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首歌《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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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下没多久，房间的灯毫无征兆地被人打开，白光刺目，他用手挡住眼睛缓一缓，撑着身子坐起来。细碎的短发挡住了视线，他隔着泛白的光幕，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三个人，他的队友们。
刺鼻的酒气盈满整个房间，张齐喝个烂醉歪倒在蒋威身上，任鸿鸣走在最后。扶着张齐躺下，全程都没有看那张被突然惊醒，苍白着的脸。
“凭什么，骗子，都是骗子！”醉酒的男人抱着枕头坐起身，用力过猛，差点就从床上栽倒，俩同伴赶紧拦住了他。蒋威看了一眼靠着床头默不作声地少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没客气，“凭什么？就凭我们堂堂正正，不像某些人啊。”
气氛有一刻的凝滞，听到这句话，少年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他眨眨眼，低下了头。
任鸿鸣撞了下蒋威的肩膀，挪挪唇，小声道：“别说了。”
“某些人敢做，还害怕别人说！”三个人今晚都喝了些酒，如今酒气上头，平日里的虚情假意都没必要藏匿。他站起身，指着那位敛眉垂首的少年，愤愤不平道：“是，我没立场说些什么，明明是三个人的乐团，硬生生的塞了人不说，还把小齐的位置都占了。小齐顾忌他背后那人，我替他说，有本事就去告状。”
说到最后，声嘶力竭，他瘫坐在床边。张齐被他这么一吼，酒醒了不少，懵懵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任鸿铭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无奈道：“阿威，别再说了。”
蒋威挣了两下没挣开，愤然摔了枕头，低头抹了把眼泪。
少年将脸埋在臂弯里，眼眶发烫，白皙的脸颊此刻正火辣辣的疼，他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出声，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双拳紧握，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前额，身体在冷与热的交替中堪堪坚持着，刚刚有所缓解的胃痛再度侵袭而来。
突然尝到的血腥味，才将那濒临崩盘的情绪拉回了些许，紧紧咬住的牙关松开了，殷红的下唇冒出了几缕血丝。
他无法辩驳，也无话可说。
选秀节目，临时组建的乐团遭遇淘汰，乐团解散。那时他急需用钱，然而比赛获得的奖金远远不够，那时候，他遇见了孟还宗。
外界提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人，叫孟徐。
孟徐，带领华语乐坛走进欧美流行圈的第一人，其创作的音乐作品代表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乐坛风向。三十六岁结婚，四十四岁低调退圈，独立运营集合影视、音乐、经纪于一体的演艺经纪公司，D.Z娱乐。
一生育有三子一女，长子从政，次子是知名影视演员孟还宗，小儿子才十五岁，就已经展露音乐才华。而孟家那位唯一的女儿，长期旅居海外。
孟徐年事已高，对于公司事物力不从心，目前D.Z娱乐真正的掌权人，是孟还宗，而男子乐团START所属的经纪公司，正是D.Z。
选手比赛结束后，孟还宗找到了他。亓聿清晰的记得，那天刚下过雨，街上湿气与热度交织在一起，压在人心口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孟还宗穿着工整的黑色西装，下车时透过一层浅薄的玻璃望见了他。少年低垂着眉眼，望着某一处发呆，眼神发散没有焦点。听见声响，他转头望了过去，孟还宗就站在玻璃墙外，手指弯曲，轻轻地叩响了玻璃面，待他看过去时，勾唇冲着他笑了起来。
那时的少年青涩单纯，顶着一头深黑短发，一双泛着水光般清澈的眼，歪着脑袋，也跟着笑弯了眼。
亓聿以为，自己遇上了贵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睿智和成熟，他是演员，自然有一双满含故事的眼睛。他以一个老师的姿态，闯入少年的生活，带他认识圈内圈外的风风雨雨，耐心教导他如何面对媒体，如何巧言令色。
只是，少年在音乐上极高的天赋，并不能掩盖他在交际上的不足。
孟还宗耐心教导许久，少年窘迫的低下头，不安的交叉着双手，紧紧交握。
他对他说：“来我公司吧，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孩子。”
多时的相处，亓聿自然是全心信赖他。他将孟还宗当做导师和长辈，当做照亮他人生的一盏灯塔，毫不顾忌，没有犹豫，签下一纸协议。
直到，某个酒会后，他被男人揽住了腰，炙热的气息打在他脸上，少年猛然间才明白，哪有不计回报的付出，男人想要的，终究也只是一个他。
他猛地将男人推开，慌不择路的逃离，当晚就收拾了行李，他想要回家。他宁愿回到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也拒绝被安置在最温暖的囚笼。
