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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鬼切丸 之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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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没有如此仰望了。
凋花枯叶的枝杈如开幕般层层褪去。
幽玄绮丽的夜晚,苍茫的穹顶之下,缥缈的流云之上,一个明亮的物体坠落,跌入了眼睛。
月——冰冷、遥远,和我一样没有温度。
过去在赖光的和室里,一遍又一遍看过的天空,如今也模糊了。
只有它,是亘古不变的。
只有它,是一如既往的。
啊啊,什么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烫烫的,有点粘稠,些许腥甜。
但是——
为什么曾经没发现呢?
月色,如此热烈。
在我已然辨认不出的夜幕下,一轮红玉来迟,谲诡的浮云妖冶缭绕,宛若缓缓流动的血带。
啊啊——
想必,今夜有美人割腕吧。
手枕在玉石般透亮的月宫。
“香取大人,清醒一点!”
耳边,传来了谁的呼唤。孩子气、带着哭腔,有些熟悉……
对啊,我已不在那里——我在、我是——
◇
再一次睁眼,月已苍白地离我而去。
刚才……失血过多了吗。
“香取大人,香取大人!快醒醒!”
半透明化的白藏主勉强抱起我,试图将我运到安全的地方。
沙沙,夜行之人踏过草丛的声音。
我的反应还很迟缓。
沙沙……越来越近。
“小白,人类无法靠肉眼捕捉到你的高速移动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灵力已经不够跑回公寓了……”
“不用回去,你变回原型应该够高——”
抬起头,旧楼占据了天空的一角,顶层的玻璃窗大开。
“以契约之名起飞吧,白藏主。”
◇
两位保安走到了墙边。
——空空如也,除了两截的砖头。
“果然,还是搞错了吧。”
男人无趣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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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窗户敞开,顶层传来了声响。
香取摔在地上,因惯性滚到了柜子角。“唔……!”
“谁呀……?”
一个细细弱弱的童音。
有人被吵醒了。
那人得到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答——
“你的过路人。”
香取倒在地上,仰望一成不变的月光,直至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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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石早上起床踩到了榻榻米的边缘,吃饭打碎餐具,出门鞋带断了,从梯.子下走过时遇到一只黑猫尿尿。
一个清晨把日本不吉利象征踩了个遍,男人内心吐槽自己还蛮准的。
虽然今天的确收到了横滨的好消息——那个年轻黑手党身份敲定了。不,具体细节属实诡异,是好是坏还很难说……不过,等友人醒来再定夺吧!她前天通宵战斗,昨天又办了迎新宴,估计这会正在补觉。
怀着让香取多睡一会的私心,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
像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那样,漱石在完成自己的晨练——站在高处观察一座城市苏醒的样子后,从猫变回男人,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冬木市依山傍海,风从郊外吹来,带来了清爽的草香,一路上枝头的云雀叽叽喳喳。
这份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
茶馆前的信箱上瘫了一只纸鹤。
拾起来,轻而易举嗅到了血味。
「花见町孤儿院,速来」
他正要行动,头顶飘过一团阴影。
不,不是乌云之类的存在,清新的晨风中铁味格外沉重。
是源头来了——
“哎呀呀,刚好截到了。十分钟前我觉得没那么糟就自己过来了。”
胧车停在二楼的阳台。好友优雅起身,毫不见外地跳了进去,言行举止一如往常。
只是头发削短了一半。
堪堪及腰。
平安时代的贵族女子极其珍重自己的三千青丝,只有出家为尼才会剪短。香取向来不在意这些,保持外貌无非一种习惯……不过,她把灵力储存在了长发里。
“早啊漱石。”
她一点也不介意地打招呼,好像只是睡懒觉来迟了。
“出门晨练吗,真不错,你也偶尔做些符合老年人习性的事呢……喂,猫老板别愣了,快上来沏茶。”
“……早。”
少女旁若无人地翻箱倒柜,找朋友的宝贝茶叶。
“对了漱石,上次你和我说新进了一批……一批煎茶?”
“是玉露。”
“哦,想起来了,产地观布子市?”
“是静冈。”
“赖光的咒在眼里?”
“在心脏……”
漱石意识到进了圈套。
她知道了。
…她是知道的。
啊,没有比今天更坏的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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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世茶馆里,少女气定神闲坐在那,和老朋友讲昨晚的“意外”。
——虽然大多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鬼切昨晚不听话,我稍微惩戒了一番。我很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嗯!”
“啊呀…你很强我同意,我是说香取你——”
距套话“突袭”不到一个小时,香取、漱石又像平时一样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了,似乎宛若空气凝结般的紧张气氛根本不存在。
不过,鉴于两人都能把试探当作亲切友好的问候——高手过招,一笑而过,也没什么不可能。
现在男人就像从不缺席的小学生一样吐槽好友那理性过头而不自知的糟糕性格。
“说真的,比起你的人身安全我更担心你的心理问题。虽然我这个活了一千年还沉迷美少女大腿的老头子好像也没资格这么说……不过眼下——”
漱石有些烦恼地挠挠头,变成人时会下意识保留猫的习性。
“想好怎么向式神们解释了吗?香取。”
“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之一,我想……‘他魅妖病犯了’如何?”
