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夜雨晓岚

69、师门

　　“总是在这土地庙中躲着，画地为牢，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令狐诗弈道。

　　“哪里？”秦萧问。

　　“欧阳前辈隐居的地方。那里设了毒阵为界，况且那些正派人士应该也不想涉足那里吧。”令狐诗弈道。

　　第二次来，他俩已经驾轻就熟，曾险些被困入其中的迷阵，这次也避了过去。

　　“明明是荒凉萧索之地，却能让人在幻境中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心神沉醉，乐不思归，最终永困于此，这欧阳前辈真是会蛊惑人心哪。”令狐诗弈叹道。

　　“你当时说，你在幻境中，调戏了个什么人？”秦萧突然问。

　　“我当时在幻境中做了个梦，梦中调戏了你一番。”令狐诗弈道。

　　秦萧一脸的哭笑不得。

　　令狐诗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一拦：
　　“唉？等等，那不会是真的吧？”

　　秦萧伸手捧起她的脸蛋儿，在唇上亲了一口，问：“一样吗？”

　　令狐诗弈想了想，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半梦半真吧。”秦萧道，“我只记得我并未做梦，只是突然不见了你，四处寻找，发现你靠在一棵树旁睡着了，然后。。。”

　　“然后你就开始趁人之危了是吧？”

　　秦萧顿了顿，“明明是你主动的。”

　　“你胡说！”令狐诗弈喊道，“分明是那迷阵把你内心深处的冲动给引发了出来，哦，原来你那时装的一本正经，其实早就暗藏了龌龊心思。。。”

　　“内心深处的冲动？”秦萧盯着她道，“彼此彼此。”

　　他们二人去欧阳幽念的住处，发现她并未在家，那只鸟儿依旧唱着古怪的歌：

　　碧天如水月如眉，城头银漏迟。
　　绿波风动画船移，娇羞初见时。
　　银烛暗，翠帘垂，芳心两自知。
　　楚台魂断晓云飞，幽欢难再期。

　　“既然欧阳前辈不在，我们也不便打扰，我见临近湖畔处有一座旧舍，我们先去那里住着可好？”令狐诗弈道。

　　秦萧点了点头。

　　这座旧舍本是欧阳幽念与陈怀因所建，临近湖畔，可听水声，夜里月光映落湖面，宛如珠宝铺盖水面闪耀，美得让人流连忘返，令狐诗弈坐在湖畔，头枕在秦萧的膝上，于月色中流连半宿，斯人在旁，难以成眠。

　　可惜只享受一夜醉人的美景，第二日，就有武林人士探寻到这里来了。

　　玄机子令本门弟子在土地庙周围百里埋伏监视多日，令狐诗弈一旦出来便一路追踪到此，见她二人进入毒姑隐居之地后未曾出来，便急忙向宗门传讯。玄机子得讯，又通知了六大派其余几派，召集人马于三日后汇合至此，共诛魔女。

　　六大派虽是暂时占领了白术之城，但白家势力并未削弱，崆峒、昆仑、雪山等派仍作壁上观，一些小门派与散客游侠也都被白家收为麾下，另，逍遥派听说操纵天魔琴的是令狐诗弈，因着掌门夫妇与令狐诗弈的交情，也未采取任何行动。

　　三日后，沈光，煦和，玄机子，觉明大师，长眉真人，岳南天皆聚齐到此，于湖对岸喊话，让令狐诗弈交出天魔琴，束手就擒。

　　“你师父来了。”令狐诗弈对秦萧说道。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走吧。”秦萧说道。

　　沈光看到秦萧出现在令狐诗弈身旁时，眉头紧拧，煦和师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沈光。

　　“呵呵，真是天道轮回啊，前些日子神剑门的燕无迹走上邪路，为武林各派联合伐诛，如今竟轮到了九阳剑宗。”岳南天嘲讽的说道，说完还看了眼沈光。

　　“秦萧，过来。”沈光道。

　　“师父，弟子恐难从命。”秦萧道。

　　“你。。。！”沈光怒目而视。

　　岳南天等人在旁摇头暗笑，表情讥讽。

　　“秦萧，你自幼便跟随于我，我亦受你父亲所托，对你尽心教导，如今，你真的要用我给你的剑，用九阳剑宗的剑法与师门为敌吗？”沈光道。

　　秦萧看了眼他身后的重剑，自知有愧，便将剑取下，双手奉上，对沈光道：“师父，徒儿愧对师门，愧对师父的栽培，愿将无垢奉还。”

　　沈光气的没话说，拂袖转身。

　　“当年陈怀因身为名门之士，颇有侠义之名，却被那毒姑欧阳幽念蛊惑，入了邪道，身败名裂，看来，这毒姑一脉，都颇有魅惑人心的本事。”岳南天说道。

　　“沈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拐走你心爱的弟子的。”令狐诗弈一脸惭愧的对沈光道歉。

　　“我跟你说不着。”沈光不搭理她，转身沉默不语。

　　令狐诗弈心中暗道，这沈光真是个老古板，就是没有那个上官义好说话。

　　“不必废话，今日我等既然来了，就势必要拿下这个妖女，你要管教弟子，自当领回去管教。”长眉真人道。

　　“不错，沈师尊不会徇私偏袒，手下留情吧。”岳南天道。

　　沈光长长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道：“九阳剑宗自当以身作则，为武林以表率。”

