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夜雨晓岚

4、回首萧瑟处

　　十八年前，左都御史府。

　　“大人，夫人生了，是个男孩。”
　　“大人，那边也生了，也是个男孩。”

　　那边，指的是左都御史秦大人的红颜知己，只因是罪臣之女，不能光明正大的接入府中，遂安置于城边一僻静之处。

　　“大人，二位公子的名字？”
　　秦大人望向窗外，“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就叫秦萧和秦瑟吧。”

　　三日后，秦瑟的母亲带着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

　　话说秦萧和令狐诗弈刚待要上路时，秦萧便收到了家中迅鹰传来的手信，此迅鹰日行千里，可循着秦萧放出的硝鸣哨而来。
　　手信上写着：七日后，花吾村认亲。

　　“秦萧，那个，段老先生送你的平安符，能不能送给我呀？”令狐诗弈非常厚颜无耻的询问。

　　“既然被你抢了去，给你就是。”

　　“秦萧你真好。”赶紧挂在腰上。

　　一脸竖线的秦萧。

　　一路上，曾遇到过秦萧的同门。

　　“哎，那不是秦萧嘛，他身边居然有个女孩子！”
　　“天哪，秦萧居然带着个女孩子，他恋爱了？看不出来啊，平时闷不吭声的。”
　　“对呀，性格那么古怪的家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河边歇脚时，令狐诗弈道：“秦萧，你想不想破我的阴阳轮？”

　　秦萧疑惑的看着她：“我破了你的阴阳轮，你以后如何自保？”

　　“我相信你呀，你肯定不会害我的，而且你还会保护我，那我怎么能再坑你呢？”

　　秦萧想说你何以相信我，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秦萧竟也无力反驳。

　　“而且你学会了，日后你再跟别人打斗的时候，我使出阴阳轮，你就不会受到影响啦。”

　　秦萧听着有些心动。

　　“尤其下次碰上燕无迹的时候，我还可以用阴阳轮帮你。”

　　一提燕无迹这三个字，秦萧眼里射出两道冷光。“不必了，我要凭自己的功夫赢燕无迹。”

　　“哦。那学学也没坏处嘛，技多不压身，万一碰上那种很坏的旁门左道的人呢？”

　　再说燕无迹才像是那种旁门左道的人呢。

　　抵不住好奇，秦萧道：“好吧。”

　　没有想到，秦萧悟性奇高，令狐诗弈略微指点，秦萧便运用自如。
　　“哇，好厉害，”令狐诗弈拍拍手，“哎，我教了你新技能，作为报答，以后你也要教我一项新技能哦。”

　　“你之前没说。”

　　“不管，就这么定了。”

　　——

　　商遗梦站在山坡上，看向西边的方向，眉头紧皱，手里捏了捏剑柄。

　　“姐姐，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或许我可以帮你呀。”

　　商遗梦看向旁边，见树杈上坐着一个身着花农衣服的少年，衣衫破烂，脸上身上还沾着些泥土渍。

　　见状，商遗梦对那少年温柔笑道：“谢谢了，不过我的忙你可能帮不了。”

　　“梦姐姐！”脆生生的女孩儿声音打破了山坡的静谧。

　　“诗弈，秦萧，你们怎么在这儿！”商遗梦惊喜的看着兀然出现的一男一女。

　　“因为秦萧来这边有事，所以我们就先改道过来了。”令狐诗弈开心的说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我追燕无迹追到此处，听说他去了西域。唉，暂时放这个狂徒逍遥几天，我就不信他永世不回中原。”商遗梦叹了口气道。

　　“是神剑门的燕无迹吗？”坐在树杈上的少年道。

　　令狐诗弈才发现了他，好奇的问：“你也知道燕无迹？”

　　“几位朋友从何处来啊？”少年道。

　　“我们本是修道之人，来这里办点事。”令狐诗弈道。

　　“修道，”少年一听这两个字来了精神，从树杈上一跃而下，“我也打算去修道，不如结个伴啊。”

