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白蛇传说之年轮》若水未央

2、年轮（二）

　　天冰从没想过要找寻过去，这萤洲本就只有她一人，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知道得太多，徒增烦恼。
　　可自从紫宣来了，她萌生了这个想法，才求璇明弄来浮梦香。直到在紫宣的梦中，看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仙君，她便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与紫宣以前果然是认识的。
　　紫宣觉得天冰最近变得很奇怪，总是躲在暗处偷偷看自己。
　　她孤独太久，精神有些错乱，没有发疯已是奇迹，他也不责怪她，反而由她看去，自己仍旧安心打坐修炼。
　　天冰一朝得鲜，紫宣并未发现。之后每次从壑囚过来后，趁着紫宣法力微薄，她都点上一支浮梦香，悄无声息潜入他的梦境。
　　她有时候会陪紫宣在九奚山修炼，有时候是去凡间降妖，有时候是在九重天上去仙友论道，但更多的时候是跟一支小白蛇在一起。
　　“你又调皮了。”紫宣这样说。
　　天冰吐吐舌头，阴阳怪气地回嘴，“我就调皮。”
　　“不会走路慢慢来，不要着急。”
　　“那我慢慢来不着急。”
　　“该这样拿筷子的。”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拿筷，我翻过来不行吗？”
　　“这曲子有镇定疗伤的作用，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你长得好看，什么都有用。”天冰坐在桃花树上晃着腿，掰着桃花看树下的两人。
　　慢慢相拥在一起。
　　她拨弄桃花的手缓缓止住，一阵阵的酸意从心里泛出来。
　　天冰始终没法看到紫宣的表情，可她能感觉到两人心意相通的幸福，就像这个梦境永远是光明温暖的。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生气。
　　天冰扬起手，将桃花枝掷向紫宣，没好气地嗔怪：“你动情了。”
　　“可，情又是什么？”她低头自言自语。
　　“情是劫，情是债。”
　　那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却又近在咫尺。她猛然回头，另一个紫宣与自己并肩而坐。
　　“你！！！！！”
　　啪！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天冰挤出梦境，现实中的她就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跌撞在墙角。
　　她忍着痛睁开眼睛，榻上的紫宣也强撑着身体起来。
　　“对，对不起。”天冰语无伦次，“我，我只是。”
　　“无妨。”紫宣摇摇头，他永远嘴角带笑，温柔道：“只是以后不要随便用浮梦香了，它会耗损你太多元气。”
　　天冰惭愧地低下头，偷窥他人的秘密，回过头来还被人安慰，天冰实在没脸，垂头丧气藏到了角落里。
　　接下来几日，天冰果然因为入梦太久，耗损自身，一病不起。璇明送来琉璃灯草时，来的人是紫宣。
　　“怎么是你。她人呢？”
　　“你说天冰？”紫宣问。
　　“天冰？”璇明冷笑一声，“你倒热衷于替人取名字。”
　　紫宣手一滞，随后将琉璃灯草揣在怀里，转身离去时，璇明在他背后喊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最清楚，你若再伤她，就天理不容。”
　　今次，换成紫宣点灯，坐在天冰的榻前默默无言。
　　他仍记得当年是自己亲自将天冰送到东海之滨，看着她乘鲸而去，细细算来也有一千多年了。
　　当时她说：“我刚飞升时，便是紫宣元君替我蜕凡骨，引我入仙门。这去又是紫宣元君送我一程，也算有始有终了。”
　　她说的是更早之前的事情，那天他接到司命星君的帖子，乘仙鹤赴会，原来是人间新飞升了一个女仙君，司命想请他坐引路人，引一位新羽化成仙的女仙君入九重天。
　　当年他在九奚山上吸天地灵气而生，是由司命星君发现并引入仙门，而后又得蒙青帝赏识，拜在门下修炼。司命星君嘱托，他自然不会推辞。稍作休息后，便来到了渡仙门外。
　　可左右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飞升而来，紫宣还忍得住，一位仙娥却受不了埋怨了一句，另一个悄声说：“人间至西汉末年，各地割据，战乱不断，饿殍遍野，王氏女要飞升还得花些时间呢。”
　　“王氏女？”紫宣转头，有些疑惑，“这位女仙君姓甚名谁？”
　　“是东海之畔牟州的王氏女，凡名好像叫做....”话音未落，天宇之间响起仙乐灵声。
　　只见两位仙娥从薄雾中越走越近，紫宣定睛一看，两人身后跟着一个粗布素钗的小姑娘，生的娇弱羞涩，大眼睛亮晶晶如同幼鹿一般，带着好奇和胆怯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那女孩也看到了紫宣，目光相接时，瞬间充满了光彩。
