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爹》乐乐威斯

22、特辑（上）

　　昨夜无意间看到的一条新闻，令韩育陵心神不宁，一夜难眠，因为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管，于是就放在心里，没向任何人提及，直到身边的人陆续来提。

　　助理小炯：“老师，昨晚的新闻你有看吧？”

　　执行总裁林宝涡：“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安排小炯过去打听。”

　　叶雅琪：“不如我帮你打电话过去问问？”

　　喝光这一早上的第三杯黑咖啡，韩育陵给男友回语音：“那种事哪里轮得到我管？”

　　偏偏，最亲的四位干爹，一声都没有出。

　　芦绍宗在香港，夏穆在日本，韩封和路卡在南部乡下，四人都没有来电，韩育陵知道，干爹们是在等他自己主动。

　　然而，骆禾羽的事，又凭什么要干爹们管？

　　“哥，爸爸说他在电视新闻看见骆先生，他有点担心……”

　　“大财团富豪的事情，我们这些小市民担心什么？”韩育陵终于压抑不住烦躁，吼电话另一边的弟弟，再把手机关机。

　　‘骆氏集团旗下添羽医院涉嫌伪造医疗诊断报告，助罪犯免除牢狱刑罚’—— 这种事，谁管得着？

　　工作用的手机响起，韩育陵接听，他决定不再想和骆禾羽有关的事，专心自己的工作就行。

　　“老师，请你来公司一趟，这里有位代表骆先生的律师想见你。”林宝涡用仿佛谈公事般的淡定语调，韩育陵因此肯定，他一定请示过芦绍宗。

　　“我不方便出门，有什么事就这样谈。”要是对方说出不想听的话，就能直接挂电话，干脆。

　　“韩先生，幸会，我是骆禾羽先生的代表律师，陆仁。”电话传来一把陌生的声音，一开口就以‘韩’姓来称呼，显然是骆禾羽安排的一手好棋。

　　韩育陵开启扩音，把手机放在吧台桌上，可惜，干爹在藏着酒的桌柜贴上了封条。

　　“什么事？讲。”没封条的柜子里只有零卡汽水，韩育陵拉开拉环。

　　“是这样的，您拥有骆氏集团二点五成的股份，集团目前有项重大决策需要您来投票表决。”

　　韩育陵咬牙，骆禾羽那个混蛋，居然还是把股份留给他。

　　“表决什么？”韩育陵冷漠地问，他打算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会以自己何德何能来自嘲之后再果断挂电话。

　　“是叶氏集团收购添羽医院的事。”

　　韩育陵感觉能听到自己脑神经崩裂的声响。

　　那些人渣，居然还没有罢手？

　　“好。涡哥，你替我安排。”韩育陵挂电话，把零卡汽水放一边，撕掉酒柜封条，拿出酒杯和酒。

　　“艹，我就过去看看，是谁敢动我女儿的财产！”韩育陵一口干掉杯中纯酒。

　　添羽医院是骆氏集团企业链第一环，企业历经多年的发展壮大，在食品、餐饮、运输、娱乐这些与民生息息相关的产业都有稳固的地位，如今医院惹上官司，宛如烫手山芋，这时候有人提出收购，一般情况来说，趁机把医院脱手是最佳策略。

　　“啊，这家我去过。”韩育陵翻阅着随手从车座上的袋子拿出来的小册子，是记录添羽医院所有分院的介绍册子。

　　“那时候招人试药，躺医院里抽两天的血就有三百块酬劳，现在还有没有这么好的事啊？”韩育陵等了会儿，开车的司机还是没有回应。

　　“啧。”在机场有人来接还有豪车载送，韩育陵本来因此心情不坏，但都过了快一小时的车程，司机不理他也罢，骆禾羽居然一通电话都没打来，摆什么架子？

　　见车子已经开到明显是富人居住的住宅区，韩育陵察看手机地图，确认这就是骆禾羽告诉他的住址所在，他试图摁下车窗，想吹吹风，但发觉锁着，要不是认得司机是上次来时见过的那位，韩育陵会以为自己被绑架。