　　“好。”岳南天等人在后面连连点头。

　　“师父！”沈光身后的大弟子郑刚低呼一声，然后痛心的看了眼秦萧，很是纠结。

　　“犹豫什么？动手！”沈光回头命令道。

　　秦萧将右手握住了无垢剑的剑柄，端着剑的左手缓缓放下，形成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秦萧，切莫与师门为敌，待令狐姑娘归还了天魔琴，我们不会为难于她。”郑刚急切的喊道，他知道，秦萧一旦出手，将再无回头之路，从此便是一个欺师灭祖，违背道义之人。

　　“郑师兄，你真的能够护我们周全吗，不与师门为敌，难道等着被他们取了性命？”令狐诗弈扫视了一眼来势汹汹的五大派，对郑刚说道。

　　“郑师兄，多谢你的好意，我曾经跟秦萧保证过，绝不伤九阳剑宗的人，还请你退下。”令狐诗弈将天魔琴持在手中。

　　秦萧欲拔剑，令狐诗弈伸手制止了他。

　　她一个人对付这些人不成问题，何必要秦萧身陷不义，她走上前一步，左手持琴，右手单手轻抚琴弦，音刃直逼五大派，唯独避开了九阳剑宗。

　　煦和，觉明大师，长眉真人，岳南天，玄机子五大高手合力，令狐诗弈深感吃力，虽然觉明大师未尽全力，可单是剩下的四人也不好对付，她内力薄弱，操纵天魔琴不可过于猛烈，否则会遭反噬，她尽量在自己内力的极限边缘游走，小心试探而为。

　　令狐诗弈腾空跃起，将天魔琴横置怀中，于半空双手扫出魔音刃与魔音障相结合，外伤人身，内摧人心，一时间五大高手落败。

　　令狐诗弈盘腿落坐于地面，暂收内力，刚才驱使魔功有些超出了她的内力，她的内力被魔功冲破些许，从内腔中涌出一股真气，嘴边渗出一丝血迹，令狐诗弈伸手抹掉，并没有太多人留意。

　　“沈师尊，这便是你九阳剑宗为武林做的表率？”岳南天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扶着胸口说道，对沈光方才不出手十分的不满。

　　沈光走上前来，对令狐诗弈说道：“令狐姑娘，当初我在各派面前为你一力担保，如今你走入魔道，执迷不悟，我只好亲自决断，还武林一个安宁。”

　　说罢便对身后的九阳剑宗弟子命令道：“九阳剑宗弟子听令，铲除邪魔，维护正道，不得有误！”

　　“是！”九阳弟子应声道。

　　“令狐姑娘，领教了。”沈光将剑拔了出来。

　　令狐诗弈知道，秦萧是绝不会对他师父出手的，还不是任打任杀，便把天魔琴一扔，说道：“你是秦萧的师父，我不对你动手，要杀便杀吧。”

　　沈光听罢，道：“那我今日便替九阳剑宗肃清门楣。”

　　说着，他将剑收回鞘中，气运丹田，一跃而起，凌空打出一掌。九阳剑宗虽是以剑术为根本，但像沈光这等剑尊，内力早已深不可测，一掌下去，实可致命。

　　令狐诗弈惊呼着倒退了两步，霎时间，秦萧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将自己的脊背冲着沈光的方向，硬生生扛下一掌。

　　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令狐诗弈的衣裙。秦萧扑倒在令狐诗弈身前。

　　令狐诗弈慌忙扶住他，这一掌若是打在她的身上，她恐怕早已没命了。

　　她生气的瞪着沈光：“喂，出手这么狠，你想打死我啊！”

　　沈光收住了手，道：“我知道秦萧一定会去替你挡下，所以没有手下留情，这一掌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我没事。”秦萧支撑着抬起身，看着令狐诗弈那一脸心疼的样子，安慰道。

　　“是谁在为难我徒儿？”

　　一个尖利可怖的声音响起，众人只见一身黑衣，浑身都被布裹住，只有脸露在外面的一个老妇人突然从天而降，她落到地上的时候，众人发现她手持一根蛇杖，唯一露出的面庞还扭曲变幻，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是毒姑？”长眉真人道。

　　“啊？毒姑？”各派弟子听了皆甚恐慌。只因毒姑此人，颇为神秘，世人难知其究竟，只知道多年前她曾在武林中兴风作浪，心狠手辣，手段阴毒，令人闻之恐惧。

　　“不错，正是老身。”毒姑道。

　　“我听闻毒姑二十几年前出道，当时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如今算来，也不过四十左右，怎么会。。。”岳南天的意思，毒姑看起来是个老妪，与传闻中的年龄不符。

　　“岳兄，你有所不知，毒姑多年炼毒，早已容貌声音尽毁，如今变成这般老妪的模样，也不足为奇。”长眉真人道。

　　“哈哈哈哈。”毒姑发出了一阵尖利的笑声，那声音尖刻刺耳，仿佛把人耳膜穿破，让人浑身不适。

　　“世人对我误解至深。我自毁容貌声音，不是因为炼毒伤及自身，我没那么蠢。实在是因为先夫去后，徒留美貌无意，不想再以原本的面貌声音示人，便在闲暇之余，炼了种毒，将容貌隐去，声音改变，变成了一副老妪的样子。”毒姑说道。

　　“斯人已逝，我便随着他一同逝去，留下的不过一副陌生躯壳而已。”毒姑看向远方说道，“不过今日，有故人前来，理应一叙。”

　　说着，毒姑便伸出一只手掌，在面庞前一抹，仿佛魔法般，她的面庞便稳定了下来，她将罩在头上的黑纱摘去，露出了本来的面容，只是声音还是那个样子。

　　“欧阳幽念。”沈光看着毒姑的脸，道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