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Mission.23 套中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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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夹子在奔跑。
早春的空气中飘扬着清浅的花香，昨夜刚下过小雨，风很凉，带着湿气，拂过手臂和大腿上裸|露的皮肤，便在表面上浮起一层水汽。她抹了一把脸，把散落下来的一缕碎发随手别到耳后，返身挨着一摞堆放起来的杂物蹲下，边凝神分辨周遭的枪声、载具引擎声和脚步声，便动作麻利地组装好狙击|枪。特种部队的直升机在大楼天台上待命，收到突入行动失败、嫌犯逃跑的消息，驾驶员当即启动飞机，追向隔壁大楼，冬日战士正在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色紧身衣男人缠斗。
耳机里不断重复着“开火”的指令，机枪手扣动扳机，飞机却忽然不受控制地失去平衡，倾泻而出的子弹全部打偏。驾驶员大骂一声，用力拉动操作杆试图抬高机头，但很快发现只是徒劳，不得不准备迫降。与此同时，楼顶上放置的蓄水箱突然爆开，飞溅出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浇在距离最近的黑豹身上，没造成伤害，但半秒钟的停顿也足够对手从战斗中脱身。巴基拉紧双肩包的胸前扣，从天台边缘一跃而下，沿着楼梯突出的结构飞快落到地面。
光学瞄准镜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闪光。
“有同伙，狙击手在一点钟方向的楼顶。”
“我去对付那家伙。”
频道里切进来一个不属于特种部队队员的人声，黑白相间的机械战甲从道路上空飞过，在目标大楼前抬升高度，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战甲的脚边也溅起灰尘。战争机器挡在正要收枪转移的女人面前，抬起双手，发光的掌心炮面朝前方。
“听着，我不想伤害女士，但现在情况很严重，我需要你和你的朋友立刻停手配合调查——好吧，看来是谈不拢了。”
铮——
格斗|刀在战甲上擦出一道火花，紧接着是抵向前胸的狙击|枪枪托和一记鞭腿。罗德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连身防弹衣都没有的女人竟上来便打算与武装到牙齿的战甲近身对抗。他格挡下一波攻势，驱动助推器升上半空，接连开出两炮，一炮打在对方脚边，另一炮命中楼梯间的大门，意在切断下行的退路；然而胡桃夹子就地一滚，灵活地避过炸开的木板与钢筋水泥碎片，冲出烟尘，窜到天台的另一边，几下翻过铁丝网，扒着空调管道往下滑，在离地尚有五六米的高度时直接松手，借着灌木丛的缓冲落地，毫发无损。
两名警察端着枪围上来，却迅速被徒手放倒，眼睁睁看着金发女人把枪往背后一甩，飞身跨上警用摩托疾驰而去。被夺了载具的警察立马反应过来，顾不上吃进去一鼻子的车尾气，赶忙在通讯频道里报告坐标。罗德从空中追上，跟着支援过来的四五辆警车沿着公路前进，正要加速冲进隧道，忽然一道黑影从后方袭来，他躲闪不及地和对方撞作一团，紧急调整方向，七扭八歪地飞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总算看清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抱歉，老兄。”猎鹰松开阻拦的动作，重新展开飞行器的翅膀，没什么诚意地打了个招呼。
罗德暗骂一声，但此时没工夫搭理他，调转视角向下看去，却见隧道口处一片浓烟弥漫，经过的车辆都因视野受阻而挤在了一起，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几辆警车也被围在中间难以脱身，场面混乱不堪。罗德终于还是没忍住，往山姆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这下可好！”
一枚烟雾|弹让胡桃夹子暂时地甩掉了一波追兵，她压低身体，在隧道疾行的车流中逆向穿梭。巴基身上带着供她目标定位模块识别的发信器，此时正在云图里展开的那张城市地图中央快速移动。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看见了。背着双肩包的男人在对面的车道上全速奔跑，后面缀着一黑一蓝两个尾巴，速度丝毫不落下风。巴基抬眼，愣是在嘈杂与混乱中一下对上那双接近而来的碧绿双眼，当即毫不犹豫地跨过路障，迎面冲向那辆摩托；与此同时，胡桃夹子按下刹车，猛地一扭车把，一只金属手搭上她的肩膀，随即背后贴上来男人宽阔的胸腹，另一只人类的胳膊也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巴基在那一瞬间借力一蹬，动作潇洒地抬腿跨上车尾，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称赞起刚刚那个完美的漂移。
“你这不是车也开得挺好。”
“别废话。坐稳了！”
胡桃夹子没接他茬，在后视镜里瞥见美国队长也截停了一辆轿车，而那个黑色紧身衣的男人正扒在车顶不放。她收起撑在地上的腿，一拧油门冲了出去。
隧道的岔路有三个方向，他们需要尽快离开主干道，混进人口密集的社区里才可能脱身。后方的警笛声又变得响亮，胡桃夹子嘀咕一句“究竟是派了多少人”，忽地便在耳边呼啸的风声的中听见巴基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清晰的破空之声，漆黑的影子闪电般踏过车道间的金属护栏，朝着他们飞扑而来。她不能减速，只得急急转向侧身，巴基也伸开胳膊去拦，然而那人却以堪比某种丛林野兽的灵敏一把攀上来，异常坚硬的利爪在女人的肋下倏然划开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她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手上不稳，几乎要在强大的惯性中被甩出去。
