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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拯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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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
屋外的光线捅破黑暗,照射进来,晴子微微眨了眨眼,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她靠近,再靠近,那婀娜多姿的体态带来的脂粉味让晴子依稀辨别出此人是谁?
麻理?是河合麻理吗?晴子蜷缩在角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双绣花鞋,身体不住的发抖,她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因为直到这一刻,她都希望出卖她的不是麻理,可是现实再一次击碎了她的幻想,晴子抬起头,看清眼前之人正是麻理!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情同姐妹只是一句戏言,那这么多年主仆之义总是有的吧?再不来自己做牛做马的伺候在她身边,她总归也该有点人性吧,为什么要串通桂姨来害我呢?为什么……
麻理看到角落里蜷缩着的晴子,头发蓬乱,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是短短几日的禁闭,竟将一个花季少女摧残成这样,怪不得青楼里都传说,不给吃不给喝这一招最管用,骨头再硬的姑娘也受不住。
麻理走到晴子面前,用手捋开她额前的留海,装作十分心疼的说道:“哟,真是我见犹怜,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晴子瞪着她,不说话,忽然,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麻理的手腕,说道:“放我出去,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张口咬了!”
麻理被晴子这一举动着实吓得后退了一步,她还从来没想到过一直逆来顺受的晴子会变得像个疯子一样,不过不管怎样,如今办妥清田信长的交代才是正事,于是麻理定了定神,安慰道:“你别这样,我也气啊,气那清田公子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那你还不快点放我出去!”晴子目露怒光,大声喊道。
麻理见晴子这会儿火气不小,于是眼珠一转,软硬兼施了起来,一面说清田信长仗势欺人,确实可恨,一面又说他对晴子倒是痴心一片,羡慕得很,总之颠来倒去,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那就是晴子若乖乖从了清田,清田必不会亏待了她。
岂料,这番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惹毛了晴子,别看她一个姑娘家,未等麻理说完,抄起地上的碗敲碎,举着一块碎片,警告麻理:“回去告诉清田信长,如果他敢乱来的话,我就杀了他!”
麻理一见这阵仗,急了,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先不谈这个。”
晴子不依,举着碎片向麻理划去,一边划,一边哭诉道:“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难道你们还能关我一辈子!?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麻理生怕晴子划伤了自己,两只手紧紧捏住晴子的两个手腕,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呢,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为了巴结清田信长,串通桂姨来害我,你还是不是人啊!”
麻理被晴子的一顿骂,彻底惹火了,她狠狠将晴子甩到地上,然后冷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卖身契早就在清田信长那里了,你早就是他的人了,他要是硬来,你也没处说理去,你老实给我待着,想明白点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便打开木门,跑了出去。
那门被重新关上后,传来一阵铁链声,晴子知道,他们又把门锁上了,等待她的又将是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她挣扎着爬起身来,靠在墙头,喃喃自语:樱木,你在哪里?你会不会到这里来救我,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自从被皇后禁了足之后,除了枫雅殿和东宫,流川是哪儿也去不得,更不用提陪伴仙道了,为此,他可谓是寝食难安,每每吃不下,睡不着时,他就抄写经书,慰藉相思之苦。怎奈经书再长也总有抄完的时候,于是这一日,百无聊赖的他约上藤真,一同来到了东宫。
藤真见东宫门口的大槐树上架着一个鸟巢,兴奋的将流川拉到槐树低下。
流川见状,嘲讽道:“区区一个鸟巢,健司为何如此兴奋?”
藤真趁机安慰他,所谓“家有鸟巢,福泽连绵”,连小鸟都将窝安在这里,说明东宫是风水宝地,皇子在这里生活,一定福寿安康。
流川听了这番话,叹息一声,抬头望向那鸟巢,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希望宣政殿里能多几个鸟巢。”
两人正说着,东宫的嬷嬷将皇子抱到流川面前,说是皇子昨夜一夜安睡,可是今早却啼哭不止,而且脸上还起了几粒红疹。
流川微微扯开襁褓,看到宸儿的脸上果然起了好些红疹,情急之下,他立刻请藤真上前诊断。
藤真看了一眼宸儿的红疹,再环视东宫,见东宫北苑放着形形色色的菊花,结合上次堂本的诊断,藤真忽然灵光一闪,说道:“花香虽怡人,但是花粉随风飘散,是为风邪,会造成毒热,令身子虚弱的人构成病灶,小皇子先天不足,肺腑虚弱,如果受了风邪感染就会皮肤红肿,甚至是浑身发烫,不支晕倒。”
流川听后,瞥了一眼那些菊花,说道:“这些菊花放在这儿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为什么到现在才会……”
藤真立刻回道:“草民猜测也许是风向改变所致。可是上次已经吩咐下去要小心尘垢了,为什么东宫会突然出现那么多菊花?”
