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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觉醒 ...

  •   晴子又提着食盒来到了郊外的小屋,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是来好言相劝的,她想好了,如果樱木再不肯振作起来,她就骂他,直到把他骂醒为止。

      站在小屋的门前,晴子在心中好好建树了一番,然后轻轻推开了小屋的门,果然,樱木仍躲在角落的稻草堆里。

      晴子上前,将食盒递给他,并问到:“都这么多天了,你倒是有何打算啊?”

      “你好烦啊,每次都来和我说这些。”樱木撇过头,不愿意搭理她。

      “我为你好才说你的,你不领我情无所谓啊,那美雪姐姐呢?你是不是连她也不理啊?你知不知道啊,她担心你担心得憔悴了许多啊。”

      “够了,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再提她了。”

      “怎么?提到美雪姐姐你心痛啊?原来你还有感觉啊,如果你那么在乎她,就别再让她伤心,就别再让她为你流泪。”

      “是啊是啊,我不止让她流泪啊,我还让她受伤啊,我这种人没用的,只会害人不浅,你就让我自生自灭,自甘堕落吧,你来看我干嘛啊,你走吧,走吧。”说完,樱木拿起食盒躲到另一边的墙角,吃了起来。

      晴子不依,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说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准吃!”

      “放手啊!”

      “不放!”

      “放手啊!”

      “不放!”

      樱木拗不过晴子,扔下手中的包子,说道:“你不放是吧,我大不了就不吃了,难道还能饿死不成?”说完,拿起一边早已发了霉的馒头吃了起来。

      “你真是没救了!”晴子生气的站起身来,大声对樱木说道:“我笨,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说要让美雪姐姐过上好日子,要争气,现在呢,小小挫折都受不了,宁愿吃发霉的馒头都不愿意出去见人,你根本就是一只缩头乌龟!”

      说完,晴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屋。她失望,她真的失望,本来以为樱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

      晴子离开小屋后便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些麻理爱吃的小菜,然后又去了一趟裁缝店,挑好了麻理喜欢的布料,最后还去了一趟胭脂水粉店,买了麻理嘱咐她的那一款桃花胭脂。这一大圈兜下来,待她回到天香楼时,已将近酉时。

      说来也巧,就在她经过美雪的房间时,竟然听到了樱木的声音!

      原来,晴子走了之后,樱木想来很多,想了很久,他想起那一年家乡水灾,大水冲毁了他的家园,继而瘟疫四起,父母被病魔纠缠,先后离他而去。这时,一同逃难的一个比他大了十岁的女孩牵住了他的小手。

      女孩带着他一同乞讨到了京城,因为身无分文,因为身无长物,为了糊口,女孩最后只能把自己卖进了青楼,那个女孩就是美雪。

      可是樱木呢?因为一点点挫折,害怕被人看不起,害怕被人嘲笑而躲在这里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如果当年姐姐也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困境的话,他们俩早就饿死了!

      同样是人,为什么姐姐可以为了自己不顾他人的唾弃,豁出了自己的青春,赌上了一辈子的幸福,用自己消瘦的肩膀担负起两人生活的重担。而自己不能呢?思及此处,樱木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要告诉姐姐,牵着姐姐的手,该是他的手了……

      一场风波雨过天晴,次日清晨,樱木便找到了晴子,问她为什么要躲在门口偷听。晴子这才知道,原来樱木早已发现了她,正当她要道歉时,樱木率先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并感谢她那天的当头棒喝。

      两人正说着,洋平走了过来。

      洋平看到樱木,立刻说道:“回来就好,免得有人三魂丢了七魄。”说完瞄了一眼晴子。

      没想到,樱木憨憨的,愣是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反问一句:“你说我姐姐吗?”

      洋平笑了,调侃一句:“不管是谁,总之人没事就好了。晴子,是不是啊?”