　　车子驶进管理处不久，在一幢两层楼高、占地面广的欧式豪宅外放慢车速，韩育陵发现车道旁停着狗仔记者常用的箱型车，立刻理解车窗不给开的理由。

　　车子开进车库，韩育陵很有耐心地等待车库门完全关上，再等司机先下车给自己开门，他了解自己的安全很重要，凡是必须加倍小心，倒不是怕给骆禾羽制造不便，他更不想的是自己出事的话需要骆禾羽帮他解决。

　　“请。”司机提着韩育陵的行李，很有礼貌地带路，韩育陵想吐嘈他原来会说话，但还是及时打住这刻薄的对待，毕竟，司机不和自己说话也许是讨厌自己吧，那就别自讨没趣。

　　司机在车库通外屋内的门摁门铃，等了约五秒，门锁开，走过一条墙面有美丽木纹的走廊，走出转角，终于见到骆大富豪的居家环境。

　　挑高的房顶，采光很明亮，墙面多是素色白净，家居摆设以木纹为主，各个角落摆有真的植物盆栽，还有一处有各种健身器材，抬头一看，果然有一处阁楼，摆放各种乐器和录音设备。

　　韩育陵看着那比自己的大三倍的音乐工作室，满心忍不住地羡慕，他的工作室都放不下古典钢琴，只能用电子琴，设备也放得很拥挤，在里面工作没法自由行动。

　　要不是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供奉给前妻，韩育陵真想拥有大一点的房子。

　　“少爷，骆先生在饭厅等……”

　　“哈？说什么？什么少爷？谁是你少爷！别这么叫！”韩育陵搓着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看吧。”骆禾羽忽然冒出来，手上拿着一串烤肉，对一脸惶恐的司机说：“我就提醒你别开口跟这爆脾气说话，一般人没有点功底是没办法跟他好好说话。”

　　骆禾羽如常嘴贱，韩育陵瞪着他，想回嘴，但注意力没法离开那串香喷喷的烤肉。

　　“羊肉串、咖喱、煎饼，刚买回来的，吃不吃？”骆禾羽走回饭厅。

　　韩育陵跟上去，饭厅由一面墙隔开，饭厅旁有全开的透明拉门，能看见院子绿油油的种植物，居然大多数都是能采摘来吃的蔬果。

　　和韩育陵家差不多大的圆形餐桌摆着两人分的食物，和美食过不去是不理智的，韩育陵干脆地坐下，抓起爱吃的就开始大快朵颐。

　　“这几天你想吃什么，全列出来，会分三餐加宵夜给你买。”骆禾羽似乎已经吃饱，背靠着椅子舒服地翘腿。

　　“晚餐想吃虾面，还要红豆冰。”

　　“行，正好我也想吃，午餐呢？”

　　韩育陵嘴里含着肉串，狐疑地盯着骆禾羽：“等下不是就得去董事会议吗？”

　　骆禾羽很写意地点头：“会要开，饭得吃啊。”

　　韩育陵吞下烤肉，拿餐巾擦擦嘴，挺直背脊严肃地说：“我不是来度假的。”

　　“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决定才来的，有必要这么严肃？”骆禾羽无奈地笑。

　　“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决定？”

　　骆禾羽耸肩：“我就猜吧，还是你愿意和我说？”

　　骆禾羽不积极的态度让韩育陵感到烦躁，当然，要是骆禾羽要求他做出配合大局的决定，他会更烦躁，可也不该什么都不问啊！

　　“我还没做决定。”韩育陵吃掉最后一根肉串，拿起咖啡壶给自己倒咖啡。

　　骆禾羽晃了晃长腿，站起身，“你想听我说我这家族企业的一些故事吗？”

　　韩育陵没多考虑，他点头，他人都来了，还要逃避就显得太矫情。

　　“路上说吧，你带正装来了吗？”

