒。
“你说得对。”
尽管Mark会觉得Eduardo有时固执得麻烦,但Mark从没有质疑Eduardo这个朋友的重要性。
他非常高兴Eduardo能够意识到the facebook的不凡,正是因为这样,Mark本就不打算在广告商这个问题上妥协的心更加坚定,the facebook将是一个巨大的成功,他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刻,而在最终胜利的图景中,Eduardo当然会在那里。
Eduardo做的一切,包括Mark不想要的广告商,都是为了帮助Mark,这毋庸置疑。
出于一个利己者的天赋,Mark很早就精准识别了Eduardo对自己的纵容,但对于这份纵容底下涌动的情感,包括自己的情感,他却不愿意给出注意力。
他不能分心。
获得成功,是他当下最重要的主题。
破天荒的,Mark意识到了他可以给Eduardo一点妥协,他愿意去那趟愚蠢的春假纽约之行,他意识到,只要他答应,Eduardo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就不会再念叨这事了。以此为借口,还可以顺便把繁重的编程任务分派给Dustin和Chris,作为对今晚的报复。
这可真是一举两得,Mark挑了挑眉,对自己自以为是的“妥协”感到满意。
他从床上起来,坐回了电脑桌前。
至于Eduardo在酒醒后会如何看待那个吻,那并不在Mark的思考清单中。
他总是下意识地规避麻烦。
命运,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转向,注定了结局。
Eduardo讨厌纽约地铁,拥挤、吵闹、充斥着令人不悦的气味。
春假的纽约之行,糟糕的不止这一件事。
它本该很美好,倒不是说Eduardo有过什么幻想,可这是他与Mark第一次一起为the facebook奔忙,实际上Mark确实表现出了部分的合作态度,这让Eduardo感到欣慰,可就是Mark不合作的那部分出了差错。
Mark在面对广告商时不得体的言行,首当其冲为这趟旅行的灾难性雪上加霜,而他不得不带上Christy,因为他当时为了感谢Mark的妥协,一时心软答应了为Mark安排与Sean Parker见面,最后能够从成功安排还得归功于Christy,这让有些事情很难及时被理清。
让Eduardo困扰的,还有Mark对他的态度。
捉摸不定又好像游刃有余的Mark,让Eduardo摸不着头绪。他们之间的对话,刨去为广告争执部分,有时简直像是在调情,不,就是在调情,而剩下的谈话中,Mark比以前多了不少耐心,可这样的Mark却让Eduardo下意识感到不安。
像是一只隐约察觉的陷阱的林鹿,它并非缺乏前进的勇气,只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Eduardo不是没试过与Mark谈一谈,但一方面,对于那个似乎由自己发起的吻,Eduardo有几分羞于启齿,另一方面,他们总是先因为广告问题吵起来了。
眼下,他努力不让自己在Mark这个纽约客面前表现出对纽约地铁的不适,Mark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像是能从中获得什么趣味似的。
“怎么?”Eduardo没好气地问。
Mark耸耸肩,“没什么。”
Eduardo闭上眼不看他,他不想跟Mark在地铁上吵起来。
回到酒店,Christy已经不想再听他们两个吵架,出去找朋友玩了,留了纸条说今夜不会回来。
Eduardo将肩上的背包扔到沙发上。
要开始了。
Mark很想叹气,出于不进一步激怒Eduardo的考虑,他忍住了。
看在Eduardo的上帝的份上,他一点都不想再浪费精力吵架了,何况,明天他们就能见到Sean!
