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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诺亚方舟 ...

  •   三三立在半空中,俯瞰着那艘方舟,面无表情地嚼着酸不溜丢的柠檬。

      它的程序果然是中了柠檬茶病毒了。

      啧,没有柠檬茶的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三三是一个第三方系统。

      最开始的时候,三三不叫三三,叫小三。出了第一个任务后,它面无表情地改掉了名字。新名字是系统随机抽选的:三三。

      所以,它是第三方系统,不是第三者系统。

      第三方,顾名思义,就是主角与反派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也就是说,三三会在主角和反派打成一锅粥难解难分的时候款款而出。要么做个实力强劲的第三方围观,要么伸一腿进去拉个仇恨,要么救救无辜的无辜群众。总之,听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吃力。

      至于目的……三三不正不邪,任务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择手段地让世界更美好。没错,它就是这么有责任心的好系统!

      因为三三是第三方,所以它比正派杀伐果断,比反派威武霸气,简直完美!

      完美的三三俯视着脚下的大地,深沉地叹了口气。

      方舟快建好了。保守估计,最多一个月。

      它这次的任务很神奇。尽它可能阻止洪水。

      ……所以它要去和神打一架吗?

      说起打架,三三可以自豪地说——它还真没输过。问题是,神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说不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加持。不到万不得已,三三不想和他正面冲突。说到底,一个任务而已,完不成就完不成,伤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三漂浮在空中,面无表情地又啃了口柠檬。很酸,但是它没有柠檬茶,它不开心,它只能调低自己对酸味的感知,可怜兮兮地用柠檬满足下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世界,按理来说,神和诺亚都是正派——反派是谁?难道还能是三三么?

      程序运算了半晌,得出结论:反派是那些贪婪无良、道德沦丧的人类。

      ……这大概是史上最快团灭的反派了。

      三三在一个人口聚居区附近落了地,决定进去围观一下。

      这次,它的形象是一个金发蓝眸的男孩。它走进小镇,平凡的容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找了个地方坐下,假装售卖柠檬,五感程序却始终在捕捉附近人类的举动。

      左边卖麦子的小贩在和人讨价还价。最后,刻意抬高了价格的小贩收获了一个满意的价格。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勉强”同意了。目送买家提走麦子,他立刻转身离开,仿佛担心买家找上门来。

      ——三三探测了一下,那些麦子表面看着不错,下面却都已经发霉了。它丢了个小程序追踪小贩,继续观察附近的人。

      有个妇人来买柠檬。三三探测了一番,给出了一个良心价。妇人却做出为难的样子,连连说这价格太高。三三知道她是觉得小孩子不懂想占便宜,也不让位,一口咬死了这个价格。这人生了气,索性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摊子。最后,她买的柠檬价格远高于三三的,质量也不怎么样。

      另一边卖牛肉的小贩达成了一门生意。三三探测出,他的秤造了假。

      ……

      一番观察下来,三三简直怀疑自己置身于现代的菜市场。不,现代的菜市场也没这么黑啊。但就这样,说人类“道德沦丧”,也有点过了吧?

      刚刚它还看见卖面包的大婶心软,给了乞丐个面包呢。

      就在这时,它派去观察麦子小贩的小程序回来了。它点开录像,不由一怔。

      “我回来了!”小贩满脸兴奋地推开门,将手中的钱币递给满面皱纹、瘦弱非常的妇人,“快,快去给儿子买药!”

      妇人接过钱币,满面错愕:“你哪来的钱?”

      小贩神色微敛,低下了头:“我把麦子卖了。”

      “什么?!”妇人惊愕地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那些麦子都发霉了!而且,我们只剩那点粮食了……”

      小贩忽然提高了音量:“不卖怎么办,看着儿子病死吗?!”他顿了顿,苦涩地瘫倒在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我的主啊,如果一定要有人下地狱,请放过我的儿子……”

      妇人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抹了把泪:“我去买药。”

      妇人渐渐走远。破落的小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小贩如梦初醒,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奔到儿子床前:“小杰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屋外,妇人紧握着那几枚钱币,脚步极快。经过几个相识的妇人后,她们的议论飘进了她耳中。

      “可怜的凯瑟琳,嫁给了那样一个男人……”

      “她的小杰克真是可怜……虽然她的丈夫为人不端,但她和小杰克都是好人啊,上帝为什么不保佑他们……”

      “今年大家的收成都不好,否则,哪怕被揍一顿,我也要拿点粮食给凯瑟琳……我的上帝啊,万一小杰克出了事,凯瑟琳要怎么活啊……”

      凯瑟琳面无表情地快步向前走去,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是啊……

      上帝,为什么不保佑我的小杰克……

      妇人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镜头之中。三三沉默片刻,关掉了这个小程序,离开了小镇,又去了别的地方观察。

      出乎意料,这个小镇的市场还算秩序井然。三三卖出了一些柠檬,用换来的钱币买了点食物,稍微尝了尝,差点吐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食物,真难吃。

      秉承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三三勉强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调节了味觉程序。

      不过,三三已经确认了一件事。

      这样的人类,与其说是道德沦丧,不如说……

      三三眸光微敛。

      生产力渐渐发展起来的人类、没能真正善恶有报的人类,不那么相信神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方舟完工的日子又近了七天。三三想了想,找机会和诺亚的儿子接触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这一家子都是上帝虔诚的信徒。当然,诺亚的妻子娘家和儿媳娘家不是。三三又找了个机会,和诺亚妻子儿媳接触了一下,主要关注一个问题:你真的忍心丢下你的爹娘兄弟姐妹吗?