      晴子一听,立刻涨红了脸,借口有事要忙,便匆匆的离开了……

      这一晚,藤真在百安堂一直忙到了戌时三刻,待他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走出医馆时,天色早已暗下,五脏庙因为没有食物祭奠而闹腾得很。

      藤真锁上门,估摸着这个时间,除了乌衣巷口子那个面摊还没有打烊外,其他的店估计都已经打烊了吧。无奈,他只得往巷子口那个小摊子走去。

      也许是有缘,也许是别的,无独有偶,这一晚,南烈同样在刑部忙到戌时才完工,同样忙得来不及吃东西,同样想起了乌衣巷口子的这个面摊,就这样,藤真和南烈上演了一场“不期而遇”。

      藤真到达面摊的时候,南烈已经坐在桌子边,默默的喝着酒。

      藤真见状,二话不说,便提着药箱坐到了南烈的那张桌子旁,说道:“你不介意我坐下的哦?”

      “就算介意你也会坐的。”南烈抿了一口白干说道。

      “是啊。一个人喝酒很闷的。”藤真说完,跟面摊老板又要了一碟猪耳、一碟鹅片。

      南烈见状,问到:“你不先尝尝再点吗?”

      藤真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拿起筷子,夹了南烈事先点了的鸭舌,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啧啧称赞到:“卤得很入味啊。”

      这时,面摊老板将藤真刚才叫的猪耳与鹅片送了上来。

      藤真夹起一块鹅片,嚼了两下,顿时觉得一点味道都没有,于是他放下鹅片,又去夹那猪耳,同样如此,淡得没有味道,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南烈看着他,觉得甚是可爱,于是好意提醒到:“这里除了鸭舌,其他的都……”说到这里,南烈悄悄的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怎么样”。

      “那你不早说。”

      “每个人口味不同,我以为你喜欢清淡呢。”说着,南烈拿了一个杯子放到藤真面前,给他倒上白干,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见酒壶轻了,于是说道:“下一壶算你账上。”

      真是斤斤计较!藤真腹诽一句,不过还是同意了,随后喝了一口面前的白干,差点没吐出来,这白干淡得像掺了水一样,不,不是掺了水,说它直接就是水都不为过。于是南烈说道:“这里客人少,所以生意难做。”

      “之前见过你来这里几次,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好吃。”藤真说道。

      “街边小摊怎么可能比得上望江楼。”

      “那你图什么?”

      “安静咯,不过今晚就……”

      藤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收起了笑容,说道:“那我坐回那边去好了。”说完,便要拿药箱走人,却被南烈拉住了手。

      南烈的手掌宽厚,温暖。触碰的那一瞬间,一抹红晕染上藤真的脸颊,幸好是晚上,他猜南烈也许没有发现,却怎知,早已落入南烈的眼中。

      南烈拉着他的手说道:“不许走,你答应的,下一壶白干算你账上。”说完,也不等藤真回答,便回头唤老板前来。这时,藤真悄悄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板将白干送来后便退下了。

      南烈为藤真斟满一杯,随后瞥了一眼桌上的鹅片与猪耳,不禁皱了皱眉,他不用猜也知道藤真一定不会再吃了,于是体贴的将它们挪开,把鸭舌推到藤真面前。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藤真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几分,他说道:“樱木回来了,他们姐弟俩应该没事了。”

      可是南烈却回了他一番很有深意的话,他说就算伤口结了痂,也不代表不会痛,总有一滴眼泪会使人成长,每个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花形老爷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拿着家里的银子买了一大堆笔墨纸砚不止,还跑到海味店,把家里所剩无几的银两全部花完,买了一堆鲍鱼、鹅掌、花胶、海参、燕菜等名贵食材,然后回来对藤真说他要吃鲍鱼鹅掌、花胶冬菇炆海参、还有冰糖燕菜。这让藤真为难了,因为花形老爷半个时辰前才刚刚吃过午饭。

      幸好这时,南烈回来了,于是藤真赶紧让他陪花形老爷去下棋,这才把花形老爷给糊弄过去。

      晚上,当藤真从医馆回到御史府时,小莲跑来告诉他,说是花形老爷正在他的房里,撕他的书,拦都拦不住。

      藤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焦急,他不知道花形老爷撕的是哪本书,若只是寻常的医书,也就算了,若是……他不敢再想,三步并作两步往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只听小婴儿在一个劲的哭,而花形老爷则在一旁一边撕书一边嘀咕:“我们花形家世世代代为官,你却正经事不做,专写这些乌七八糟的小说……”