Eduardo思考着措辞转过身来,迎面对上了Mark从小冰箱取出的、已经开盖的啤酒。
他接过,道了声谢。
Mark在说因为今天会员涨到了多少多少,所以他们应该先喝一瓶庆祝。Eduardo没有异议,啤酒瓶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两个无心庆祝的人将啤酒咽下了喉。
带着啤酒香气的吻侵袭而来,承载了Mark天生破坏力十足的气势,接替Eduardo自己,咬住了他的唇。
“你根本不想抗拒”,Eduardo在内心责备自己,与此同时,任由Mark卷吸着自己的__,像是被推倒的神像一般,向后倒去。
Mark对于自己此时的兴奋感到一丝惊奇,他明白Eduardo对于自己的吸引力,可从未料到会强烈到这样的地步。
……
将温驯的天使压在身下,谁都忍不住自以为是上帝。
“Angel”,Mark将Eduardo的衬衫衣摆从皮带里拽住来,手从衬衫下摆钻进去,意识不清地说了句情话,“你真漂亮。”
“闭嘴!”Eduardo恼羞成怒地打断他,将他拽回身前,给了他一个温柔而凶狠的吻。
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但除了最后,他们什么都做了。
那一夜,他们没有再起争执,情遇餍足之后,他们清洗去了荒唐的痕迹,依偎着彼此进入了沉眠。
Eduardo第一次枕着Mark的肩膀过夜,像是中了麻醉枪的林鹿睡在栖息之地,明知该保持清醒,却连梦都不曾做,一夜好眠。
未曾料到,这是他们学会与彼此交流的最后机会。
可惜,爱没有诉诸于口,而是宣泄给了_。
命运埋下了险恶的伏笔,面目狰狞地等待着时机,于是人生中最混乱的盛夏悄然来临。
【下篇·未公证协议】
When the legend becomes fact......print the legend
2007
Chris坐在Mark对面,他是来告别的。
交谈气氛轻松,没什么感伤,因为Chris接下来的工作还是与facebook多有合作——帮助一位黑人参议员竞选美利坚总统的职务,这是一份能让Chris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邀请,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Mark得体而不失亲切地送上了祝福,两人在融洽的交谈间小小交锋。除了本就商谈好的合作事宜,Mark没有更多承诺什么。即使Mark本人对于那位参议员的竞选前景也十分看好。
与Facebook分别在即,Chris此刻到底是有几分感怀。
他打量着Mark,意有所指道:“你知道,有些时候,真是很难不去妒忌你的运气。你做的所有事情,无论当时走向是好是坏,对他人造成了什么后果,又为你招惹了什么评价,到最后,似乎都只是让你变得更成功了。”
这话说给外人听,都只觉得是一句玩笑而已。
但Mark明白,Chris是在为Eduardo鸣不平。
Mark勾了勾嘴角,没有回话。
Chris也是一时冲动,就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这样的问话其实不太妥当。意识到气氛变得尴尬,Chris改用玩笑遮掩过去,将之前的话变成蹩脚的赞美,他笑问:“难道你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Mark耸耸肩,就好像Chris的话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令他想起任何人。
他只是轻松地耸耸肩,用那种标志性的语速,轻巧地顺着Chris的话头接了两句无意义的想象:“也许我曾经被天使所爱,或着曾经跳下陷阱让林鹿踩着我逃离,谁知道呢?”
他毫无触动的态度令Chris暗自唏嘘。
共事这些年,似乎每隔一段时间,Mark就会让他感觉又陌生了一点。这种变化十分细微,却难以忽略,人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可是有几个人能够像海绵吸水一样不断向前?日积月累,Chris自认完全了解刚创立facebook的Mark,却不敢自负地对现在的Mark这么猜测。
回想起Dustin曾经闹出的“扎克伯格基本法”,Chris不由为物是人非而失笑,半是称赞半是感怀地说:“你改变了很多。”
Mark不置可否。
Chris笑着摇了摇头,再寒暄两句,当助理敲门示意时,他抓住机会说了再见。
“祝你好运,Mark。”
“也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助理察觉出此时老板心情并不太妙,于是飞速告知Mark一些新进程,得到反馈后又迅速离开,不留下来碍眼。
Mark向后靠在椅背里,闭上眼。
良久,他伸手拉开了办公桌最下方那格抽屉,里面居然是一本圣经。
几乎没被翻阅过的书,拿在手上,会觉得比较沉。
簇新的书页间,夹着一张单薄的纸。
上面写着————
2005
诉讼越闹越大,关注度与日俱增。
不论Mark怎样不耐烦,都有成打成堆的记者想要堵住他,从他口中获得一字半句,就算是一声诅咒,那也是“扎克伯格对记者恶言相向”的大新闻。
“Mark!你剽窃了他人网站,你对此有什么话说!”“Mark!你是否认为小萨瓦林目光短浅!”
