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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刀砍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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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正因为你是正义的朋友,所以我成了黑暗里的蛾子。
蛾子渴慕着光,却注定被光烧死。
--------------前言
1
他是一个柔弱的山中男孩,叫做源稚女。
他唯一的亲人叫做源稚生,自称为正义的朋友。
源稚生让源稚女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哥哥很可靠。
似乎从源稚女有记忆开始,眼前除了养父一摞摞的酒瓶子,就是哥哥英气的眉峰和可靠的后背。
在他印象中,哥哥很早熟。每当养父不满微薄的抚养费或者抱怨某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而挥舞手中的皮带时候,源稚生都会早有预感一样抓起自己的手,往背上一带,以出去捡瓶子赚钱为理由,背着自己逃出家门。明明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却稳稳地背着他,尽管双腿都在发颤,却还是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源稚女紧紧抓住源稚生的衣襟,把脸贴在源稚生的后背,好像这样就能无视后面狠狠砸来的酒瓶子和恶毒的咒骂声。
事实上,他们没有去捡瓶子,因为这样的偏远的小镇,连喝一口可乐都是奢华的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瓶子可捡呢。
2
源稚生让源稚女坚持的第一件事就是,等哥哥回来。
就算小镇里没有什么酒瓶子,但是还是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为了稚女能够在晚饭时能够多一碗饭让他自己长得结实一点,不再那么瘦瘦小小,源稚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养父的要求,而且揽下了源稚女的兼职。源稚女记得,源稚生说这句话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但是悄悄握紧了双拳。
就这样,源稚女留在家里收拾家务,做饭。源稚生在小镇跑上跑下,就算上学的时候会更加辛苦也咬牙坚持着。
清晨,山间的寒雾从窗口渗入,熄灭了跳动的烛火。松鼠在树林间上蹿下跳,引的树枝窸窣抖动,风卷落叶,混进了深深远远的暗青色中。刚下过雨的树林浮起了许多水洼,混着泥土和落叶,倒映天边稀稀疏疏的星。源稚生在养父响了整晚的鼾声中醒来,轻手轻脚的放开怀里的源稚女,拿起鞋子走出房间,然后去打工。
但是无论源稚生动作有多放轻,源稚女都会醒来,但是还是会乖乖的不张开眼睛。只是源稚生一转头看到他微微紧滞的眉和不安分的睫毛,就知道他已经醒了。源稚女总是瘦弱又敏感,有时候源稚生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妹妹而不是弟弟。轻声叹口气后,源稚生还是没有拆穿源稚女,替他掖了掖被子。少年出门,踩着水和落叶组成的山间小道,消失在密林的尽头。
源稚女悄悄起身,光着脚在门口探出头看着源稚生走远。
源稚生总是会在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时回来,而源稚女总会在家门前第一道岔路口的枯井旁静静等着。
一路踢着石子,数着步子,不出所料的,在某一步的时候,源稚生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的影子与另一个影子重叠了。他抬起头,一如既往的看到源稚女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和有些疲倦、苍白的脸。事实上,源稚女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这里,因为源稚生不准他下山找他。
源稚女问哥哥山的界限在哪里,源稚生愣了一下就说在离家不远的岔路口,所以每次他做完家务后都会等在这里,一边数着无名的小花一边唱歌,比谁都有耐心。
源稚生拍拍源稚女因为吹了很久的山风而冰冰凉凉的脸,摆出一副兄长的威严架势,冷冷的说:“不准有下次,乖乖在屋里等着。”
可是这句不准有下次,变成了永远有下次-------源稚女从来不在相同的地方等他,每次等候的地方都会移动一两厘米---------这样就不算不听哥哥的话。
源稚生只能无声的叹气,牵着弟弟骨节分明的手,采一小束无名的野花回家抵挡养父屋子里传来的酒味。两个人漫步在红得发黑的小路上,踱着步子回家。
3
源稚生让源稚女惊吓的第一件事就是,哥哥为自己庆祝生日。
记得那一段时间,源稚生常常到地里挖地瓜,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方法把它们酿成了酒。源稚生每天都带一点出门,在门口冲源稚女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终于,在一天晚上,源稚生牵着源稚女在晚上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源稚生胆子大,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但是源稚女难得几次下山,而且夜晚的森林总是透出危险阴森的气息,整个人就怯生生的跟在哥哥后面,一只手被源稚生牵着,另一只手紧张的抓着源稚生的衣袖。
月明星稀,源稚生带着他溜进了机库,奋力拉动机库上方的活动帘门。不明白哥哥在干什么的源稚女呆呆的看着,然后呆呆的被源稚生拽进了直升飞机。
夜幕下,直升飞机像蜻蜓一样拔地而起,轰轰转动浆翼,带着他们飞向高空。
源稚女脚下一软,紧紧抓着源稚生的腰,不敢睁开眼睛看下面。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如果他们两个掉下去,那么他一定要垫在底下。
源稚女大声哭了出来:“哥哥!我们会死的!”