巴基低低骂了句脏话，及时补位接过车把，手上捞过胡桃夹子的腰把她牢牢按进怀里，脚上用力将黑豹踹走，金属手掌贴着地面摩擦滑行，最后往上一撑，总算恢复了车子的平衡。他来不及松口气，身前的女人在刚刚的变故中调转了方向，这会儿正面对他跨坐着，侧腹部的伤口紧贴在他身上，不停涌出的血很快浸透了那一片衣物，漏出的微弱电流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得到。
“我没事。看路，出去左拐。我来解决后面的……”
“别动——别动了！”
巴基一把按下胡桃夹子意欲借着自己肩膀架枪的动作，金属手护在她脑后，却又轻颤着不敢发力，心悸与后怕把心脏攥得发疼。那一瞬间，他仿佛突然又回到了那个拖着步子从河畔逃走的下午，而这两年间经历的种种都如泡影般一触即碎；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万事万物的确都在上帝的手中明码标价，而平静与幸福就是他永远买不起的奢望，他偷走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报应要来了。
浅绿的眼睛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黯淡下去，好像世界因此而蒙上一层灰雾，但他开口时的声音却无比冷静：“听着，卡嘉，等下我来引开他们，你往……”
“不。”话没说完，胡桃夹子就猜到了后文，立刻打断，“你想都不要想。”
“别闹，起码我不能让你……”
“闭嘴吧。”
又一次开口打断，语气里明显带上了怒气。她伸手探进巴基的夹克，在内袋里摸出一枚小型吸附式手|雷，在摩托车驶出隧道的瞬间挥臂甩上头顶，水泥桥梁结构应声炸开。紧随在后面的美国队长果断弃车，依靠盾牌的缓冲顺利落地，然而半蹲在那辆车引擎盖上的黑豹借着刹车的瞬间脚下发力，再度以那种过分迅捷的身法直接前冲三四百米，挥爪挠破了摩托车后轮。
妈的——又是这家伙！比IDW和G41还难对付！
这回他们没来得及稳住平衡，巴基当即抱住胡桃夹子往旁跳去，两个人一块滚了好几圈才在道路边缘停下，轮胎印混着血，在柏油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史蒂夫追上来制住了黑豹，但来不及了，黑白的战甲俯冲落地，警车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齐刷刷亮出数十道漆黑的枪口，一丁点火力空隙都没留下。这下可不必再想什么引开追兵分头行动，他们都无处可逃了。
巴基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在战争机器的炮口移过来之前快速脱掉夹克，披到胡桃夹子身上，拉好拉链，把那两道隐隐露出金属骨骼和电缆的伤口遮得严严实实。
他的兜里还有两颗手|雷、一把折刀、五百欧元的现金和还没写满的最新一本笔记。他知道胡桃夹子有办法逃走——往六点钟方向爆破，放倒最近的两个人，从背后突围，混进西北边的贫民区。警察的目标只有冬日战士，没法从押送的途中分过去太多人手追捕一个身份不明的同伙。她能逃走的。她一个人就行。
“……对不起。”
一个干燥的、有些冰冷的吻落在她耳后，随即一股力道推向她的肩膀。她踉跄着后退，伸手往前去抓，可什么也没抓住，方才还环住她身体的那双手已经垂下来，继而被围拢上来的警察扭到背后。枪口顶上巴基的后脑，逼迫他低头，昨天晚上刚刚由她亲手修剪整齐的及肩棕发垂落到面前，但一双眼睛仍透过它们死死盯着前方。他没有说话，但胡桃夹子听得见他在喊，那双眼睛在喊。
——跑。
——快跑。
逻辑模块在飞速的运算中规划出了至少三种方案，理智在中枢系统里尖声啸叫，催促她立刻逃离这场无端的阴谋。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六点钟方向的警察没有如云图模拟一样倒下，他们端着枪走上前，叽叽呱呱的德语让人脑袋发昏。OSV-96步|枪“咚”一声落地，金发女人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任那两个警察在她腕间扣上手铐，或许是记着曾被撂倒夺车的深仇大恨，丝毫没有因为性别而对她客气半分。
被按着脊背塞进车里时，胡桃夹子仍是沉默，甚至没有扭头再朝后看上一眼，唯独脖间的项链在推搡间被甩出领口，末端坠着的椭圆形蓝宝石在胸前摇晃，像一颗将落未落的眼泪。这一幅画面在巴基眼里被成倍地慢放，于是正要将嫌犯押进特质囚笼里的警察忽然感到手腕一酸，前一秒还老老实实被制住的冬日战士竟挣扎着往前探出身体，四周围纷纷重新抬起枪口，武器上膛声整齐划一，但那个男人充耳不闻，只顾用一种凶狠却又脆弱的目光牢牢攫住那扇车门——从他的角度已经看不见进到里面的人影了。
“和她没关系。”他先是低声喃喃，尔后猛地抬高音量，语气分明颇为强横，可拖长的尾音又几近恳求，“和她没关系——”
一整个特种部队面面相觑——这个恶名在外的男人不过动了动胳膊，便引得十来个警察如临大敌，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竟只是为了给同伙的女人说句求情的话。现场一度陷入僵持，史蒂夫先反应了过来，他配合地交出盾牌，一边跟着身边的警察走向同一辆车，一边转过头，对上老朋友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朝他点了点头，安抚道：“别担心，我会看着她。”
冬日战士自然没有回答，他动了动嘴唇，垂下眼，避开了那道注视。束缚扣圈住手臂和脚踝，金属锁在胸前交叉，罗马尼亚首都的午后阳光在那一刻倏忽照在那顶囚笼合拢的玻璃上，坚不可摧的防弹材质却抵挡不了一束光线，任它钻进去，洒落得到处都是。
太刺眼了，他心想，太阳什么时候才能落山？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Mission.23 套中人（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