记者们围追堵截,用最大音量嚎出问题,试图激怒Mark或引起Mark注意。
保镖们尽职尽责,及时拉住了似乎想要冲向记者的老板,按照公关团队的交代,一边重复着“对方有意庭外和解,一切尚待协谈,相关问题扎克伯格先生不做评论”,一边将Mark与记者彻底隔离,护着他往里走。
进公司的Mark脸板得死沉。
而当Mark听说,自己必须接受一次采访,用这种方式试着降低记者对自己的兴趣的时候,Facebook又一次迎来了的西伯利亚冷空气。
所有员工都埋头做事,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只能避免引起Mark的注意,安静地祈祷寒冷气流尽快消失。
次日,Mark点头答应了这事,尽管他脸上的表情像是随时会把记者一顿痛骂,他还让助理给他买一台新笔记本。
这是员工们对Mark满意的地方,尽管他脾气算不上好,开起嘲讽来让人恨不得跟他单挑,而且有99.97%的概率不会主动认错,但让他认为有用的建议,他最终还是会听。对于员工来说,一个不会道歉但会改进的老板,比一个态度亲和但听不进建议的老板好得多,毕竟只有公司越来越好,他们的薪水才会越来越好。
在预约的记者到来之前,公关团队鼓起勇气嘱咐Mark:“控制一下你自己,好吗?我们不能跟媒体闹僵。”
嘱咐的效果,是显着的。
根据那个暴跳如雷的记者说,他还没坐下,根本什么问题都还没来得及问,就被Mark用长句短句复合句将他讽刺成了一坨垃圾!他认为Mark是故意伤害他,因为Mark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有录音笔为证。
记者先生坚持要曝光Mark的暴行,并以蓄意精神伤害的名义起诉。
公关团队选出了一个倒霉鬼去Mark那里询问情况,却被Mark冰封千里的模样煞得根本不敢进门。
此时,保镖们立功了,他们中有人认出了那位记者先生,说他昨天等在公司大门口,对Mark大喊了一个有关萨瓦林先生的问题,Mark差点冲出去。
公关团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哈哈地把记者哄去签保密协议。
还有什么办法。
毕竟……是和那位有关。
眼看着签署和解协议的日子就要来到,公关团队各个虔诚地乞求签约顺利。
谢天谢地,一切都按照流程进行,除了Mark在签字的时候,拉住小萨瓦林先生,对着他耳语了一句什么话。
那一刻,连久经沙场的两位律师,心脏都停跳了一秒。
谁都不知道Mark到底说了什么,但既然小萨瓦林先生没有暴起揍人,那就不重要。
终于结束了。
回到facebook,Mark自顾自去编程。
公关团队执手相看泪眼,这两个星期漫长得像是活了一辈子,他们立刻着手准备部门派对,要玩通宵庆祝逃出生天。
*
当公关团队在第三摊的酒吧醉醺醺地大喊“扎克伯格你不是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出城的高速公路,行到一百里外有加油站,加油站附近零星开了三四家汽车旅馆。
便宜的房费,半旧不新的陈设,隔音不太好,有车子进入停车场,一定听得见。
除了廉价之外,优点在于登记入住十分随意,只要付够房钱。
Mark开了灯。
灯光很暗,不是原本就是夜灯设计,而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同理,空调打到最低,效果也只是略强于风扇,这已经是这个汽车旅馆最好的房间了。
简直像是没有钱的学生情侣。
Mark为这个念头笑了一下,在漫长的等待中,心情奇异地平静。
这种平静,来源于他近期想明白的一个关键。
几个月以来,甚至在那场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质证中,Mark实际上都不认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不对。
手段也许有待商榷,刨去对Eduardo那个报复性的还击,就结果而言,他并不十分后悔。
直到他听到了那个记者的提问。
“Mark!你是否认为小萨瓦林目光短浅!”
