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的黑脑洞》中华田园苏

9、薛师兄（四）

　　（四）

　　阿七果然很快就醒来了，但仍躺在手术台上，肚子被大块大块的纱布盖着，看不清情况如何。站在手术台旁的医生似乎多了两个，此刻全都垂着脑袋，淡蓝的无菌口罩都挡不住他们如丧考妣的神情，看得阿七一阵心慌。

　　她迟钝地动了动嘴唇，眼前忽然凑过来一个熟悉的脑袋——头发全藏在绿色的无菌帽里，脸庞也被同色的无菌口罩遮了大半，唯一外露的眼瞳是较多数亚洲人略深的棕色，满溢某种久违的，新奇的笑意。

　　“阿七，原来你还可以当男人啊？”他笑嘻嘻地感慨，果然是薛师兄。阿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顽皮地一眨，带点戏谑的神情，“那你以后比较想当男人还是继续当女人？”

　　什么……男人女人？是这辈子已经没法囫囵个下手术台，问我下辈子想当男人还是女人，送殡仪馆时好给阎王带个信么？阿七迷迷糊糊地想，鼻头一酸，差点儿后悔得哭出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再怎么想祭奠爱情，到底没想过真把自个儿的小命当祭品给一股脑搭进去。那些只能感动自己的痴心与热忱，忽然就醒了。

　　可我这条小命眼看都快搭进去了，总得有点价值吧。但阿七感觉麻药的效果褪得真是巧妙——她腹部还没来得及隐隐作痛，嗓子却已轻松了几分。小姑娘愈发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怔怔地盯着头顶那双带笑的眼瞳，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想我下辈子当男人还是女人？”

　　或许是因为麻药的缘故，阿七的嗓音又轻又哑，像根磨砂质地的长羽轻轻刮着薛师兄耳廓，从前分明也是个明艳自信的姑娘，这会儿却添了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下辈子？”薛师兄似是讶异地挑眉，帽檐下的眼瞳便流露几分熟悉的暧昧，夹杂着些跃跃欲试的情绪，“怎么，下辈子还想被我当女孩子疼呢？”

　　哦，原来得这种病的患者腹腔里就没有子宫，反而藏了枚属于男性的□□啊——怪不得怎么折腾都没中标呢。

　　哦，原来男朋友不算近亲属，受术者本人能有清醒意识或者有任何近亲属在的时候，男朋友签手术同意书都不算数的啊——这么一想，万一为个男朋友真死了，还真是冤枉。

　　阿七静静地听他夸张而简略的翻译一旁医生凝重得堪比追悼会致辞的专业解释，关于她在术中被查出来的极其罕见的“□□女性化综合征”，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太多特别的情绪。

　　哦，我是可以自主做选择的成年人呀，真好，不用惊动父母了。

　　哦，原来排除伦理的困扰后，性别选择手术也只是个跟阑尾炎相差仿佛的简单术式而已。

　　最后，阿七漠然地想，没犹豫太久就选择了继续做个美美的女孩子——也许因为薛师兄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做了二十来年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怎么也不敢想自己有天会变成一身汗臭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