手忙脚乱控制飞机的源稚生没有注意到源稚女的心思,目光凝肃地盯着仪表。在此之前他只是用地瓜酒讨好了护林员让他教会了自己操纵,今天晚上是他第一次实践。但是源稚生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现在----他只想,只想飞向更高的天空!然后大笑着说出那一句话!
仿佛是童话般的情节,源稚女感觉到来自哥哥的安慰,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头顶是澄澈如洗的天空,下方是绵密的森林,树冠密密的簇拥起来,像一个个深绿色的花球,一层一层的在风中起伏。群山仿佛巨人坐于天空之下,威严耸立。原来这就是他生活了这么久的大山,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就变得如此陌生,就像他短短十几年的岁月,在俯视之下也是如此的苍白脆弱,平淡无痕。
人总是会缅怀消逝的东西,却不会注意到正在消失的人。
很久很久,这两兄弟都没有说话,夜风吹打在他们脸上,温柔但是冰冷。
“生日快乐。”源稚生望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轻声说道。他无数次想象着源稚女在这一刻兴奋活泼的脸,因为这是目前的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他希望弟弟能够开心。只是临到关键时刻他却没有办法像计划那样如一个拥有世界的国王大声说出这句话,天亮之后,他还是那个穷小子。于是只能轻轻的,小心翼翼地说出祝福。
他看向源稚女,源稚女脸上没有什么惊喜或者开心的情绪,他甚至垂下了头,没有说一句话。这让源稚生有些丧气。
但其实源稚女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或者说,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只是因为源稚生固执地认为自己是狮子座,生日该在灿烂热情的夏天,而源稚女是他的弟弟,所以也该是狮子座,生在夏天。
源稚生的心里那么海阔天空,可是源稚女只是抬起头,任眼泪无声地流下。
源稚生转过头,抿了抿唇,狠狠擦了一下弟弟的眼睛,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源稚女轻声说“我很喜欢,可是最好的日子过完就会没有了啊……”
这样回答只是让源稚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源稚女柔软的头发。就这样,这个向往天空的少年带着他的弟弟在夜空中飞行了很久,却没有留下童话故事里该有的笑声。
源稚女凝视黑漆漆的天空。
这个山间的少年,或许此时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围困,但是他没有力气掐住命运的喉咙,也追不上满是热血的哥哥。
最后,源稚生说:“稚女,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山,去过最好的生活。”
4
命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转折?
源稚女不清楚。
东京又下雨了,街道满树的樱花都被打落,匆匆顺着水流落入下水道。他烫了一壶酒,赤脚半躺在极乐馆里欣赏雨景,手里还拈着一枝盛开的樱花。
雨丝扑进了室内,打湿了源稚女手中的樱花,他浑然不在意,仰面感受一阵阵清冷的湿意。半晌,他半磕眼眸,将杯中的清酒洒落案台,轻轻唱起了《杨贵妃》。
寻觅复寻寻,辗转红尘无仙踪,莫非是幻梦。
问苍穹,贵妃何处,苦寻香魂影。
身负着,天子命,持玉章,寄精诚。
人立茫茫五云中,但见烟涛内,缥缈有仙宫……
“狮子座流星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流星雨!”源稚生的眼睛被暖黄的灯光映亮,闪烁着期待,整个人看起来欢欣鼓舞:“每个狮子座的人都会看见流星雨,我们明天去看流星雨!”
“嗯。”源稚女缩在被子里露出同样期待的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
能看见的话,就说明自己是跟哥哥一样是热情的狮子座对吧,跟哥哥一样……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看见,倾盆大雨突如其来,天空阴沉如一潭黑水。源稚女抱着梅子饭哭碎了心,最后被源稚生强硬拖回了家。
冷月呵
孤影绰约
沾衣露华浓
徘徊起
风吹仙诀一双泪朦胧
风忽然大了,雨噼里啪啦地砸了进来,源稚女似醉非醉犹自唱着。
雨水漫上了案台,被随意放在案台上的古剑反射着天空白蒙蒙的光,一点一点被洗落了血迹。
晓来天际已先明,广寒眠不成。
西望呵长安故地,惟见尘雾濛。
人总是缅怀逝去的东西,却注意不到正在消失的人。
而在这场人与龙,神与鬼的战争中,只有猛鬼众的头领风间琉璃,没有懦弱的被至亲之人一剑穿心后只能躺在枯井中等死的源稚女。
大战在即,
不死不休。
唱词为杨贵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刀砍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