那一瞬间怒火烧没了他的理智,若不是有保镖的阻拦,他准得因为打记者闹上头条版面。
引擎声。有车子驶入停车场。不,那显然是一辆大卡车,不是Eduardo。
Mark收回注意,继续整理自己的思绪。
是那个提问令Mark意识到,他与wardo之间的事,已经不止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在此之前,他确信自己正走向一场盛大的成功,他预想过功成名就,没时间去预估成功的副作用。
你的口舌被掠夺,思考被杜撰,连一个眼神都能够虚构出一篇报道——即使你是一个社交网站创始人,也无法阻挡各式各样的涂抹改写、抹黑窥探。
Mark并不十分在乎,他是胜利者,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成功。他还会一直成功下去,Facebook仍在飞速发展。
何况,用公关团队的话说,形象可以日后再塑造调整,眼下的情形,被写成不善社交的轻狂天才并不是坏事。
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与金钱获得专业人士的帮助,他只需要学着适应,适应巨大成功带来的一切。它甚至称得上是“甜蜜的负担”。
直到那个提问。
记者的问题与回到家后的疯狂搜索,网络向Mark展示了Eduardo因他而背负的侮辱。
根据记者写作的故事和“相关人士爆料”,人们似乎自认对他们之间的故事了如指掌,甚至为了相信的不同说法互相攻击。
他们肆意嘲讽Eduardo,就好像他们比Eduardo更懂得怎样投资、更有“先见之明”一样。
这些成功论者,赞誉Mark的传奇,用信誓旦旦的语气将Facebook的成功解释成天才的宿命,仿佛Mark从一开始就背负了某种历史使命,被他们的“慧眼”看透了真相。
他们忽视Mark的辛劳,无视Mark一日未停的尝试,他们不想也不需要了解,他们只要粉饰后的故事,那些性、金钱、天才和背叛,轻巧得好像成功是那么简单,就因为他Mark zuckerberg是个他妈的天才,再以此轻贱Eduardo的付出和中计。
好像这样他们就比Eduardo成功似的。
换句话说,是他,Mark Zuckerberg,给了那些庸人肆意嘲讽Eduardo的机会。
如果怒火能够化为实质,这些言论的发表者早就成了灰烬。
他们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你们以为你们了解我?”
“你们以为你们比Eduardo懂投资?”
对着笔记本的尸体怒骂,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些人其实无关紧要。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少。
重要的不是他们。对历史不是,对世界不是,对Mark而言,更不是。
只有Mark本人清楚,在那些尝试-失败反复的日子里,他从wardo身上得到了多么珍贵的馈赠,那些温柔相伴的时光融入他的骨血,无法割舍,更不可能交还。
但他总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
又一辆车子进了停车场,撞了墙,Mark紧张地站起来,听到一串德州风味的怒骂,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
窗帘已经旧得不那么遮光,停车场不明亮的路灯透过浅棕色窗帘,不温馨也不奇特,营造不出什么气氛,只是平淡普通。
两片窗帘间有一道合不拢的缝,露出普通的夜色。
这个夏夜没有哈佛的月光,也没有纽约的星辰。
一无所有的黑夜。
Mark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纯净水,这是他下车时,从车上的小冰箱带下来的。他拿了两瓶,另一瓶给Eduardo。
他需要喝水,他反复想着要说的话。
一下轻得足以被忽略的敲门声。
“Eduardo?”
“Mr.Zuckerberg”
Eduardo表情冷淡,眼神冰冷。
可他还是来了。
Mark注意到Eduardo戴了一顶棒球帽,身上是白T和淡蓝色的牛仔裤,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这样的Eduardo比西装革履的Eduardo更好看,好看得令Mark有些怀念。
而过一秒,Mark就意识到,他所怀念的那个Eduardo,半年前的春假还曾被自己拥抱,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分享着柯克兰小冰箱里的啤酒,毫无芥蒂。
周身事物的剧烈变动,让那些并不遥远的时光看上去那么遥远。
那段时光散发着盛夏气息与温度,被巨大的成功挤压、坍缩、冷却。就像是很多年前的一场盛夏,在秋天到来后迅速衰败得难以回忆,夸张得要动用“光年”这样兼具了时间与空间的单位,才能去定位量度。
其实不过短短数月而已,一个不留神,已经翻天覆地。
Mark此时的感受,与几个月前的Eduardo心有灵犀。
“我曾经疑惑过”,Mark走近了Eduardo,声音柔和得令Eduardo怀疑走错了房间,“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和以前那么不一样。”
原本打定主意不与这个人废话的Eduardo没有沉住气,他揭露道:“你在说谎。”
扎克伯格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
“好吧,被你发现了”,Eduardo惊讶地发现扎克伯格笑了起来。
Eduardo并非毫无防备前来。
签署和解协议那天,Mark在他耳边说“我们该为那趟春假的某件事另外签署一个保密条款”。
从那天起,他就已经准备好面对Mark的刁难、嘲讽或是自以为是。
但眼前的Mark很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不对,是扎克伯格先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才使得他措手不及。
紧接着从扎克伯格嘴里冒出的话更是令Eduardo困惑:“我只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不,应该说我一直明白,只是没有去想。你并非我的崇拜者之一,你对我的顺从,并不是顺从,而是妥协。你温柔地仰视我,才使得我在你面前占据上风。我利用了这一点,却没有仔细去想这一点,你知道,我有逃避问题的坏习惯。”
Eduardo被Mark的温和激怒了,他用怒火转移此刻心脏传来的疼痛,他大声怒骂:“你到底想说什么!”