流川听后,眼中的神色冷了下去,要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菊花,恐怕又是皇后的“杰作”!流川记得皇后曾经说过,秋分已过,百花凋零,唯独菊花耐寒,所以就命人广植菊花
这时,一旁的桑田公公在流川耳边小声问道:“会不会是皇后想要加害小皇子?”
流川立刻正色道:“没有真凭实据,休要胡说。就算是皇后做的,那皇后又是怎么知道小皇子有这个病的?”
于是桑田将上次偶然间听到的传闻告诉了流川,他说一个月前,皇后身边的小太监曾去过太医院翻查病例,出来时恰好被桑田撞上,那小太监就谎称是来给皇后煎药的。桑田因为苦于没有抓到证据,因此并未向流川禀报,如今细细想来,他很有可能是在翻查流川和小皇子的病例。
流川闻得此消息,心中一惊,随后冷静下来,说道:“知道了!”说完,便差遣桑田护送藤真出宫,自己则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古诗有云: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
御花园中,弥生一边修剪着“胭脂点雪”,一边对身旁的高头力说道:“菊花不同于百花在春日争艳,而独独在深秋盛放,就像那孤高隐逸的君子,透出傲气不凡的品格。实在令人敬佩。”
这话说得巧妙,像是在夸赞菊花,又似乎在比喻自己,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不过高头无所谓,他只管顺着弥生这话夸赞便是了,对于一个得不到恩宠的女人,施舍一点虚无缥缈的夸赞又有何妨?
可是有人偏偏就不!未等弥生说完,便打断道:“微臣可不这么认为!”话音刚落,只见流川走进御花园,作揖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弥生抬起凤目,瞥了一眼,继而问道:“看来公子对这菊花是另有一番看法咯?”
“眼前的菊花毫无君子之风!”流川直言。
这话又说得巧妙了,像是在贬低菊花,又似乎在辱骂皇后。不过,相田弥生要是为一句话就动怒的话,那她也就坐不到今天的后位了,她微微一笑,说道:“此话何解?”
流川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道:“你做过什么,应该心知肚明!”
弥生纳了闷了,直言一句:“本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
此话一出,流川的眼神立即冷如冰霜,质问道:“用花香毒害宸儿也算光明磊落!?”
“大胆流川枫,竟然污蔑本宫!”弥生怒喝道。
怎奈,流川压根也没将她放在眼里,直接将桑田在太医院看到的情形一一道明,并找来了事发当日,太医院的当班御医作证。
弥生见证据确凿,再说下去,只能越描越黑,于是话锋一转,借口不知情,立即将手下这个小太监法办了,随后来到流川面前说道:“只是一场误会,相信公子不会见怪吧。”
流川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既然是误会,就勿需惊动皇上了,说起皇上,本公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皇后娘娘之前下的懿旨,不知如今是否可以收回成命?”
弥生无奈,把柄现已被抓,她若不收回成命,他日流川还是会见到仙道,到时候定会将此事大做文章,倒不如趁现在收回成命,说不定还能做个顺水人情送予流川,思及此处,弥生说道:“本宫也正有此意。”
流川一听此话,立刻作揖道:“本公子即刻前往宣政殿见皇上,先行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
仙道一人坐在宣政殿里批阅奏章,批着批着,便又想起了流川,于是拿出那日流川差人送来的桃木短剑,睹物思人,慰藉相思之苦。
说起这桃木短剑,仙道依稀想起10岁那年,成王仙道礼犯上作乱,将他软禁在这四面红墙内,要生生不得,要死死不能,是流川,用桃木磨了一把短剑,哄他开心,他们常常一人手里执一把桃木短剑,在院子里“比武”。只是每次流川都会棋差一招输给他,让他捧腹大笑,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成熟了,性情也变了,他才明白,流川是故意输给他,只为了他能笑着面对困境,笑着走出困境。
仙道放下短剑,轻叹一声,对于弥生的懿旨,他也是无可奈何,且不说相田家在朝中尚有三分势力,就是相田弥生这个皇后也还算做得不错,可是他却不能给她什么。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屋外长廊上响起,接着门被推开——
“彰儿——”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枫儿——”仙道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下一刻,便情不自禁的上前拥抱住了眼前之人……
于是这一晚,宣政殿里注定满地狼藉,春光无限,旖旎一片……
那么相田弥生当真有这胆子来祸害皇子吗?
