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楼外霜飞雪》暗恋橘子君

17、红昭池(二)

　　引言:九昭宫中红昭池，中有锦鲤声声凄。每条都身负罪孽，天帝罚他们至此，九九一轮回，九九轮回之后，忘记前尘过往...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不要,不要！”半生从梦中惊醒。梦中的男子衣冠似雪，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可转眼又倒在血泊之中。
　　半生只不过是这大好江川中修为仅几十年的锦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惜近来老做这样的梦，梦中的男子总是微笑，又总是浑身血污，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半生却不记得见过他。
　　不记得，见过他。

　　三百年前。
　　“半生，你要记住，妖族最怕那些道士，他们遇妖就杀，所以见着他们就要跑，记住了么？”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诫。
　　“可是，婆婆，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半生啊，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测的是人心，最易变的也是人心，所以啊，你下次去人间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
　　半身吐了吐舌头，跑远了。哪这么容易碰到道士？
　　那时的半生还是一条调皮的锦鲤。
　　隔三差五溜到人间去玩一趟已经成了半生的习惯,人间是真的好啊,哪有婆婆说的什么道士。
　　亦若背着剑落在座小镇上,他本北华座下二弟子,北华仙长修为已达百年,斩妖除魔,惩恶扬善,颇得天下人景仰。
　　前两天这座小镇上的人跑到山下找到弟子，说这里有妖作乱害人，于是北华道长就派他来看看，顺便当作历练。
　　半生坐在路边吆喝，替人算命算姻缘，不过她发现这座镇上的人最近格外怕生人，摆了一个上午，才几个人来问了问，看着正午的骄阳，半生收摊，跑进了旁边的酒楼。
　　亦若一进小镇就发现了半生这只小妖，不过现在白天人多，他不好去捉。
　　师傅曾经告诉过他，妖性本恶，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杀害众多百姓，同类厮杀更为常见。妖，是一种冷血又无情的生物，拥有世间所有的恶习，贪婪，嗜血，私利......
　　修为到了亦若这种境界，像半生这种小妖，灭了她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不过不能引起骚乱。
　　看见半生进了酒楼，亦若皱了皱眉，还是跟了进去。
　　半生温了壶酒，坐在窗边，听邻桌的几个人吹牛。
　　“听说北华道长修为又精进了，恐怕不久就要飞升了。”
　　“要是北华道长飞升了，妖族岂不又要横行了？这可怎么办啊？”
　　“诶，莫担心，北华道长还有弟子呢，特别是大弟子亦顾，二弟子亦若，那修为有赶超北华道长之势！”
　　邻桌那三人各自喝了口酒，长舒一口气。
　　半生听了咂咂舌，现在凡人修炼都这么刻苦了么？
　　亦若坐在另一个角落，他听力远非常人，这番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内心并没有多大起伏，世人只能看到表面的光鲜，可却不知背后的付出，就拿他大师兄来说，常年闭关，忍受着旁人体会不到的辛酸与孤独。
　　半生出了酒楼，这次亦若没有跟过去，他用灵识布满了这座小镇，半生做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到天黑，或者半生主动离开，那时，才是他动手的机会。
　　半生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小镇，她熟门熟路的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深处，住着黎白珏一家。
　　黎白珏是这户人家最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这小破孩儿竟然想偷她的钱，她装作不知道，尾随着他进了一家药店。黎白珏走后，半生问了问黎白珏的情况，老板告诉她，黎白珏是一户穷人家的孩子，早些时候他爹让官兵抓走去修什么宫殿，至今没回来，他娘又是个瘸子，还有肺痨，常年吃药，他还有两个妹妹，是个可怜的娃。
　　半生听了颇有些触动，她第一次知道凡人生活这么不易。
　　她打听着找到了黎白珏的家，一进门是满院的萧条。黎白珏正蹲在院子一角，给他娘熬药，两个妹妹趴在桌子上用木炭画着画。
　　黎白珏从火炉旁抬起头来，看见半生愣了片刻，颤巍巍地走过来，轰然跪下，“对，对不起，等我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你的，请不要动我妹妹，或者砸我的药。”
　　半生笑了笑，“小子，要不要我帮你？”
　　黎白珏愣住了.
　　半生敲了敲他的头,“我说，要不要我帮你啊，小孩儿。”

