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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首歌《余生相》 ...

  •   他撇下单车,肩上挎了一只黑色小包,右手扶着布带,左手插兜,站直了身体,低头打量自己的影子,看见她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他。他抬起头,歪着脑袋冲她笑。“不认识我了?”

      她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大抵是从未想过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在他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复而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吗?”

      他没有说话,幽幽地扫了眼她怀抱着的书,漫不经心地问:“在图书馆待了多久?”

      “吃过晚饭就过来了,下午也在。”

      “……”

      见他突然转过身,推着自行车就走,晏一有些摸不清头脑,小跑着跟上,问他:“你怎么了?”

      “我们今晚的表演你看没?”

      “没…没有……”说完这句话,晏一感觉身边的少年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委屈,好像她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小声的控诉,“你说过你是我的粉丝。”

      他的情绪很低落,晏一突然就悟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却也无奈于身边人突然使的小性子,怎么办,越看越可爱啊。

      “好啦,我现在就看,你别生气了,我是亲粉丝。”她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今晚的表演片段,认真的看起来。期间还不忘与他互动,“亓宝,跟女伴跳舞,你的脸好红。”

      “你……”

      眼前的亓聿与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见过他在舞台上自信的模样,见过独立行走在街头脆弱的模样,也见过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前,隐忍坚毅的模样。他年纪小,身上的光芒越发闪耀,本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可接触下来,了解越多,越懂得他的珍贵。她忍不住瞥向他捂住耳朵的的手,笑着打断他的话,“你在害羞。”

      “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晏一笑得肚子痛,等她稍稍正经一点,亓聿才将随身带着的包交给她。

      “这是什么?”她双手接过,看着手中熟悉的外包装,求证似的问他,答案显而易见,他说:“连累你摔坏了相机,我很内疚,所以……想要送你一架新的,请你一定要收下。”

      “那相机太老,本来就正准备还一架新的,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她将手中的包往外推给他,被他制止,就听见他说:“给你就收下,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

      “朋友?”

      他呆愣愣看着她,心里难免的紧张,“不可以吗?”
       
      “不是,我很开心,非常乐意,荣幸之至。”听她说了一长串乱七八糟恭维的话,亓聿心里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看着她青春洋溢的脸和丰富的表情,跟着她笑出了声。

      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过,下车后往前走两步,正想要伸手揉一揉酸软的肩膀和脊背,就看见停在一旁的黑色的宾利,驾驶座上的人陷在黑暗里,只有一丁星火,泄露他的踪迹。他看见他的瞬间,电话响起,他迟疑着,没有立刻接听。一通电话被挂断,紧接着又拨通了电话,这一次,他将手机伸到耳边,“……孟老师?”

      “过来。”

      孟还宗这个时候来找他,亓聿不难猜到他的意图,有些迟疑,更多的是抗拒,最终还是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尚且还有一段距离,男人已经下车,站在车门旁等他过去,手机屏幕还亮着,等他一步步走近,被男人一把扯过去抱在怀里时,熄灭。

      男人常年吸烟,身上总是带有浓重的烟草味道,他挣扎着就要推开他,却被人用力的箍住下巴,“现在才回来,去哪儿了?”

      他试图往后退,禁锢在腰上的手臂使了力气,远比他宽阔有力的臂膀,一次次的限制他的动作,受制于人的屈辱和不甘险些将他的理智堙没,呼吸有些不畅,他偏过头咳嗽几声,才开口道:“一个人随便转转。”

      “呵,”男人显然不信,眼底的阴沉和郁色像一团团密不透风的低气压,被捏住的下巴很痛,下颚内侧的弯骨被拇指扣住,他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鱼,惨淡的面对命运的戏弄。他凑近了些,带着烟味的呼吸打在脸上,“约会?”

      “不是。”

      “那人是谁?男孩,女孩,亦或者都有。嗯?”

      他轻轻地笑出声,看见他白费力气的挣扎,脸上越是愤怒,他笑得越是张扬,他低头就要吻上他,被亓聿微微侧过脸躲过,碰到了左脸。他并不恼,唇下的肌肤冰凉的,带着若有似无的柠檬香,嘴唇顺着对方的脸缓缓移动,从脸颊落到眼角,眉心,辗转流连,手指用力扣住他的下颚,轻轻一点,触碰到那寸诱人的柔软,正待进一步动作,膝盖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他就被人重重的推开。

      “够了,别碰我。”

      孟还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看见眼前的少年厌恶的蹙眉,狠狠地擦着脸上的痕迹,粉嫩的唇瓣被用力搓着都有些破皮。心里的怒气怎么也忍不住,他冷笑着看着他的动作,“怎么,又不是没有亲过,就这么嫌弃?”

