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只半妖》鹿无骨

1、生辰快乐1

　　敖犬第一次尝到人心的滋味儿，是在自己强行要过生辰的那天晚上。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里对尧说了那番诸如“第一次遇到你”“否则不是生辰便是忌日”等矫情话，烦得尧只好仓促备礼打发自己。

　　其实尧本来就有此打算，让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奶狗尝尝鲜，知道血肉甜美才有去争去抢的欲念，尧曾说过，“没吃过人的妖，跟没吃过肉的狗有什么区别？都是废物。”

　　敖犬心道：“也是，没吃过肉的狗，还不如死了算了。”

　　起初还比较抵触，可是两年前自己连腐肉烂蛆都照吃不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一下子驱散了对人肉的恶心，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期待来。

　　不过凭自己三言两语尧就真的会去备礼吗？也是关在洞里两年暗无天日，偶尔得他温存几许，就把自己闹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是谁了。

　　茫茫荒野，尽是饿死战死的白骨烂肉，要寻个不知死活误入妖域的人类简直如海底捞针，尧疲于奔命于各处战火燃烧之地，就算晚归好歹也归了，根本没指望他去找什么大活人的心给自己当礼物。

　　“我也就说说而已，尧哥哥能回来就好……”敖犬拢了拢毯子缩进去半个头自言自语，靠在潮湿坚硬的石壁上，洞外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可他习惯这么盯着看了，只要光影会变，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那个人回来了。

　　这么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还是这个洞窟，还是暗无天光，只是他在身侧便是个美梦，睡得就会踏实。

　　梦里什么都有……

　　蔚良猛地勒住缰绳，马受惊跳起这才及时停下，他侧头奇怪的盯着尧想问又不敢问，顾自遮了个手帘朝着尧紧紧盯着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日常惯例，零散的部落收归后便只用巡防和休整，如今狼族如日中天，尧麾下这只奇兵更是屡战屡胜让各族闻风丧胆，所到之处要么血流成河要么兵不血刃。还剩点血性的敢于正面交锋，无非也就是战死，已经默认大势已去的还没等尧的先锋队杀到已经把部落首领的头挂在了图腾上，当然并非所有部族都是内讧弑君以求活命，有的族长甘愿一死换全族平安，大义凛然就抹了脖子，遇到实在一条心的，挨个儿跟着族长抹脖子的也大有人在，总之，战势一旦一边倒的压过来，就像是天命不可违，论谁也阻挡不了这个人了。

　　从西北雪山一路拓到了东南临海，这妖界已经稳稳的握在了尧的手里。

　　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当然也少不了他旁边这个狗头军师。蔚良其人从小就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体质太差，但脑子聪明，本来在妖界只盛行粗莽原始的活法，而蔚良偏不，他原本存在感极低，在部落里又不得狼王喜欢，即便跑出去流浪数月也不会有人想起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得以结识了许多误入妖界的人类，或死或伤或奸或盗，遇到个把正常的好人便多聊两句，聊着聊着对凡尘世界如何运转已是深谙其道。

　　后来即将成年之时战事一触即发，狼王大有一举称王的野心，蔚良便加入了尧的队伍，几次出生入死后，心里对这个刚满十七却英勇无比沉默寡言的殿下生出许多敬意来，虽然不好亲近，但尧偶尔愿听蔚良说几句人类世界的事，渐渐的竟也越来越熟络起来，尧也没有开始的那么冷傲了，有时候甚至会主动问一句。

　　与妖族部落部族间争夺领地不同，人类战场上讲究排兵布阵，讲究各路兵种的配比，甚至于依赖天象和人祸，尧并非狼王那一辈拘泥于旧习看不惯凡人行事之人，渐渐听得多了，便开始从自己的队伍开始整治，整齐划一军法严明自然与零散粗莽的狼群不再一样了。等其他妖族惊觉变化得来的益处也想效仿的时候为时已晚，除了崛起的雪狼一族，其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无翻身余地。

　　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灰扑扑的沙丘不发一语。

　　蔚良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不出个所以然，终于是憋不住了开口问道，“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你闻。”

　　尧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沙丘，眼底已经蕴起了一股杀意。

　　蔚良学着深吸了一大口气，终于是闻见了不同。

　　“有……人？”

