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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恰似相逢未见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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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桑梓桐从客栈被扔出来的时候,浑身凌乱,头发乱糟糟地耷拉着,妆容也已经是融掉了不少。
“呸!还以为你是桑家的大小姐呢,出来卖你还端架子,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小爷我看得起你,你以为你那琴技能值那一百两!”那人说罢,把古筝猛地摔在地上。
桑梓桐抬头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模样,用手拨了拨搭在额前的头发,弯腰拾起地上的琴,直起身子从人群中走出去。
人群外的汽车上,车上坐着的男人撩开了车帘,看了眼桑梓桐远去的身影,低声对前座的人说道:“把刚刚扔琴的那个男人‘请’到府上去坐坐。”
“是,少爷。”
等前座的人推门下车,男人放下车帘对司机说:“走吧。”
车子从人群中驶离,路过桑梓桐身边时,车里的男人摇下车窗,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桑梓桐,嘴角露出了冷冽的笑。
桑梓桐抱着琴走了许久,穿过路上行人鄙夷、诧异的目光,停在小巷的一户人家门口,桑梓桐深吸了几口气,轻轻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一位衣着素衣的老妇人,老妇人抬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桑梓桐,眼底涌出些许眼泪,伸手去握住桑梓桐的手,颤巍巍的声音说:“桐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兰姨,让我先进去吧。”桑梓桐别过头不去看兰情的眼睛,错着身进了门。
桑梓桐把琴放在琴案上,然后从柜子里找了件换洗的衣服,回头对门外盯着自己的兰情说:“兰姨,我没事。我想先洗个澡。”
“桐桐,我说了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偏不听!那个陈至安我看着就对你没安好心。你今天这样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兰情踱步进来,帮桑梓桐一边找换洗的衣物,一边说。
桑梓桐拿着衣服站在桌旁,看着琴案上断了弦的琴,脸上露出一丝哀切,顺着桌旁的椅子坐下去,扭头看了看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缓缓开了口:“兰姨,如今我已不是桑家的大小姐,自从我们家破败之后,能卖的都卖了。我以前除了任性,什么都不会。我这些个琴技还是娘在世的时候,你和她一起教我的。现在这个世道,我本想着靠这点琴技可以赚点钱,不说让您颐养天年,但至少能保障我们俩的生计。可是现在看来,我这琴技如今还真没什么用。”
兰情走到桑梓桐身边,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慈爱地抚平她凌乱的头发,亲切地说道:“桐桐,我本来也习惯这样清贫的日子。没进桑家之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你,你从小就是老爷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吃过这些苦,我还害怕你跟着我过不了这样的日子。这日子清贫些又怎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们还怕过不下去吗?况且,群儿也在外面做工呢,他一个七尺男儿,养着我们两女流,会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再不要去外面受这些委屈了。”
桑梓桐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抱着兰情哭出了声:“兰姨,我爹和我娘已经离我而去了,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们桑家对不起您,我也没有出息,现在还得赖着您,让您……”
“胡说什么!”兰情轻拍桑梓桐的背,岔开话题到,“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就跟我亲闺女一样,老爷太太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好好照顾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兰姨听了心疼。”
桑梓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你快去先去洗洗吧,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兰情慈爱地看着桑梓桐,把收好的干净衣服递到她手里。
桑梓桐躺进浴桶里,眼泪止不住地就掉了下来。她捂着脸,默默哀泣着。
窗外的月影轻轻投到院子里的枣树上,月影星稀,枝叶摇摇晃晃地摆动着。桑梓桐推开窗,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秦家大院。
秦家大堂里灯火通明,下人成两排,站得整齐划一。
秦宋半抱着手臂,目光冷冽地盯着跪在面前的人,身音如寒冰一般开了口:“陈至安陈公子,听说你今天在凤起楼收拾了个卖艺的小姑娘?”
陈至安跪着,听着秦宋的声音浑身发抖:“我、我……秦少爷不知道,那个卖艺的是桑家以前的大小姐,桑梓桐。她家落败,她爹娘相继赴死,这姑娘跟着家里的管事的搬了出来。她也是气性高,自以为琴技了不起,在茶馆卖了几天艺,也有人追捧,就觉得自己琴技了得。我、我今天就是看不惯她那出来卖艺还傲气凌人的模样,所以教训了她一下。秦少爷,莫不是你也觉得这个女人太过自以为是,所以也想让我找人教训她一下?还是说……需要我派人把她带到府上来?”陈至安说到这,言语也变得轻佻起来,大胆抬头看了秦宋一眼。
“哦?陈少爷莫是不知道,我秦家与桑家,可是定过亲的。”秦宋收起笑容,一步步逼近陈至安,弯腰直视着他,“陈少爷今天这样对待桑小姐,就不怕外面流言说我秦家,不顾桑家死活,待桑家破败,就对桑家故人不管不顾?这是驳我秦家的面子!”
陈至安听了秦宋的话,浑身发抖,急忙战战兢兢地说:“秦少爷,这桑家已经落败成这个样子,那桑梓桐想必现在也是配不上秦家,您这是何必呢?”
秦宋冷笑,伸手捏住陈至安的下巴:“这是我秦家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出去告诉城里这些个世家公子,她桑梓桐是我秦家的人,谁再敢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秦家过不去。我秦宋,可是护短的人!”
陈至安被秦宋捏得生疼,却不敢有半句怨言,连忙点头赔罪。
秦宋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猛地放了手,陈至安经不住摔倒在地,秦宋也不看他,吩咐下人把他带了出去。
秦宋待下人把陈至安送出去后,默默走到桌案旁,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开口对身边的下人刘辅仁说:“明天,去把桑小姐请到府上来。”
“可是,少爷。老爷和夫人都不拿这门亲事作数。桑家现在这样,桑小姐想必也是对秦家有憎意,现在把桑小姐请过来怕也只是徒增少爷的烦恼啊。”刘辅仁跟着秦宋的日子不短,对自家少爷的心也是约莫清楚。他知道秦宋在外是有恋人的,只是今天这个架势,怕不是桑梓桐与他也是有那么些个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刘辅仁不敢妄加猜测,只是在一旁略略劝了一劝。
秦宋不说话,只是斜眼这么一睨,不怒自威。刘辅仁瞧见秦宋的眼神,猛地一惊,连忙低头说到:“小的明早就去请桑小姐来。”
秦宋听到这话,这才回过头继续喝手中的那杯茶。
夜色越发浓郁起来,这满街的灯火雀跃,人声鼎沸的街巷里,却也有一枝新芽正从角落里慢慢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