      藤真放下药箱,上前一步,企图阻止道:“世伯,不要撕了,这是阿透最后一本书。也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什么最后的书,什么唯一的念想,我还没怪你呢,要不是你靠近他,纵容他,他怎么会这么堕落!?以后这种书,我看到一本,撕一本,看他还敢不敢写。”花形老爷一边谴责藤真,一边撕着手里的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即使藤真已经一遍遍自我安慰,这是花形老爷犯糊涂时所说的话,可是这番口不择言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发现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花形老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他们,认同他们,直到今天,这个疙瘩仍然纠结在老人家的心中,挥之不去。

      想到此处,藤真再也没有力气去阻止,直到花形老爷质问他:“阿透呢,是不是在书房?是不是又在写那些断袖之爱的小说?我这就去找他!”

      “世伯,阿透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我不管,我要找到他,我要他做回正常人!”说完,花形老爷便自顾自离开了房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藤真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如雪花般散落的一张张碎纸,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慢慢蹲下,收拾残局。花形老爷说得一点没错,若不是当年在私塾里读书时,他靠近花形,也许花形也会和其他仕子一样,走仕途,考功名,娶妻生子,光耀门楣。是他不好,是他误了花形的一生,是他让花形老爷绝了后。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宁可自己心痛也不会这么做了……

      一声啼哭传来,将藤真从昔日的回忆中拽了出来,他起身,抱起孩子,哄了好久,小婴儿才又睡着。

      南烈是被小婴儿的哭声吵醒的,他透过窗户,看到藤真正在昏黄的油灯下,拼凑着桌上的一堆碎纸片,他想问他要不要帮忙,走到门口,才看清,藤真的眼眶红红的,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猜到,他一定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藤真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是南烈对他的认知,他见过热情助人时的藤真,见过生气愤怒时的藤真,见过瑟缩害怕时的藤真,却唯独没有见过伤心流泪时的藤真,可就是这样一个流着眼泪的藤真才触动到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他痛彻心扉。他想,他是喜欢他的。

      忽然一阵北风吹来,让站在门口的南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桌上的碎纸被风吹起,散落一地,为了去捡那些碎片,藤真不慎打翻了桌子边的暖炉,暖炉里的碳碰到了碎纸,烧了起来。

      眼看藤真伸手去捡那烧着的碎片时,南烈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白皙的手还是被烫伤了。

      南烈握着那只被烫伤的手,然后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火种,说道:“不要命了,书没了可以再买。手弄伤了,还怎么做大夫?”

      眼泪,在这一刻流下,藤真说:“买不到了,这是孤本,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南烈这才知道,眼前被撕烂的书是花形生前最后一本著作,而内容则是他和藤真的这一段过往,难怪藤真每次阅读的时候,时而欢笑,时而哀伤了。

      南烈低头,看着藤真手上的伤口,一言不发,却将他拉到桌子边坐下,说道:“我去拿药。”说完,用粗糙的指腹抹去了藤真脸颊上的泪水。

      不一会儿,南烈拿着药,走了进来,然后坐在藤真对面,拉起那只烫伤的手,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我没用,我答应花形要好好保管这本书,我没做到;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世伯,我又没做到;世伯有病,家里没钱。就算我赚得再多都比不上世伯的一块墨砚,一堆山珍海味……”说道这里,藤真抬起头,苦笑一声,说道:“都是人命,不能大意,有时候问诊一天,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真的好累……好累……”

      藤真的累,南烈看在眼里,他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又不愿意多收诊金,遇到贫困户,甚至还倒贴药钱,结果,自然是憔悴了自己还赚不到钱。可是他依旧笑着面对生活,笑着面对家里每一个人,一直以为他的笑容是那么纯真,那么快乐,其实不然,他背负着一个家的生计,他很累,而他的笑则是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的一种伪装……这样的他,让南烈不舍,让南烈心疼,让南烈不自觉的想要做他身边那个能够时时刻刻照顾到他的人。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对藤真说道:“你已经尽力了,以后的日子,还有我呢……”

      因为流泪而发红的眼眶,因为抽泣而抖动的肩膀,都让藤真在这个初冬的夜晚更显憔悴,南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一股悸动,将他拽入自己的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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