　　“小花农，你也修道吗？”令狐诗弈像听儿戏般不以为然的打量了他一下。

　　“不要小看我哦，要不，过两招试试？”话音刚落，还没等其他人反应，那少年径直冲着秦萧而来。

　　秦萧无端被牵连也够倒霉，也许因为这三个陌生人里只有他是个男子吧。这样看来这少年还颇有些绅士风度。

　　秦萧倒是不介意，拔剑应战。

　　几招下来，让人意外的，这小花农功底深厚，招式虽有些简单粗暴，但内功不俗。

　　有几次，他的内力竟压制住了秦萧，不过他的招式过于单一，很快就被秦萧看出破绽，靠招式将其制服。
　　但秦萧内心也极为惊叹于少年的内力。

　　“你可曾师从逍遥派的须臾子前辈？”商遗梦问那少年。

　　“姐姐好眼力，只不过幼时得到须臾老人的些许指点而已。”少年答道。

　　“但须臾子用的是双刀，你用的。。。”商遗梦看向少年手中那一把残破不全的旧弯刀。

　　“我说了，只是得到老人的些许指点，所以，都是自己瞎打着玩儿的。”少年道。

　　“那你的内力？”秦萧双手抱胸前，抬眼看了一下少年。

　　“小时候我偶发恶疾，险些丧命，幸好须臾老人经过，传输内力救了我的命，怕我体弱受人欺负，便又教了我几招防身。”少年说道。

　　“这老人好善良。”令狐诗弈感慨。

　　“是啊，这些年，他还不时回来看我呢。对了，你们要到哪里去？”

　　“花吾村。”秦萧道。

　　“那正是我家呀，我带你们去，就在山下。”

　　几人跟随少年下山来到花吾村，一路上得知少年名叫花向天。说是村里人都是花农，若是种牡丹，就取名叫花牡丹，种芍药，就叫花芍药，因为他家里是种向日葵的，便给他取名叫花向天，也是滑稽的很。

　　少年带他们到了自己家中，跟父母介绍说是新认识的朋友。花家父母待人亲切热情，看起来很朴实，招呼过了他们，便急忙让儿子去梳洗换衣服，说是一会儿有贵客来访。

　　花向天洗了把脸，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俨然跟刚才两番模样，竟也是个眉目灼灼，爽朗俊逸的少年。

　　正在这时，贵客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左都御史，秦萧的父亲秦绍彰。

　　秦萧起身叫了一声父亲，秦大人看到他很是惊讶，又像是很欣慰的说道：“萧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接下来，令狐诗弈和商遗梦这两个吃瓜群众就观看了一出感人至深的认亲大戏。大致是，花向天是秦大人的私生子，本名秦瑟，其亲生母亲生下他三天后就带着他不告而别，来到这花吾村，没多久就染病身亡，把孩子托付给了膝下无子的花氏夫妇。

　　花向天早知道自己是父母收养来的，并没有很难过，只是秦大人对花氏夫妇再三拜谢，又想起花向天的母亲，便老泪纵横。而后，花向天拒绝了秦大人要带他回秦府的要求，只言要去修道。

　　秦大人恍然大悟般：“如此可巧，萧儿也要去修道，你俩正好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秦萧向这边投来了忿忿不平的眼神，心说已经有一个拖油瓶了，又来一个。正待开口拒绝，秦大人却兴冲冲的跑过来问令狐诗弈：“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令狐诗弈。”令狐诗弈也是愣愣的摸不着头脑。

　　“好啊，令狐姑娘，商姑娘，我两个不肖子一路上就劳烦多加关照了。”秦大人热切诚恳地看着她俩。这秦大人早些年是见过商遗梦的，知道她是秦萧的师姐。

　　令狐诗弈和商遗梦对视了一眼，遂明了了。令狐诗弈开心道：“好呀，人多更热闹，路上就不怕无聊啦。”

　　“等等。。。”秦萧打断了他们。

　　“萧儿可有异议？”秦大人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怎么会呢！”令狐诗弈过来拍拍秦萧的肩膀，“秦叔叔，秦萧人可好了，侠义心肠，锄强扶弱，乐于助人，我们都很喜欢跟他一起。”

