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乙女物语[综鬼灭＋文野]》杏酡颜

24、大江山 之六

　　／1

　　剥开皮肉、切断骨骼……黑红色的液体溅到了苍白的石砖。
　　月光冷清地渗了一地，一滴血从刀尖滚落，比火焰还要艳烈。

　　鬼王的首级应声落地，脸上仍凝固着笑容，一点也没有将死之人的惊恐。

　　少女甩干血迹，利索收刀，同样没有活人的气息。

　　《御伽草子》记录了大江山除鬼之役，作为现代日本人，产屋敷耀哉这些常识还是有的。当现实与传说重合，他佯装镇定地看自己(想说教)的盟友与鬼大战。

　　不，源香取更出色也未尝不可。

　　故事中酒吞童子被源赖光哄骗喝下毒酒，醉梦时身首异处。

　　少女的「酒」仅仅为了送行，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打动了鬼王。或许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点——酒吞为何死前露出满足的表情。

　　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微笑的头颅。
　　亲自蹲下去、抱了起来。

　　“桃花，你休息好了吧？”

　　破咒声滋滋作响。

　　◇

　　古老的物语中，源氏屠尽百鬼后得胜离去，大江山再无出头之日。

　　眼前的少女却唤出复活的花妖。

　　看啊，现实是不是比戏剧还要夸张？

　　耀哉在家中休息的本体，不由得前倾。

　　／2

　　酒吞童子还活着是意料之外的事。

　　屋里的人站起身来，蝴蝶被惊醒后胡乱飞舞。

　　身为源氏，应该比任何人都憎恨鬼。
　　到底哪里不对了？

　　／3

　　我现在最多能同时唤出三个式神战斗。

　　“椒图回去休息吧，把狸猫叫出来。”

　　屋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冬天公园里饿急了的鸟才会发出的叫声，以及无法忽视的、挥动翅膀的巨大声响。

　　——那是成千上万只扬羽蝶一同破茧的声音。

　　天即将破晓。

　　屋内之人低矮的影子投到地上，宛如站在密密麻麻的血雾里。

　　影子越来越大，离门尚有半步。

　　来了——！

　　砰……

　　像电视里的爆破画面那样，木屋先一步被挤爆了，成千上万只蝴蝶破门而出。它们长着尖牙利齿，发出饥饿婴儿般的哭啼。
　　没有能力思考、没有自由飞翔，只是闻到血肉味就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兴奋，完全凭本能涌来。
　　在扬羽蝶眼里，我们是最美味的食物。

　　“呵，区区飞虫也想碰我——”

　　右眼泛着浅灰色的光，瞳孔处的漫起雾气溢了出来，一根根雾丝扭曲蜿蜒，交错成薄银般的海洋。
　　托不死川的福，我大概知道怎样使用魔眼了。

　　“静止吧——”

　　阖眼睁眼间，整个虫群已笼在迷雾里，一只只动弹不得，像相框里张开翅膀的标本。

　　时间停顿了一秒。

　　我大喊道——
　　“鬼切！”

　　“明白，少主大人。”

　　鬼切的刀法比飞虫要快，电光火石之间砍掉第一层蝴蝶，减缓了整个虫群飞行的速度，将我与它们拉开距离。

　　既然这样的话——

　　“啾吞放大喷火。”

　　“好嘞……火焰之酒！”

　　啾吞就是狸猫怪，源于我十岁那年对鬼王跑路的怨念。他猛吞一壶烈酒后吐出。

　　时间开始流动。

　　——顷刻间燃起大火。

　　染上火苗的蝴蝶慌乱逃窜，不经意碰到了同类。

　　缭乱的火光在一只只扬羽蝶上传递，这场浩浩荡荡的万蝶齐飞从内部崩溃了。

　　在不断掉落的灰块中，我看见了敌方的首领。
　　并非人、也并非妖物。

　　——用作附身的纸人式神孤零零站在残垣断壁中。

　　没错，是式神。

　　对方没蠢到坦诚相见，仅是将自己的意识附于纸人上，通过纸这一媒介施法下咒、操纵蝶群。也就是说，施术者为面前的纸人式神。

　　见蝴蝶已被退治，它抖抖身子，掉落的纸屑生成了新的蝶，大概几十只。

　　这些纸蝶和饥肠辘辘的扬羽蝶有所不同，仅仅是量产出的纸人分.身，并没有被赋予进食的概念，只会忠诚地履行本体下达的指令，像一堵厚实的墙将我隔开。

　　——它想逃！！

　　就算是附身的纸人，只要落在我手里就有可能顺着灵力揪出不在场的本人。只有逃走了才无后顾之忧！

　　它继续抬起手来，想抖落更多的纸蝶。

　　休想。

　　“却鬼延年——”

　　一张张增伤的符咒将纸人粘成粽子，固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我将手放在薄绿的刀柄上，一路斩杀纸蝶，向纸人冲去——就算是附身的纸，退魔之刃造成的伤痛也会传达给躲在幕后的黑手。

　　“我说过了啊，平家的阴阳师，不杀点什么我是不会回去的。”

　　一刀两断吧，杂碎。

　　／4

　　酒吞醒后第一个看见了香取。

　　“阴阳师……！你这是做什么？”

　　少女快速奔跑，无暇回头。吸血的蝴蝶成为脚下的灰烬，目标是操控一切的纸人。

　　“死过一次清debuff。醒了就让开，小心血溅一身。”

