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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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来华山的时候已是深夜。
更深露重，他披一身月色而来，而此刻妲己正与三圣母在院中品茶。
大半夜的品茶，着实有些诡异，只是三圣母常年一人住在华山，囤了很多茶叶无人分享，于是拉着妲己把各种存货尝了一遍，一尝就尝到了这么晚。
“二哥！”
三圣母率先看到杨戬，惊喜起身。
妲己回过头，也连忙站了起来：“真君。”
杨戬近前，她朝他盈盈一拜：“多谢真君相救。”
“举手之劳罢了。”他说，“以后多加小心，切莫再如此大意。”
妲己苦笑：“我到了冀州，见到往日种种方才想起自己究竟是谁，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真君，我走火入魔期间，可有伤着谁？”
杨戬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顿了顿，又道，“你还好吗？”
妲己默然。
她其实不太好。她自从恢复了原身的记忆，就对那些异世的事情逐渐有些忘却了，她努力地想要抓住，却好像又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走。
就像她此刻看着杨戬和三圣母兄妹和睦，总有种隐隐的担忧，但又想不起来自己应该担忧些什么。
太奇怪了。
三圣母道：“大家都站着干什么呀，坐下来呗。二哥，你也来尝尝我烹的茶。”
杨戬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杨戬问。
妲己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对外界已经失去了探索的兴趣。
“既然不知道，不如留下来吧。”三圣母笑着说，“我这华山很安全的，你不用怕泄露行踪。”
妲己迟疑。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不如向前看。”杨戬道，“你有何需要大可以告诉我，我尽力去帮你办。”
三圣母看了杨戬一眼。
“我没什么需要的。”妲己摇了摇头，“你说要向前看，可是我现在连活着的意义都找不到……”
“你为何还有死志？”杨戬皱眉，“你……”
三圣母在下面立刻踩了杨戬一脚，抓住妲己的手道：“谁说没有意义的？你回来之后，我二哥虽起初对你多有误会，但后来也是倾力相助，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费我二哥一番苦心？”
杨戬刚想说话，立刻又被三圣母踩了一脚。
妲己：“我并非是想死……只是觉得余生漫长，无事可做，不知如何是好。”
“谁说无事可做的？”三圣母睁大了眼，“我二哥帮衬了你那么多，你就不想着报答？”说完，依旧死死踩住了杨戬的脚。
杨戬：“……”
“我没有不想报答！”妲己微窘，“只是以真君如今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我肯定更办不到了。”
三圣母挑眉一笑：“还真有件事，他想办办不到，你却可以办到。”
“什么？”
“陪我。”三圣母说，“这天下表面是太平了，其实还乱得很，少不得要我二哥到处跑。他没时间，那你留在华山同我做个朋友岂不是正好？二哥，你说呢？”
杨戬缓缓点头：“三妹说得对。”
看妲己还在犹豫，三圣母就不高兴道：“怎么，是不是我哪里招待不周，或是性格鲁莽，让你都不愿意留下？”
妲己刚想辩解，三圣母就扯了扯她的袖子，悄声说：“有许多女儿家的事情我都不便跟二哥讲，你就当替我排忧解难，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了，妲己别无选择，只能笑了笑道：“我只是怕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既然三圣母盛情相邀，那我在华山住下便是。”
“这就对了嘛！”三圣母拍了拍她的手，笑眯眯的。
杨戬悄悄松了口气。
三圣母把一切尽收眼底，挽了挽袖：“来，把茶喝了，咱们今晚就算结束了。”
……
一个时辰后。
杨戬坐在山顶上吹风。
身后传来草叶窸窣的声音，三圣母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看着她歇了。”
杨戬点了点头。
“今天的月亮真亮啊。”三圣母感叹道，“你怎么会如此有兴致，还来赏月？”
杨戬没回答，只是道：“你被封华山三圣母之后，你我二人就此分开。而我平时繁忙，探望你的时间少之又少，你是不是心里有怨？”
闻言，三圣母淡淡一笑：“这里的确很寂寞，但我从来不怨你，你是我的二哥，却也是天下人的清源妙道真君，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不起。”他低低道。
“今夜我跟妲己说的话一定是让你多心了。”三圣母柔声道，“我虽然很缺朋友，但也不至于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就这般亲热——即使她是个很好的人。我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她留下来，叫你放心而已。”