      “……混蛋。”

      这不是少年第一次表现出抗拒。事实上,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意,亓聿一直很抗拒和他单独相处,每一次浅尝辄止的触碰,都能引起他激烈的反抗,每一次亲近,他就会躲得更远。两年了,当年的小少年长大了,不仅学会了反抗,还学了骂人?

      想到这里,孟还宗忍不住捏捏眉心,觉得眼前的状况太不应该,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什么温水煮青蛙,让他一点一点的接受,习惯……现在这种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混蛋?”膝盖被踹得狠了些,那种由内而外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弓着腰,双手撑住膝盖来缓解疼痛,“我要真是混蛋,你现在就只能躺在我身下哭。”

      亓聿站在旁边,听到他说这句话后,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低着头,将整张脸藏在阴影里,紧咬着下唇,有什么东西划过眼角,迅速落入温热的地表面,消失不见。他不吭声,不代表孟还宗会就此收手,他冷着脸看了过来,“亓聿,不要再次试图离开我,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还有,趁早收起你想要跟别人在一起的心思,你喜欢谁,我就去毁了谁。”说完这句话,男人驱车离开,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一场噩梦,持续了近两年的噩梦。

      他就像一只失足掉进陷阱的幼兽,被人好心的猎人救起,以为重获自由,没有想到只是换了一只更大的笼子圈养。猎人很耐心,给它修葺最华丽的笼子,最美味的餐食,可是幼兽不愿意失去自由,它一次次试图逃跑,猎人几乎从不打他,牵着绳索的一头,看着它兴奋的冲进森林,紧接着被紧紧地勒住喉咙,逃脱不得,最后重新被关进笼子。以此,循环往复。

      他回了公寓,洗了个澡,穿戴整齐,完全不像是临睡前的状态。在房间里扫了两圈,都没有看见自己的吉他,他用微信询问郎书,“我的吉他呢?”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将纱窗拉紧,关掉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暖黄色的小灯,他就靠在床头的位置,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房间里渗着冷气,少年连被子都没有掀,长腿伸直,背靠着柔软的枕头,闭上眼,长睫轻轻颤动,呼吸均匀。

      郎书的电话打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少年伸手拿起电话接通,眼底清明,“我的吉他在你那里吗?”

      他这么快接电话,那边的人也是意想不到的,甚至来不及想好措辞,说话磕磕巴巴的,最后无奈坦言:“吉他坏了。”

      “……坏了?”

      “表演结束后,孟总就来后台休息室找你了,你没在。”郎书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还有些后怕,声音也跟着一颤,“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我哪里知道啊,蒋威那小子说你带了什么宝贝东西,欢天喜地的早就走了。”

      亓聿闭上眼,揉着太阳穴的位置,没有插话,等他说完。

      “孟总就问蒋威,‘你说他很开心?’蒋威说,‘是啊,看样子都快以为他去约会呢。’你说,他这不是添乱吗?”

      是这样的没错,那时孟还宗听说他出去跟人约会去了,气得砸了好些东西,不止亓聿的吉他,就连公司前不久才给任弘鸣买的大鼓都给砸坏了,节目组准备的其他东西,凡是堆在休息室的,都毁得七七八八。过了一会儿,亓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更重了一些,郎书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他,“我不清楚阿聿你是不是恋爱了,我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谈恋爱,被曝光后对人气肯定有很大的影响,对她也不好。你的黑粉和私生饭太多了。”

      “没有恋爱,你放心。”很累,连声音也沙哑着疲惫。少年的声音波澜不惊,紧紧握住的拳头暴露了他的不安和无可奈何。那头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他说:“你也别怪孟总,他砸了你的吉他,立马就后悔了,让我连夜让人赶制出一件一模一样的。你知道,你的吉他是独一无二的,没个三五十万搞不定,他对你是真的上心。”

      亓聿听不下去,蹙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知道孟还宗对他的好。

      确实,更多的人看到的都是他从孟还宗那里得到了什么,鲜少有人知道,这其中他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这样的喜欢与给予,他宁可不要。

      这世界的残酷,在他十二岁那年就已经尝到,没有谁会毫无怨言的付出,也没有谁心安理得的接受。

      孟还宗给他的,他没办法回应他想要的,只能尽力做好一位艺人的本分,为公司带来利益和声誉。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如同恩师一般存在的孟还宗做的,唯一能做的。

      不对,他也曾享受到不求回报的付出,来自母亲。

      第二个让他渴望亲近与温暖的,那个女孩……

      不,不能让晏一知道。

      她把他当偶像,了解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而华丽表皮下的满目疮痍,会吓到她。

      他甚至不敢想象,晏一知道他的处境,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会不会像网上评论的那样,认为他心机深沉,利用潜|规则踩着队友上位?

      闭了闭眼,痛苦之色在脸上蔓延。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温热的手心,呼吸之间只有自己的气息,正如面对诸多困境,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夜晚很冷,很漫长。

      亓聿坐在床头,睁着眼,直到天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首歌《余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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