　　秦萧好像听到了这辈子都没听过的措辞，满脸不适的样子。

　　秦大人也甚为惊讶，令狐诗弈口中的秦萧跟他印象中的儿子相去甚远。他印象中的儿子孤僻冷漠，寡言少语，不爱与人为伴。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说道：“那就好。”

　　花氏夫妇也很开心，直说道：“天儿，你一路上要听秦公子的话，不要惹麻烦。”

　　花向天不爽的“切”了一声，道：“看在两位漂亮姑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同行吧。”

　　秦萧瞄了眼他这三个同伴，道：“若是拖我后腿，我便自己先走。”

　　“好啦好啦，知道啦。”令狐诗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这出戏还没完，又来个凑热闹的，花向天的师妹，须臾子的徒弟叶玄霜受须臾子的委托，来给花向天送了两把莫邪弯刀，这弯刀虽不是独一无二，却也是刀之上品。

　　“师父听说你要去修道，一直惦记着叫我把这双刀拿来赠你。”叶玄霜道。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没想到师父还惦记着我。。。”花向天拿着双刀，感动的说道。

　　“你虽不曾正式入逍遥派，师父却总说你是他徒弟中天资最好的一个。”叶玄霜瞄了眼秦萧，脸有些红的低下了头，“没想到，你竟是秦家的公子。”

　　叶玄霜走后，看着花向天恋恋不舍的眼神和殷勤的模样，令狐诗弈道：“你师妹好漂亮呀，应该是逍遥派第一美女了。”

　　“我师妹人称武林第一美女。”花向天立刻说道。

　　“我呸。”令狐诗弈一口水都喷了出来。“谁称的？她自己封的吧。她还不如梦姐姐好看呢。”

　　“哎，你该不会是喜欢你师妹吧？”令狐诗弈调侃他。

　　“没有，”花向天很认真的澄清，“师妹是须臾老人的外甥女，我对师妹只是兄妹之情。”

　　“那就好，你没发现她看见秦萧眼都直了。”令狐诗弈道。

　　又是秦萧，花向天不爽的瞅了秦萧一眼。

　　秦萧本来对这种被人八卦的尴尬是极为不适的，只是如今令狐诗弈这个女孩子说他，很神奇的，他竟觉得勉强能忍。

　　——

　　在花吾村住了一晚，几个人次日一早便启程了。
　　临走时，与花家老夫妇惜别。

　　“这下好了，你以后去修道，就说你是秦家的公子，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花家老夫妇握着花向天的手，不舍又疼惜的说道。这种爱子之情，又要让自己孩子承认是别人家的，着实令人心酸。

　　“爹娘，我才不要当什么秦家公子，我永远都是花吾村的孩子。我们去修道，不是靠我们的出身，而是靠我们自己的本事。”花向天握着养父母的手说道。

　　“说的好。”令狐诗弈拍了拍手，“放心吧，叔叔婶婶，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一只只会空口说白话的小狐狸。说起照顾，一路上，若没有旅店，多亏了商遗梦负责大家的伙食。

　　有时，虽然吃着商遗梦做的珍馐野味，但氛围却不是那么和谐。

　　“喂，秦瑟。”令狐诗弈冲着吃完饭在旁边闲晃的花向天喊道。

　　“你。。。叫。。谁？”花向天僵硬道。

　　“叫你啊，你不是叫秦瑟吗？”

　　“什么萧啊瑟的，这么娘的名字我才不叫。”

　　“你说谁娘。”秦萧投来两道寒光。

　　“好啦好啦，大家和气一点。”商遗梦劝道，“向天，你吃好了可以先去探个路吗？”

　　令狐诗弈填饱了肚子，坐在树杈上思考。“我内功和基础薄弱，就是再练八百年也比不过秦萧，更不要说燕无迹。我得学点适合我的东西，什么呢。。。”

　　“喂，这位大哥，前面是什么地方啊？”花向天拦住一群急匆匆赶路的人中的一个。

　　“前面？白术之城。”

　　“那是什么地方啊？哎，喂，喂。。。”
　　那人赶的匆忙，没有功夫理他。

　　“白术之城。。。”令狐诗弈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