立刻从隔壁传来一连串脏话的怒骂。
“嘘——”,Mark靠得更近了,这并不是一个恰当的距离,“小声一点,这里隔音不好。Wardo,要有公德心。”
Eduardo只想把扎克伯格拎起来扔出窗外。
他应该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离开,不,他应该在得知约定地点的那一刻拒绝,但他那时觉得自己应该来,来领教扎克伯格先生的刻薄,来体会扎克伯格永生不改的唯我独尊。熄灭余烬,彻底告别,抛弃这段不光彩的回忆,然后毫不留恋地前行。
可还是错了。
他不该来。
Eduardo向后退了一步。
他必须离开,立刻离开,否则——
Mark拉过Eduardo,与他唇齿交缠,Mark的手隔着牛仔用力按揉着Eduardo,配合亲吻的频率,那里迅速给了Mark回应,年轻人的遇望很容易被唤起,更何况,他们之间若说有多深的恨意,那只证明曾有同等的爱意。
纠缠的动作像是迫不及待的爱侣,皮带被抽出掉落在地,金属扣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拉链解开。
空调似乎彻底罢工,户外炎热的空气潜入室内,否则不能解释为何此刻Eduardo觉得难以呼吸。
这算什么?Eduardo在理智边缘自嘲,他想要放任自己沉浸进悲伤和难堪里,这似乎也是他赴约的愿望。
但Mark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响起。
“我爱你。”
遇望决堤。
Eduardo剧烈喘息着平复呼吸,待稍稍平静后,一拳击中了Mark的侧脸,Mark被打倒在地,这景象并不能令Eduardo有一丝一毫的欣慰。
他痛恨自己为何处在这个场景。
Mark站起来,不顾Eduardo的挣扎,将悲伤的Eduardo抱进怀里。
“我是个混蛋。以前是,以后还会是。”
Mark吻上Eduardo的侧颈,感受到Eduardo的颈动脉在皮肤下跳动,他如此鲜活的,在自己怀中。最后一次。
“但我必须改正一个错误,我也只有能力改正一个错误。”
“我不能让你以为我不爱你。更不能让你带着这样的误会离开。”
“我并不是出于取乐或者捉弄的目的去拥抱你,尽管我利用了你的感情,但我从来没有轻视你。”
“你的上帝啊,我听上去真是个混蛋,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知道的。”
Eduardo闭上眼睛,泪水从他纤长的睫毛底下偷偷溜出来,被Mark吻走。
他们脸贴着脸,Mark温柔的亲吻Eduardo的唇,他的吻依旧拿着那种令人痛恨的侵略性,但却是温柔的。
这并不矛盾。
就像爱与伤害并不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Eduardo的唇给了Mark回应。但这却令他们同时停了下来。
那一个简单的吻仿佛触及了灵魂深处,他们仿佛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跳动着,挤压着,将血液输送进全身所有的血管,太过喧哗导致了寂静,几近神圣而显得哀戚。
于是不知道是该接近,还是该逃离。
但身体总是快于思想,本能让他们再次找到了对方的唇舌,他们缠绵得好似明天不会到来了一样。
一吻罢,Eduardo直直对上了Mark的眼睛,Mark略为心安地发现那双棕色眼眸散去了阴霾,然后听到Eduardo恨恨地说:“报应是个表子。你可真是我的报应。”
Mark低声笑起来,吮上Eduardo漂亮的锁骨,然后越吻越下。
……
“Oops,”Eduardo故作嘲讽。
Mark挑了挑眉,抬手将脸上的液体抹下,伸出__,_进了嘴里。这景色令Eduardo没法不_。
……
为了“缓和”此时过于好的气氛,Eduardo故意道:“你上次是故意在我身上留吻痕的?”