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出来,恐怕早就想好了,最多征求可信度方面的意见。
直到现在,她还护着鬼切。
漱石明白问题多余,但还是想确认。
“好吧……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鬼切?”
这把刀长了一副沉稳样,人倒是很单纯,凭友人的手段杀掉他绰绰有余。
香取看着茶叶,缓缓沉到杯底。
“昨晚我就在想——十六种杀死鬼切的办法,要选哪一种?但他大喊着叫我快离开……我想知道,那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鬼切受的伤足以昏迷到年底。
少女慢吞吞喝着茶。
“等他醒来我有话问他,如果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当……”漆碗发出“吱”声,少女无自觉用指甲抠出划痕。
“——就当是真中了魅妖吧。”
果然,还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没有感情,大可爽快割舍。
一旦还有感情,就要承受它带来的痛苦。
“吾友,你太辛苦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喜欢人且被人喜欢本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为什么友人仅存的感情还要遭到宛若恶意一般的扭曲?
如同洪流中的溺水者,好不容易抓住了什么、燃起了希望,却发现手中不过一根稻草。
“我不难过漱石,别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
当事人倒是觉得没有问题,把杯子推过来添茶,示意谈话还要继续。
“我做了最优解,充分考虑后认定——接下来的战争或许会用到这把刀。”
“战争?”
“……嘛,反正迟早也要告诉漱石,只是提前罢了。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香取拿出另外两个茶杯,在桌子上摆了三个定点。
“横滨,冬木,京都……未来两年,这个国家会有三处灵脉的灵力丰盈,足以使「那个东西」降临,「那个仪式」开启…………这么说,漱石懂了吧。”
降灵仪式·英灵召唤。
原本用于拯救灵长世界的决战魔术,经人为干预降格而成了新的召唤系统。
——圣杯战争。
漱石一下就明白了。
当六骑英灵阵亡后,圣杯释放英灵的灵魂,利用他们回归位于世界外侧的「英灵座」的力量将世界穿孔,与此同时「根源」里无限的魔力流出。
前往世界之外的门将被打开。⑴
“原来如此,你想抽取大源的灵力。”
少女啜尽茶水,把三只茶杯收入囊中,似有所指。
“穿越时空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才是真实的「魔法」,而非弄虚作假的「魔术」。”
因为每片土地灵力恢复的程度不同,圣杯战争的时间也错开了。
“最近一场是明年二月,横滨的圣杯从灵脉抽取了足够的灵力。然后是七月,冬木圣杯显现。再下一年四月,圣杯降临于日本最古老、最高级的京都灵脉。”
三个圣杯,三场仪式。
横滨,冬之圣杯战争。
冬木,夏之圣杯战争。
京都,春之圣杯战争。
看起来像异想天开的随性一说,但漱石知道他的老朋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我猜香取你早想了万全之策吧?”
“‘万全’倒说不上,只不过稍稍做了些准备——产屋敷耀哉是我打入深湖的一根暗桩。”
漱石屏住呼吸,仿佛听到了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他作家的职业病犯了,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看起来纤弱的少女,包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源香取是个能引发奇迹的人,不,不如说她本身就是奇迹。
她的声音很轻,平稳、冷淡,只有熟人才能听出那是稳操胜券的自信。
——因为胜者必定是我,无需任何意外。
——弱者?呵呵,且随他们吵去吧。
“还记得吗?产屋敷家是隐居至今的贵族,日本各地都有屋舍田产。实际上——土地的管理权是魔术师对灵脉的管理权 。没错,续命的报酬就是产屋敷家的灵脉。”
横滨,冬木,京都。
三座城市灵脉的暗中持有者都是她——源香取。
她期待着、期待着。
不远万里参赛的御主将为她献上从者的灵魂、开启根源大门的赞礼。
漱石抽出一摞纸,边飞速写着边赞不绝口。
“有趣,太有趣了……魔术师为了抵达根源以‘实现愿望’为饵召唤英灵,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根‘鱼竿’,是个工具人。因为——钓鱼的是你啊,源香取。”
文豪手速全开,满是墨迹的草稿纸一张张起飞,直到完结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香取捡起一张——
是个好故事,精彩,杀伐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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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既然吾友带来了如此有趣的剧本,那么吾辈也说一个怪事吧。”
夏目漱石从“距截稿还有三个小时”的疯狂码字机状态切换回文质彬彬的老绅士模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叠放整齐的羊毛方巾,一点一点拭汗。
随后才慢悠悠开口:
“我拿到了「自杀先生」的最新情报,其真实身份为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干部——太宰治。”
香取毫不留情地吐槽:“年轻轻轻就坐这么高,怕是没少黑吃黑吧。”
她注意到朋友神态不自然,按理说任何消息都动摇不了这个老家伙。
除非又是一个惊天大事故。
“怎么,还有后续?”
“没错。”
作家双手拄在下巴前,镜片泛起白光。
“——太宰治,早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⑴圣杯战争参考自百度百科
开头月姬既视感(大雾…)重制版万年大坑何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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