　　韩育陵摇摇头。

　　“你和我身形差不多，穿我的吧。”骆禾羽说完就转身往里走，韩育陵来不及拒绝，只好跟上去，来到屋子二楼，走进一间比他卧室还大两倍的衣帽间，骆禾羽已拉开一个柜门，里边挂着好几套颜色一致的正装。

　　“这套新的，还没穿过，Armani的，我见你穿过这款，应该合你意。”骆禾羽把西装朝韩育陵递来。

　　韩育陵接过西装，他确实对这款式没意见，骆禾羽示意他去换，接着就拉开另一个柜子，里面是折叠得整整齐齐、分格摆放的领带和领带夹，柜子有另外两层，骆禾羽麻利地选了领带，然后便拉开另两层柜子，分别选出手表和袖扣。

　　韩育陵看得有点失神，这样奢侈得有品味的场景，他只在演戏时演过，演戏用的道具，除了他身上穿的是赞助商出借，其余全都是假货，此时，说不上是羡慕，韩育陵只是第一次感觉到，骆禾羽出生并生活的世界，和他有着很大的差距。

　　“不想穿西装吗？”骆禾羽看向提着衣服发愣的韩育陵。

　　韩育陵苦笑，“我要是穿便装和你一起出去，一定会给你丢脸吧？”

　　“我先不否认，反正你也不肯信，我就说个肯定的事情，你若是这样子去开会，一定会被看不起，会被那群老头阿姨闲言闲语，非得让你来一趟我已经不是很好受，要是还让你遭遇不开心的事，我会更难受，你能不能就体谅一下我，就这一次。”

　　韩育陵其实知道，骆禾羽对他的情感，和干爹们对他的情感，并没有不一样，为什么，他却不给骆禾羽和给干爹们一样的对待？他记得他曾和骆禾羽说，他和骆禾羽之间隔着一条沟，而他不想跨过去。

　　人与人之间，谁会没有一道沟？不就是一道沟而已，只要愿意，就可以跨过去。

　　“我想穿三件式。”韩育陵把西装递回给骆禾羽。

　　骆禾羽笑，点头，“行！三件式帅！你韩育陵，必须最帅！”

　　“这件你穿吧，适合你，年轻十岁。”韩育陵拍拍递回给骆禾羽的那套西装，转过身自顾自地在领带柜挑选想要的配搭。

　　不久之后，一身贵气又干练的两人就一起出门，前往企业本部出席董事大会。

　　车里，骆禾羽毫无预警地就说出韩育陵意想不到的事。

　　“添羽医院，很久以前就是靠叶家牵线，替高官富贵伪造医疗报告逃避牢狱刑罚，才能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大企业。”

　　对着瞪大眼不说话的韩育陵，骆禾羽接着说：“是直到我和……你母亲搞出了事情，我们这两家人才断绝来往，添羽不再收贿作假，叶氏便和另一家医院合作，最近被揭发医药报告作假的事，是那家医院做的，但是，叶氏手上有添羽医院以前不光彩的证据，就以此要挟，要添羽医院把锅背了。”

　　韩育陵深呼吸，先把这段信息安置在脑中‘待消化’的区块，努力克制着内心激动，问出他来之前，很好奇却查不到的事。

　　“叶氏现在是谁在做主？”

　　“叶崇杰回来了，叶宇杰和叶承毓也都还在，不过他们没出息，只是挂名的傀儡，现在掌权是姜家的人，和高官有联系，后台很硬。”

　　姜家，就是叶氏娘家那边的人，姓姜的，除了自己外婆，韩育陵可说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对方也许见过自己，在很多年前，母亲的葬礼上。

　　“如果我投反对票，添羽医院会怎么样？”韩育陵问。

　　骆禾羽揉太阳穴，难得露出烦恼的神情，“说实话，我会把你叫来，就是想趁机给你个交代，免得以后你知道会气死。”

　　骆禾羽这么说，韩育陵便猜到接下来的话。

　　“添羽医院留不住，必须拱手让给叶氏，罪证在他们手上，只要医院属于他们，就能继续经营。”

　　韩育陵的心，一瞬间像坠入冰川，叶氏集团，最终还是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自己那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意义，和那群人斗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