Mark意味深长道:“更像是本能。”
Eduardo翻了个白眼。
像是看破了Eduardo想要做什么,Mark抢先一步开始了动作。
……
他们对视着。
尽管没有进入,谁也不能否认,这是相爱的两个人在做AI,他们自己也不能。
……
Mark享受着Eduardo的眼神、呜咽和喘息,他们像是两头雄性动物,此刻Mark占据了征服者的位置,这带给他前所未有的K感,这种K感无耻地混入了他如今的成功与未来可期的胜利,他是一个混蛋,他从来都是。
今日过后,他再也没法这么称呼他了:“wardo。”
……
Eduardo空茫地看着苍白的房顶,他听到自己的呼吸。
那个夜晚他们一直没有放开对方,就好像在寒冬里相伴的旅人,没有对方的体温就要活不下去。
中途有大队的球迷经过,这些吵闹的醉汉燃放了一些焰火,漂亮的火花腾空绽放,流光溢彩,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然后坠落,熄灭,重回黑暗沉寂。
于是他们停下了无止境地爱抚,Mark倾身亲吻Eduardo的肩头,忽然提到他先前的诱饵:“想要一个保密协议吗?”
Eduardo冷笑:“你写啊。”
不经公证的协议无法生效,他们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
没想到这个混蛋的家伙还真的翻下床去,在已经没有线的电话机旁边找到了单薄的纸簿,像是认真在写什么。
然后他走了回来,将纸簿和笔放在Eduardo的脑袋旁,迅速上床又抱住了Eduardo,“签吗?”
Eduardo看向纸簿,却一时没有回答。
Mark将他搂得更紧了,声音温柔得近乎虔诚,“我的死刑令,不想签吗?”
他拿起笔,在Mark的名字底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簿和笔都丢到地上去,回身吻住了Mark,带着一定要在今夜燃烧干净的爱意和恨意,带着今生都不会再有的复杂心情,紧紧搂住Mark的肩臂,催促地动了动腰,要Mark带他沉入下一轮快感中去。
他们清醒着发疯,缠绵着告别。
到最后,还说了几句疯狂的言语。
“也许我该自私一点,开口求你原谅我。”
——“你做梦。”
——“我正活在梦里呢。”
“这像是你的又一个诡计。”
——“Angel,我明明在用身体救你出去。”
——“滚!”
停车场的路灯熄灭,天亮了。
他们正依偎着,Eduardo将睡未睡,Mark伸手狠狠搂住了他。
片刻后,Mark慢慢放开了手。
感受到温度的离去,Eduardo将脑袋沉进枕头里,克制住抓住那双手的冲动。昨夜,他不仅亲吻了那双手,甚至在Mark狂热的眼神中,故意将Mark骨节分明的手指_进了嘴里。他不想回想,不想面对,不论是自己还是Mark。
这个夜晚尽管是抚慰性的,同时也是该遗忘的。
Mark的吻,不带情遇的,落在他的额头。
“睡吧”,他听见Mark说,“我会给你定一个闹钟。九点好吗?”
Eduardo低声回答:“八点。”
“好的。”
Mark穿好衣服,将Eduardo的衣物一一捡起,放在椅子上,从Eduardo的牛仔裤里摸出了他的手机,输入密码,定好闹钟,然后将它放在自己刚才睡的枕头上。
他站在那里,凝视着床上的Eduardo。
他没有再说话。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
猎人跳下陷阱,与那头林鹿分享了陷阱中的美食,然后俯下身,让林鹿踩着自己的身体逃出了陷阱。
“你自由了,wardo”
这是一句没说出的道别,或是期望寄语。
林鹿在树林间奔跑,它丢弃了自己的旧巢,向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奔去。
猎人也踏上了预计好的未来。
他们为彼此的成长送上了大礼。
那张不具有任何效力的单薄纸片,是时间轴上的一个点,标记出那些带着盛夏气息的记忆。再遥远,即使遥远得像是在一光年外,也不会遗失。
上面写着:
I Love you.
Don’t look back.
Mark Zuckerberg
Eduardo Saver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