倒也不是,她不过是听人说起,流川服用了某种药丸后怀孕的传言,于是命人去太医院查阅流川的病例。可是偏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药丸的事,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却被流川抓住了把柄,倒打一耙,不但逼她撤销了懿旨,还抢走了侍寝的机会,所以这一晚,云秀宫和宣政殿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满地狼藉,不一样的是骂声一片……
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家有鸟巢,福泽连绵”。
藤真再一次进宫拜见流川时,察觉他的脸色明显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流川告诉藤真,仙道一切都好,宸儿也很安康,他很欣慰,末了,他说道:“宫中之事,波谲云诡,不能不防,只有你,多番解救我于危难间,除了皇上和宸儿,你是我在这世间,第三个关顾的人,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藤真一惊,慌乱的说道:“草民一介布衣,岂敢僭越。”
流川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道:“好吧,我不勉强你。”
藤真一听,忽然有些懊悔了,刚才不过是心直口快,才说出了那句话,现在想想,若能和流川以兄弟相称,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公子可有兄弟姐妹?”
流川很少和别人谈论家事,自从当上大司马后,就更没有人敢问起他的家事了,眼前的藤真,还是第一人。不过他不介意藤真的唐突,说道:“有一个哥哥,可惜失散了。”接着,他将自己入宫前的过往缓缓道来:
从记事起,流川的字典里就没有“父母”二字。4岁那年,他跟着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四处漂泊,乞讨。那时的日子虽然过得贫苦,可他却并不曾埋怨。
然而,纵使他已一无所求,可命运之神还是戏弄了他。
6岁那年的冬天,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哥哥骗他说去给他买那一把他喜欢了很久的桃木剑,他听后欣然点头,可是哥哥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却有个中年男人对他说:“你哥哥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之后,那中年男人带着他来到了一家名叫“欢喜月”的戏班。在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只要稍有不如男人心意的地方就会被皮鞭抽打,拳脚相加。
事已至此,年幼的流川不得不再一次忍下命运对他的摧残,他只求有饭吃,有衣穿便好。可是命运之神却又一次无情的摧毁了他仅存的这点信念。
7岁那年,他所在的戏班因为经营不善而解散了,中年男人随即又把他转卖给了人贩子。在人贩子手中,除了拳脚相加以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更是司空见惯。沦落至此的他开始变得愈加沉默寡言。又因为沉默寡言,他被人贩子关进了小黑屋,在那个小黑屋里,可怜的他最终患上了“郁思症”。
当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的时候,这一次,命运却给了他一线生机。
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人贩子对他们这群被拐的孩子说,要么净身去宫里当太监,要么断手断脚去大街上乞讨,如果不想断手断脚的话,一会儿敬事房的宫益公公来挑选的时候就放聪明一点。他听后,向来沉静如死水一滩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
晌午十分,果然有个公公模样的人来到人贩子处挑选孩子,走了一圈,竟是一个也看不上。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流川鼓足勇气开口了:“公公,我想进宫!”
就是这一抹清亮的声音引起了宫益义范的注意。
宫益来到他面前,仔细打量起满面污垢的他后,只觉得眼前的孩童乃是蒙尘的明珠,着实灵秀清透。他二话不说,当即将流川买下……
寥寥数语,却让藤真感到天崩地裂,他知道,不会错了,眼前的流川枫正是他失散了二十年的弟弟,他忍不住想要兄弟相认,这时,桑田公公从不远处跑来禀告流川,说是仙道要见他。
于是流川起身,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送到藤真眼前,说道:“这是我的心意,收下吧,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要出示这个令牌,就通行无阻了。”
流川的举动无疑是当头棒喝,打醒了藤真!他看着那令牌,甚是心酸,是啊,当年一别,没想到再见面却已是这副光景,他是官,他是民,身份地位的悬殊让他立刻收起了相认的念头,他接过令牌,再抬头时,已是面带微笑,说道:“健司谢过公子。”
流川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桑田往回走,可是没走两步,却听到藤真在后面唤住了自己。
“公子。”
流川回头,示意藤真继续说。
于是藤真上前,在心中好好建树了一番,问道:“如果有一天,公子见到了失散的哥哥,公子会怎样?”
“我会……”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流川一时间没了答案。
这时,桑田公公催促了起来,说是皇上那边耽误不得。
于是,流川给了藤真一个友善的微笑,然后跟着桑田离开了,尽管他未将答案说出口,但却已经了然于心,那就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