　　尧点点头，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甩给了蔚良让他牵着，周身妖气大盛，眨眼就化作了妖型。雪狼体型本就比普通狼妖大上一倍，加之通体雪白飘逸的皮毛，面上的妖纹殷红如血，杀气泛起时妖瞳赤红，即便是妖族见了都会退避三舍，何况远处沙丘后面可怜的几个弱小人类呢？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你要人大可不必亲自出马呀，属下叫人去给你带回来就行了。”

　　雪狼回头狠狠瞪了蔚良一眼，告诫他“废话不要太多，站这里等着”，悄无声息就朝着沙丘奔去了。

　　蔚良不知道他一时兴起又是为了什么，狩猎？无聊？纯粹为了杀人？还是……肚子饿了？

　　反正自从救了个奶狗藏在洞里不给人见开始，他这个殿下，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隔了好一会儿，果然行事诡异的殿下化成狼去的，变成人型慢吞吞的走了回来，手上还捧着个精致的小锦盒。

　　蔚良心下奇道，“殿下又是从哪摸出了个锦盒？还一直带在身上？？”

　　尧走过来把锦盒推给蔚良抱着，话也没说翻身上马，蔚良小心翼翼的跟在一边，捧着个盒子一脸莫名其妙，恍惚感觉得到锦盒里的东西还在跳动。

　　“捂好了，带回去要是冷了唯你是问。”尧不咸不淡的叮嘱了一声，把蔚良给吓到了。

　　“殿下这是把心给挖出来了，要带回去享用吗？冷了是不好吃了，可是路途遥远，回到那边已是半夜，这……这属下要如何捂得热呀……”

　　“捂不热就把你的给我。”

　　“……”

　　虽然知道尧又是跟自己开这种诡异的玩笑，也每次都无法让人笑得起来，蔚良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殿下不喜欢吃冰冻的不如就现在趁热吃了吧，属下的心黑得很，吃了怕脏了殿下的口实……”

　　“给他留的。”

　　果然是变了，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养狗养上瘾了么？

　　“殿、殿下……恕属下多嘴，敖犬养在狼窝里两年之久，王上并非全然不知。”

　　尧松了松缰绳走得缓了些，面色如常道“父王都知道，我拿你的话去堵了他的嘴，他没说什么。既然没反对就当是同意了。”

　　蔚良想起自己当时夜观天象曾暗戳戳给尧算了一卦，发现他是破军坐命之人，若在人界这简直是让人闻之色变敬而远之，更胜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灾星出世死一个是一个否则祸害无穷，但在妖界不同，破军虽是恶曜，却必是纵横捭阖之将，众人听不见破军星后会带来灾厄，但凭纵横二字已是对尧天生为战而生赞叹连连，学着人类直呼什么天命所归。

　　尧从来就不信这些，但是在狼王质问自己为何不杀敖犬之时，把蔚良当时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胡编的一通话拿去回了狼王。

　　他道这只误打误撞进狩猎领地的狗崽子乃破，自己坐命为军，成破军之势才能势不可挡，这不是他说的，是蔚良说的。

　　狼王不喜欢去纠结人类怎么算命，一只奶狗而已，尧想留着就留着，除了觉得影响不好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留的理由，也就作罢了。

　　“……万一将来王上问属下……这……这……”

　　“嗯？你不是很能说么？如果你现在就怕了把你舌头给我索性以后也不用说话了。”

　　“……”

　　开玩笑的时候能不故意耍狠吗！？

　　蔚良赶紧转移话题，随便捡了个问题问过去，“敖犬吃过这个东西吗？这一旦开了荤，就只会愈演愈烈了。”

　　“今日他生辰，也该试试了，总归是要吃的，愈演愈烈才好。”

　　“殿下……如果属下没记错，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啊？”

　　当时可是自己亲手给尧算的生辰八字，绝不会记错，难道那么巧吗，随手捡狗还能捡到同一天生辰的？

　　天作之合？呸……什么狗屁的缘分。

　　“我不过什么生辰，以后别提。”

　　尧冷冷的回了一句，刚才提起狗崽子还一脸柔和，现在换做自己怎么就变成嫌恶了？

　　蔚良还想多打探些狗崽子的事以便了解这突然性情有变的尧殿下是在闹什么毛病，却见他抬眼望了望天边落日，一夹马腹绝尘而去，风里丢过一句细不可闻的“跟上，早点回去”，连人带马消失在烟尘里了。

作者有话说

　　敖犬在妖界十年，时间顺序我打乱了，都是独立的篇幅。前因后果可以去游戏去看一看……不再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