他躲了孟还宗一个月。
后来，他等来了法院的传票，还有巨额的违约赔偿。
之后近半年时间，孟还宗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在这期间，他被安排进START乐团，无暇顾及成员一致冷脸抗拒，顶替张齐，成为乐团主唱。
亓聿的沉默，最大程度的激怒了蒋威。他掰开拦住自己的手，三两步冲向了亓聿，抓住他一只手臂用力拉开，险些将少年掀翻。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怒气冲天的队友，一双浅淡的眸子沉静如水，掀不起半分波澜。蒋威最见不惯他这幅清高冷漠的样子，揪起对方的衣领，右手握拳挥了过去。一声闷哼，亓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房间内只有重重的喘息。
公寓大门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经纪人乔名从门口走出，他慌忙冲进亓聿的房间，重重的吸了口气，噎在嗓子眼儿忘记呼气。亓聿被他扶着坐起身，靠在墙边，安静的不像话。
乔名已经习惯了四个男生之间的争执，随意说了几句训斥的话，蹲下身对着伤得不轻的男生说：“小老板回来了，要见你。”
亓聿不想去，但他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不去，那人总有多种方法逼他妥协。假装没听见身后不屑的声音，他扶着墙壁站起身，随着乔名一起，离开了公寓。
孟还宗还在工作，乔名直接接上他，驱车前往D.Z大楼。
总经理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小休息室，亓聿被带到那里。休息室的墙上挂着一把价格不菲的木吉他，是不久前孟还宗特地让人去寻来，送给他的，只是，他没收。
孟还宗也不逼他，就将这把吉他挂在休息室里，等他有空过来，就让亓聿弹奏给他听。休息室的小桌上，还摊开了一本笔记本，他走过去，看见上面熟悉的音节字符，不自觉就看入了迷，取下吉他拨弄琴弦。如此十数遍之后，握笔修改了部分内容，又继续投入演奏。
男人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少年侧对着他的方向，抱着一把吉他，手指微动，轻声地哼出一段旋律，他闭着眼，睫毛很长，白色的短发乖巧的耷拉着，遮住了最冷情的眉眼，他单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书桌的横栏上，纤瘦又修长。
少年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男人弯下腰从后面抱住了他，嘴唇刻意的擦过他粉嫩的耳垂，压低了声音，“亓聿，你唱的真好听。”
乱了的心绪，也扰乱了手指的力度，一声突兀的音节之后，演奏已然终止。少年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没有回应男人的夸赞，也没有最初激烈的反抗，只是握住吉他的手指紧紧地收拢，指尖发白。
“你想我了吗？”男人没有放手，右手往下滑落，贴在腰线上，细细地摩擦。亓聿立刻跳开他的怀抱，抱着吉他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原本就浅淡的眸色，被一层朦胧的迷雾罩住，白得看不清里面的汹涌澎湃。
“孟老师，请你……放过我。”
男人看了看刚刚触碰那片紧致的肌肤的手指，迷恋一般闻了闻，最后竟然伸出舌尖舔了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少年缩在角落打了个冷颤。“嗯？放过你，你给了我什么？”
亓聿别过脸，低头看了看那把只能奢望的吉他，想要出口的话又在心中转了好几个圈，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他走到另一边，将手中的吉他挂在墙上，而后低下头，用手遮住了眼睛。
男人的气息渐渐靠近，他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亓聿垂眸，不去看他。孟还宗凑近了些，食指指尖轻轻地触碰他的嘴角，“谁打了你？”
少年扭过头，想要挣脱，却又被捉住。他不许他逃开，追问道：“我会帮你，下一次，就直接打回去，嗯？”
“……该打。”
少年的声音素来清亮温柔，像一只驯鹿，此时的他刚刚哭过，声音带了些沙哑，像流过山涧的溪流，不小心坠入深穴，击打石岩发出的声音，叮咚，叮咚。
男人的手劲儿更用力了些，语气也冷落下来。“你说什么？”
“我啊，该打，不是么？”他笑了起来，那双灵动的眸子冻结成霜，托付苍凉，“我抢了属于别人的东西，活该被打。”
START是D.Z旗下的艺人，但孟还宗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他嗤笑一声，“没有你，能有他们什么事儿。”
亓聿也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枷锁捆住了野兽，想要逃离喧嚣的城市，却被逼着张开獠牙挥向无辜的群众，而后被聚众所伤，奄奄一息。挣脱不能，反抗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首歌《浮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