杨戬微愕，扭头看着她。
“二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好歹是你亲妹妹。”三圣母耸了耸肩，“我听说她离开真君府前你正在闭关，你在闭关什么？”
“突有所悟，因而闭关。”
“与她无意之中动用魅术有关吗？”
“无关。”
“好吧。”三圣母屈膝，托住自己的下巴，“既是有所悟而闭关，那以你现在的实力，一旦有突破便是天大的突破，没有一年半载绝对结束不了。而闭关之时五感全闭，你又是如何得知她走火入魔，前去相救？”
“如你所说，我若是有突破，便是天大的突破。但突破不易，失败亦是常见。此次我闭关便失败了。她离开后不久，我就出关了。”
“骗子。”三圣母说。
杨戬：“我何时骗过你？”
三圣母呵了一声：“好罢，就当你突破失败提前出关。那冀州离灌江口有多远，妲己出事，你怎会知晓得如此快速？分明是偷偷开了天眼吧！这么巧，你一开天眼就看到她走火入魔？而且你不是战斗时才会开天眼吗？”
“三妹！”杨戬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毕竟是我私自保下的人，又受我指点掌握了修行之道，勉强算我半个徒弟，她初次远行，吉凶未卜，我关心一下有何不妥？”
三圣母张大了嘴：“这都算半个徒弟了？玉鼎真人知道你给他找了这么个徒孙吗？”
“这与师父有何干系。”杨戬道，“况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打个比方，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三圣母哼道：“我看受过你指点的仙人也不少，哪吒、雷震子他们肯定有吧？也没见哪个能得你一句徒弟的比喻。你别是找不到借口了，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杨戬：“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们女孩子家总喜欢弯弯绕绕的，能不能跟二哥讲明白些？”
三圣母心道，我要是直说了，怕是你今后都不敢来华山了。
“算了算了。”她挥了挥手，“我也累了。你要是觉得陪我少了，以后有空就多来华山转转，反正这儿还有你半个徒弟呢。”
“你……”杨戬语塞，看着三圣母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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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正式在华山定居了下来。
与三圣母相处久了，发现她着实是个可爱之人，帮自己打理起居的时候像个操心的长姐，一起出去游玩的时候却又像个天真烂漫的妹妹。
妲己对她也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敬重，跟她在一起，总是能感觉时光都过得飞快。
妲己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开心一点。
待混得很熟了，三圣母就常常拉着她讲些女孩子之间才方便说的事情。
“你有喜欢过谁吗？”三圣母好奇地问。
妲己托腮：“没有哎。”
“真的假的？”三圣母挤眉弄眼，“你长这么漂亮，当年说亲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吧？”
妲己笑了一声：“说亲的人多，我看上的人少。”
“哦？那是何种人才能入得你眼啊？”
妲己想了想：“以前是想着怎么也不能比我长得差吧。但现在好像没必要了。”
“为什么？”
“现在我的选择多了一项妖怪啊，大家都是妖怪，谁还不会变个好看模样了？”妲己眨了眨眼。
三圣母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又摇头道：“你要求还是得高点，毕竟你本体好看，对方本体也得好看才行呐！”
妲己摸了摸下巴：“好有道理。”
她骗了三圣母。
她喜欢她二哥，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当着三圣母的面说出口？
她从前总想着要和真君保持距离，免得让自己栽进去，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她和三圣母住到了一起，天天听她二哥长二哥短的，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心又躁动了起来。
毕竟像真君这样的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妲己此时才真的懂了草一草二的那些规劝。
她终于还是彻底沦为了没有未来的女友粉啊。
两个人一人一个秋千架慢悠悠地荡着，山野里除了风声，便只有二人细碎的说话声。
杨戬远远地站着，看着二人的背影。
封神之战结束后，又扫完一批余寇，他就变得闲了一些，来华山的次数也比从前频繁得多。只是很多时候他都没有现身，因为他发现如今三妹身边多了个朋友，两个人玩得高兴，他贸然出现打扰反倒没必要。所以在三圣母的眼里，他还是以前那个十天半个月才会来一次的二哥。