　　“是你，紫宣！”她兴奋地叫道，“我又见到你了。”
　　紫宣身旁的仙娥咦了一声，“怎么？元君认识她？”
　　紫宣微微颔首，“在凡间有过几面之缘。”
　　仙娥恍然，”原来是受过元君点化，难怪能这么快参悟成仙。”
　　说话间，王氏女已经到了跟前，她望着紫宣，满脸涨红，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紫宣柔声道：“你看什么？”
　　“我，”王氏女眼睛有些发酸，她伸手揉了揉，低下头去，“我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都乐了，打头的仙娥说：“当然不是，人间一遭，才是你的浮生大梦，如今尘缘已了，恭喜你位列仙班。”
　　“成仙？”王氏女懵懵懂懂接过她的腰牌，上面是封号：上真元君。
　　“合着饿死的人，还能成仙啊。”
　　她说的粗鄙，众仙娥都面露不悦之色，唯有紫宣仍就和煦如风，引她到仙门外的歇息处，王氏女紧紧跟着他，生怕走错一步，又被人笑了去。
　　到了净玉堂自有仙娥送来一枚削缘丹，王氏女看看紫宣，不知要做什么。
　　打头的仙娥解释道：“你毕竟是凡间来的，就算小小年纪参悟天机，但总归是带着凡心杂念，这是为了帮你褪去爱恨情仇的。”
　　王氏女看看众人，又将目光投向紫宣。见到他向自己点头，才敢闭着眼睛憋着气强把丹药灌了下去。
　　众人留她在净玉堂作答消化仙丹，几位仙娥陪着紫宣下棋消磨时光，正在对战之时，房间里传来一声声痛苦□□。
　　一颗玉子落在华彩银光的棋盘上，紫宣自知失态，稍微定神，重新执起棋问仙娥：“那削缘丹吃下去，这么痛苦吗？”
　　仙娥笑笑，云淡风轻地说：“元君，你不常见到从飞升的凡人。他们不比我们是天地仙胎，干净清冽。他们浊气太重，浊气越重，削缘丹的反应就越大。”
　　“不过你放心，那丹药不会要命的。”仙娥看他面露担忧之色，又添了一句安慰的话。
　　可这话聊胜于无，紫宣棋艺精湛，在天庭未尝败绩，今天却败在一个小仙娥手中。
　　那仙娥起身盈盈一福，笑道：“元君有些心不在焉，承让了。你看，那王氏女出来了。”
　　紫宣回首，王氏女已经换了一件流光仙衣，神情从容纯净，容貌清丽脱俗，连那几点雀斑都透着俏皮，她已不再是先前那个怯生生灰头土脸的小姑娘了，已经有几分女仙君的风采了。
　　她慢慢走到紫宣跟前，突然咧嘴一笑，透着傻劲儿。
　　紫宣也禁不住笑了，心道这还是那个在凡间遇到的小姑娘啊。
　　正思忖时，只听她问：“这位小哥哥生得真好看，不知怎么称呼？”
　　紫宣随即一愣，笑容僵在唇边，心生疑窦，又悄然掩盖住疑惑之色。
　　早有仙娥在一旁介绍说：“这是青帝座下紫宣元君。”
　　王氏女向他行礼，紫宣还礼，众人往渡仙门来，王氏女对紫宣说：“元君也吃过削缘丹吗？”
　　“我是仙胎，不曾吃过。”
　　王氏女皱着眉头，“怎么了，还是不舒服？”紫宣问她。
　　王氏女摇摇头，叹息道：“不是，只是觉得忘记了好多事，我有些可惜。”
　　紫宣立在渡仙门下，对王氏女说：“尘缘往事就让他去吧。过了此门，你我就是仙友了。”
　　紫宣展颜一笑，倒让王氏女定好一会儿神。
　　“对了，”她说：“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叫....”
　　她还没说完，仙娥上来阻止，“过了仙门就不可再提红尘之事，你现在叫上真元君了。”
　　王氏女悻悻然，朝紫宣尴尬一笑，正式跨过仙门，跟随仙娥往司命星君处注册去了。
　　等人走远，紫宣才微微皱眉，一位仙娥最为伶俐，她问道：“元君为何事苦恼？”
　　紫宣摇头，“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她吃了削缘丹，你们都记得，反而忘了我。”
　　那仙娥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削缘丹的削去凡心杂念的，上真元君忘了你，自然凡心杂念中就有你啊。”
　　闻得此言，紫宣身形一顿，又很快恢复神色如常，只是心中一池春水却无意间让人吹皱，泛起涟漪让他不免有些遗憾。
　　“紫宣....”
　　“紫宣...”
　　紫宣回过神来，眼前的天冰醒了过来，他靠近了些，将人扶起来，问她如何。
　　天冰舔舔嘴巴，紫宣已经将半杯仙露递了过来。
　　“嘿嘿，你真好，特别体贴。”天冰说。
　　紫宣淡然一笑，坐回蒲团上，天冰将仙露放下，轻声说：“你不生气了？”
　　“我从未生过气。”
　　“你不气我偷窥了你的秘密？”
　　“那不是秘密，”紫宣看着她，坦坦荡荡。
　　天冰砸吧了一下嘴，开口无话，良久，从心里叹出一口气，颓然道：“真好，你还有念想，不像我，连用浮梦香，都不会做梦的。”
　　“你说什么样的仙，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被灌下忘川水呢？”

　　回忆一层叠一层，不知道写的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