　　香取的眼神冷了起来。
　　浅淡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友人流血的画面。

　　「漱石……」

　　她心中呼唤朋友的名字，回想起相处的每一个午后——幽雅的茶香、清爽的橘子汽水，游动的云层与忽明忽暗的光线，构成了随处可见却弥足珍贵的日常。

　　「能与你畅谈，漂泊惯了的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还记得厚重的积云被春风吹走，天之狭缝中露出来一缕微光，友人的毛发顿时金光灿灿。
　　他化作少女们最爱的喵咪，打滚卖萌，哄自己家的小姑娘开心。

　　“快看快看，香取，我在发光，BlingBling~”

　　“好傻，像被油炸过。”

　　“欸？！过分啊，香取！”

　　“外焦里嫩的那种。”

　　“嘤嘤嘤住口，不要再说啦——！”

　　生平第一次觉得阳光是温暖的。
　　那天的光芒至今记忆犹新。

　　「你是有温度的，不该像我一样，变成冷冰冰的家伙」

　　「所以啊——」

　　「危害到你的就由我来清除！」

　　少女持刀一路斩杀。
　　新生的纸蝶如破败的杨柳叶子纷纷落下。

　　没有活着的实感，却希望别人能活下去。

　　——多么矛盾。

　　◇

　　“让开？呵！你这小丫头底气还挺足，怎么，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嘴上嘲讽，酒吞却认同了少女的实力，他摸摸脖子上的伤疤，被名刀薄绿杀掉只在短短一瞬。

　　成长了啊这孩子，与自己走掉时已是天差地别。进步如此之快，不愧是源氏的子嗣，虽然讨厌人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家族的强大。

　　“桃花妖在这里，日和坊还留作后手吧……？你该不会打算如果受伤就自杀再复活？小姑娘真下得了手，连本大爷也吃了一惊。”

　　“不对，日和坊不在这，漱石更需要她。”

　　她都干了些什么！？

　　复活需要时间冷却，桃花妖已经复活了自己，日和坊又留给了那只老猫。也就是说，如果源香取现在被杀只能……

　　酒吞简直不敢相信——！

　　“为了救本大爷，你没留后招……？”

　　灰烬中装死的蝴蝶挣扎了几下，妄想附到少女身上。

　　草丛里探出一节木头手臂，看似漫不经心地拦了一下，马上缩了回去。

　　接着，重宝薄绿削蝶无声。

　　——刀尖轻快地划出弧线。

　　香取挥刀时漂亮的像在跳舞。

　　“杀人当然要有被杀的觉悟。”

　　她跳到纸人面前，隔着式神对幕后主使喊话。“这个道理你也该懂，来，下地狱之前要忏悔吗？”
　　既然原谅是神明的工作，那就送它去见神好了。

　　酒吞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握了握拳头，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把名字还给我……还本大爷了？”

　　名字，是世上最短的咒，也是妖怪最珍视的宝物。

　　传说中的式神录记录了所有与安倍晴明结缘的妖怪之名，但他没有带入棺中，也没有留给子孙后代。千年以来式神录的下落一直是个迷，直到十年前香取出现了。

　　原来，晴明死前找到了香取的封印之处，将式神录留在了那。

　　「若你醒来，就让他们代我陪你吧」

　　所有式神都是故人留下的思念。所以香取才会耿耿于怀他们的出走，才会对离开的家伙也舍命相救。

　　这是十年前死去的她留在世间的唯一一点执念。执着到不像是个源氏。
　　平安时代，源赖光率清和源氏于大江山退鬼。
　　镰仓时代，源赖朝带领河内源氏制定「天地人法」，开启了属于人类的新纪元。

　　但是香取——比起人类更亲近妖怪，或者说把仅剩的感情给了妖怪。

　　哪怕心脏不会跳动，
　　哪怕情感无法共鸣，
　　她仍然选择接受，以守护者的身份保护着式神录中的百鬼。

　　她和源赖光一点都不一样。

　　酒吞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没留后招就来救本大爷？！难道不是为了契约、为了鬼王的名号？”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太胡来了！

　　香取一跃而起，轻盈的像是后背生出了鸟类的翅膀。

　　“因为我的鬼王天下无双，不应该被任何人束缚，哪怕我也一样！”

　　既然不认同我，你且去吧。

　　毫不吝啬地归还名字，把自由作为重生的礼物。这份器量，哪怕是一国一城之主也未必能及。

　　酒吞童子被深深地震撼，在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类后，还是第一次发现如此有趣的存在。

　　他哈哈大笑，“你们人类总是喜欢说大话。”

　　“我不是人类——”

　　薄绿划过平家式神的脖颈，所切之物如同樱花碎雪散落。
　　刀光毫无晦暗，一如主人漂亮的龙胆紫色眼睛。

　　“是百鬼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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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源氏百鬼卷」之十 源氏(四)鼎盛
〔源春日·撰〕
幸存下来的源赖朝和源义经联合起来，在1185年的坛浦之战中，一举击败了平氏。平氏死伤惨重，平清盛嫡系一族被灭门。
源赖朝名声大噪，首创幕府制度，出任日本第一位征夷大将军，开创了镰仓时代。
河内源氏在当时甚至取代了摄津源氏成为主家。
当时，赖光公的后代居于朝廷，多任神官或阴阳师之类的文职，赖信公一脉则活跃于各个战场。
正是「身负龙胆自不凡，花出同株落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