杨戬喜欢坐在石头上，远远地陪着二人，或是拿一卷书埋头读，抬头时发现她们还在原地，便会轻轻莞尔。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好。
就好像世上再没有了什么烦心事，他们三个偏安一隅，逍遥度日。
岁月如流水，百年光阴不过弹指间。
妲己已经把华山当成了家一样的地方，有时候杨戬过来，三圣母不在，她还会非常自如地招待他：“三圣母去山脚下的圣母庙了，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每当这时，杨戬就只是淡淡一笑，默默喝着她给他烹的茶。
有一回杨戬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在，他在附近找了一圈，只找到了在花丛中睡着的妲己。
阳光轻柔地洒下来，周围花枝摇曳，芬芳盈袖。七条毛茸茸的尾巴垫在身下，宛如一张巨大的绒床，另有两尾搭在腰间，将她松软裹起。
杨戬不由失笑。
如此稀有的九尾，居然被她拿来这么用。
自从来到华山，她就一直用的原本面貌，如今细细一看，也不知三圣母是怎么养的她，竟比从前更加妩媚动人。
过了许久，杨戬才猛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盯她盯得太久了。
他耳根薄热，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啊，你今日回来得好早，圣母庙没人进香了？”
杨戬回身，看见摇曳芳丛中还是一片红艳艳的尾巴，便知道她并未起身，还在赖床。他刚想说她认错了人，便又听她打了个呵欠道：“对了，你早上问的关于你和真君的问题，我想了想，想出来怎么回答你了。”
杨戬顿时一僵。
这个时候，他好像不适合再出现，否则尴尬的是双方。
不过……她们到底在背后说了自己什么？
“咦你怎么不说话，还在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收起尾巴坐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戬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变作了三妹的模样站在了她面前。
杨戬：“……”
他欲死。
妲己没发觉，已经亲密地挽了上来：“你不是问我，如果你和你二哥同时陷入危险，我先救哪一个么？”
杨戬：“……”
他那三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的答案呢，是先救你。”她笑盈盈道。
杨戬忍不住问：“为何？”
“因为如果我去救你二哥，他一定会朝我大喊‘救我三妹’，那我还不如先救你。”她挑眉。
杨戬：“……”
妲己：“诶，你就没什么要反驳的吗？”
杨戬叹了口气：“我要反驳什么？”
妲己诧异道：“我以为你们兄妹情深，你会说就算我来救你，你也会喊‘救我二哥’的。”
“不，三……我不会这么做。”杨戬道，“你救了我，二哥就会放心，就能没有顾忌地放开身手。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二哥的拖累。”
妲己愣了愣。
杨戬：“所以你先救我，是对的。”
妲己咳了一声：“但我还没说完。”
“哦？”
“你看我给的这个答案，是基于我对你二哥心理的考量。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先考虑的是你二哥的感受，他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妲己轻声道。
杨戬怔住。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推了他一把，“你可别多想，你二哥毕竟是我最大的恩人，我当然得首先想着他了，你可别瞎吃醋啊。”
杨戬有些僵硬地把手从她臂弯里抽出来。
谁知妲己重新挽了上来：“哇你还真吃醋，这醋你都吃！”
杨戬试着抽了抽手臂，没抽出来。他闷闷道：“你觉得二哥是如何看你的？”
妲己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说道：“嗯……大概是像看妹妹那样看我的吧？毕竟我没记忆那阵子像个傻子一样，他凡事都得教我，就像以前教你一样哈哈哈……哈。”
她尴尬地停住，因为三圣母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和她一起发笑。
杨戬木着脸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啊？”妲己讪讪地松开了他，“那你去处理吧。”
杨戬掉头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中。
妲己捂住了脸。
而此刻圣母庙内的三圣母：……刚才飞过头顶的是谁？怎么打扮得跟我一模一样？
傍晚三圣母回来，妲己若无其事地和她打了声招呼：“终于处理完事情啦？”
三圣母：“嗯！”
她完全忘了自己早上曾开玩笑式地问过妲己一个问题。
于是一切安好，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