　　半生拎着一小袋药，哼着歌，可还未进院子，就听见黎白珏乱窜讨饶的声音。
　　半生暗道不妙，闪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院子里撒泼，一人去截黎白珏，还有两人正砸着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具。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半生走到院子中央。
　　黎白珏看见半生，猛窜向她身后，半生伸手护住他。
　　“哪儿来的娘们儿，多管闲事。”其中一个汉子狠狠啐了一口痰。
　　半生不去管他们，而是转身去问白珏，“白珏，你告诉姐姐，怎么回事，是你拿了他们的钱么？”
　　白珏委委屈屈的开口，嘴角还噙着泪，“没有，姐姐，他们是来找我要保护费，我没钱给，他们就要我离开我家，让我用房子抵债，可是，姐姐，我和妹妹们离开了这所房子就真的无处可去了。”说着，又大哭起来。
　　半生怒而转身，呵斥道，“天下怎会有你们这种无耻之徒。”
　　刚说完，屋子里就响起尖叫声。
　　白珏脸色猛然一僵，迅速往屋内冲去，这是他妹妹的声音!
　　刚进堂屋，黎白珏就被人一脚踢了出来，半生飞身过去接住了他。自屋内又走出了一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之人。
　　“大哥，看我找到了什么。”说完，他显摆了两下手里提着的两个小女孩儿，“咱把她俩卖了吧，我觉着能卖个好价钱。”
　　“哥哥，哥哥。”两个小女孩在悬在半空，声音嘶哑，拼命挣扎。
　　半生神色一凌凛，冷声道，“放下她们。”半生不常动怒，可这几人当真是把她惹生气了。
　　对面几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齐齐笑了起来。“就凭你？不放又能怎样。”
　　半生握了握袖中的手，婆婆曾再三嘱咐过她切不可对凡人施法术，一则怕引来道士，二则不利于修为，对以后飞升是极为不利的。
　　可是现在却管不了这么多了，这般宵小之人，怎么不惩戒！
　　双袖白绫皆出，刚碰到四人白绫自动绷紧，动弹不得。
　　茶楼中，亦若正在闭目养神，突然，桌上的杯子狠狠的晃了下，亦若看了一眼，抱住佩剑从窗户就跳了下去。
　　黎家小院,半生正绑着这几个闹事的人,不过抓着小孩说要卖的那人太机警,一见情况不对,扔下孩子就跑了。
　　“以后还敢不敢来闹事？”半生手里拿着皮鞭，威胁道。
　　几人瞪着惊恐的眼睛，拼命摇头。半生对付他们的时候特意露出了手上的鱼鳍，以防这几人以后再来找麻烦。
　　“不敢了不敢了，妖仙大人饶命。”几人狼狈求饶。
　　半生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亦若飞身落入院中。
　　“现在小妖都如此大胆，白天就敢行凶？把人放了。”
　　第一次看见活的道士，半生还是略感惊奇。“是他们之错，受点惩罚不该吗？”
　　“他们自有处置之法，用不着你动私刑。”
　　“我怎么不知道哪里可以惩罚这群恶霸。”半生嘲讽。
　　亦若不想再和半生交谈，一剑刺向半生。半生堪堪躲过。
　　“臭道士，动什么手!”
　　亦若不理她，又是一剑，不过白珏突然窜出来，抱住亦若的腰，大喊，“姐姐快跑。”
　　半生知道自己打不过亦若，看见此景立刻施轻功跑了。
　　亦若未免伤了孩子，主动收了剑，只能眼看着她逃走。
　　半生走了之后，黎白珏哆哆嗦嗦的松了手，不敢看亦若，只盯着脚尖断断续续的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亦若怔了怔，或许是因为这只妖和他以前见到的不一样。
　　回头走至被绑的那几人身旁，撤去他们的封印。
　　几人刚能说话，就开始闹腾起来。
　　“道长，你怎么不杀了那只妖，那是只妖！”
　　“就是，我还亲眼看见了她手上的鳍！”
　　“你快去追啊，道长。”
　　亦若的眼神冷了冷，“还敢来吗？”
　　几人噤若寒蝉，“不敢了，不敢了。”边说几人边离开。

　　跑掉的那人人称猴子，特长就是跑得快。他跑出来之后心想不对，又折回去看了看，刚好看见半生飞出来，吓得窜进了林子里。就着草遮挡，往院子里一看，又正好看见亦若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墙角的老大那帮人，不做他想，立即就溜走了。
　　第二天，几人的尸体在湖边被发现，猴子一看，就是老大那几人，当时就跪在了地上，大喊，“道长和鱼妖联合杀人了，道长和鱼妖联合杀人了，放过我吧，放过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久，北华道长座下二弟子与鱼妖勾结杀人之事就在这座小镇上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