      有人不忍心,有人则回答:“你怎么会懂呢。这是神的安排,神已经抛弃了他们,我们自然服从神的安排。”

      三三默默转身走开。

      好吧,它不懂。

      作为一个系统,三三没有信仰,但始终尊重人类的宗/教信仰自由。换而言之,只要人类不信仰反人类反社会的邪/教,他们爱信仰什么信仰什么,爱不信仰也随意。但这不代表,它会坐视人类所信仰的神为所欲为而不加理会。

      看不惯人类就算了,花花草草树树虫鸟禽兽微生物做错了什么?!尤其是植物,它们很委屈的好吗?!不说话不动不代表它不是生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懂不懂?!没了植物再好的山也就是一坨土!

      “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洁净”和“不洁净”就这么随便地定了?存在即合理,为什么要人为,不对,神为地判定好坏?

      而且,每种动物都有的方舟……真的能保持和谐吗?举个栗子,狐狸真的能忍住不吃鸡吗?等到洪水退去,方舟上真的还能“每种动物都有”吗?

      当然,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世界,各种不科学都是可以用不科学的方式解释的。不过,三三想了想,丢掉手中的柠檬,愉快地做了决定。

      直接破坏方舟,神一定会察觉。所以……

      三三摸下巴,点了点头。

      看来,不和他起冲突不行了。

      反正不会打起来,冲突就冲突吧,大不了直接走。

      *

      方舟终究还是造好了。

      诺亚领着家人与动物上了方舟,静静等待洪水的升起,眸中满是悲悯之色。

      七日后,暴雨骤降。这场雨将连着下四十天。到最后,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都会在水下七米处。

      雨水飘下的那一刻,三三静静地浮在空中。雨水从它身体中穿透而过,坠落于青翠之间。它安静地俯视着脚下,河流的水位正迅速上升着。它忽然笑了一下。

      这么多淡水资源都是哪儿来的?神力变来的吗?

      浪费不好,不好。

      它打了个响指,一团冰蓝色的光芒在它指尖跃动。

      它很久没用冰系魔法了。

      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开垦出来。所以……

      它不介意生造出一个南北极。

      南北极不够堆的话,它申请权限,就替神完善下世界观,从附近揪几个碎片世界过来,把七大洲四大洋都造出来。

      反正,这种世界观不完善的碎片世界本就极易和其他碎片世界产生碰撞、融合。

      它确实懒得和神打,但这不代表它就怕了他。

      方舟在旱地上停留了许久,终于有只发怒的狮子吃掉了一只羊。而后,方舟陷入了混乱。最后,诺亚发觉粮食不够了,只得带着家人逃下了方舟。

      而后,方舟上忽然着了火,动物哀嚎着奔下方舟,随机四散而去。诺亚花费了120年心血辛苦造就的巨大方舟,就这样在他眼前被火舌吞噬殆尽。

      三三本来不想用火的,不环保。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又不是科学世界,不必环保。于是它还是用了火。

      在一个老人面前,毁掉他珍爱的作品……如果可能,三三并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方舟必须毁掉。而且,一个人的惆怅与一群人类及动植物的生命比起来,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如此想着,三三转过了身。

      “嗨,‘神’。”

      *

      谈判超乎想象的……不顺利。

      显然,在这一个世界的独断专横,让耶和华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万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三三看着面前男子阴沉的面色,不由笑了。

      “在动手之前,我得告诉你,我已经和总部申请过世界碎片融合了。”

      男子面色为之一变。

      “这个由你创造的世界,本就不完善。纵容它继续运作下去,迟早会牵连到其他的世界。所以,我申请改变了任务,由‘拯救人类’,变成了‘拯救世界’。”

      三三慢悠悠地啃着柠檬,笑容纯洁无瑕,却令耶和华面色大变。

      “碎片融合……你要带来什么碎片?!”

      三三咽下酸涩的柠檬汁,笑道:“不必担心,你依然会是‘神’。只是,你不会再有专断的机会。”

      “祝好运。”

      三三的身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没啃完的柠檬从半空中直直坠下,砸出了一个硕大的坑。伟大的神明愣愣地注视着它消失的地方,满面茫然。

      *

      天色渐黯。

      耶和华没有发现世界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嗤笑了一声。

      毁了方舟,他不能再命人造吗?

      救了人类,他还不能再降一场大雨吗?

      正待动手,他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神力几近于无。

      他一怔,下意识伸手凝结神力,却只能凝结出极微弱的神力。他试了试,心中愈发惊恐。他依然可以呼风唤雨,但也只能降下不大的雨点;他依然可以观摩信徒,却难以做出奖赏惩戒之举。他紧紧咬住嘴唇,满心惊恐不安。

      为什么?!

      那个叫三三的“系统”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

      他要怎么办?!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如今的世界,不只有他一位神明了。而且,在不远的某一天,所有神明都会消失殆尽,人类将会迎来一个新纪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诺亚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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