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笙》山谷夭

1、前传

　　凌笙猛地一惊醒，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的床板。
　　好一会缓过劲来时，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利落的坐了起来，拍了拍宽大的青色袍子，下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刚及她肩高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微微仰起头看她。凌笙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小姑娘用衣袖擦了擦手心，怯生生的告诉她：“父亲大人找您，您快去吧。”
　　凌笙点了点头。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又扭头看向她。“青七姐，你比我大，不需要对我用敬语。”
　　青七愣了一下，用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凌笙没理她，径直走了。
　　她没有生气，只是天生性格使然。从自己被父亲大人创造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感受过七情六欲。她无法与他人共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爱恨。
　　整个人淡漠如水一般。
　　她清晰的记得，那天父亲大人沉默的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是看不懂的空洞与悠远。
　　“阿笙，你会因此怨恨我吗？”
　　“因为什么？”
　　“我没有给你七情六欲。”
　　凌笙摇了摇头。
　　她没有问父亲为何这样问她，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懂怨恨为何物。”
　　当时的父亲只是沉默。
　　她是真的不懂。

　　这里是父亲大人专属的大院。说是大院，其实装修得十分辉煌。大概谁也无法想到生性淡漠的年轻男人居然会居住在这么金璧辉煌的大堂里。凌笙没打招呼，直接进了门。
　　不出所料的，父亲正在抚琴。他其实没什么兴趣爱好，凌笙见过的最多次的不是抚琴就是睡觉。他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感觉就算是天从头顶上塌下来了他也只关心会不会吵到他睡觉。他向来不弹急曲，根据他的说辞是人老了没有年轻人的猛劲了。但凌笙知道，纵使她武功万般高强，也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吧。
　　“阿笙，你来了。”
　　凌笙点了点头，兀自走到他跟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她向来是一众兄弟姐妹中最懂礼仪的那位。比如说和她并没有半个铜板关系的姐姐青七，和唯一共同的父亲说话的时候都要爬到他背上去了。
　　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向来是有话说话。
　　“阿笙，你是我这么多孩子中最看重的一位，为父有一重任想要托付与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做好这件事。”
　　凌笙沉默，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算自己推脱掉也会被他按着头逼迫着答应。
　　他也没理凌笙，只是右手托腮，眼神不知移动到了哪去。“这个任务需要你下凡去完成，倒是要委屈你沾染上人间风尘了。”
　　凌笙打断他。“你不如直接说重点吧。”
　　“下凡，找人。”
　　“何人？”
　　“不知道。”
　　他坦坦荡荡。凌笙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何处？”
　　“不知道。”
　　“……那怎么找。”
　　他倒是笑嘻嘻的凑上来，“所以我才找最信任的你啊不是，你下凡去了便知晓了。”
　　凌笙知道此刻跟他再说下去也是做无用功，便站起来抚平衣摆。“我知道了，我去和他们道个别便启程。”说罢便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和他沟通简直是要折寿一般。
　　她走后，他敛起笑容，脸上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过了半晌，他的双唇微微翕动，不知是说了什么，声音小到也许他自己也听不见，又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阿笙，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