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事汇》俞筝影

7、欢喜冤家

　　一个月，安稳地过去了。就算时不时有中年妇女携手轰然闯进学校看望儿女，这个月还是很安稳地过去了。
　　然后，就到了月末，轩然大波。
　　乔皓是最得意的，因为自从30号起校报就开始大受欢迎。当天，同学们拿到校报，照例慵懒地先翻开到八卦专版，之后就全部被震撼——那里赫然一个大标题明目张胆地写着“热烈庆祝最彪悍联盟瓦解——骆启沙孙轩轩终分手”。
　　校园里如同炸开了锅，相关讨论随处可闻，而当事人双双失踪。
　　乔皓对自己制造新闻的能力重拾信心，他觉得仅仅有平面媒体效果还不够，还应该有更加全面地报道，更加复杂的故事。
　　于是，新的一个月来临的那天早上，乔皓一身黑衣，架着墨镜，找到了熊楚云。
　　“美女！你好！”熊楚云一开门就被这个谄媚的声音和眼前不像好人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你想做什么？”她警惕地问。
　　“恭喜恭喜！”乔皓并不正面回答，“你看校报了吗？”
　　“看了。”熊楚云简单地回答，“不好看。”
　　“怎么会？你不觉得他们分手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吗？”乔皓很惊讶。
　　“跟我有什么关系。”熊楚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乔皓把眼镜摘了下来：“不是吧？你不是曾经拼命追骆启沙吗？现在就是你的机会了呀！”
　　“滚！”熊楚云准备关门送客。
　　“别，别，姐姐！”乔皓拼死用半个肩膀把门顶住，“他们可是因为你分手的啊！”
　　熊楚云皱起了眉头，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冷冷地说：“别说那么多谄媚话和语气词，我就听你讲。”
　　乔皓拼命点头。
　　“说重点。”熊楚云脸色铁青。
　　“就是因为你跟孙轩轩说骆启沙的女朋友都只能当一个月嘛，孙轩轩又知道骆启沙是因为要躲避你才找她做女朋友，所以现在一个月到了，自然就分手了呗。”
　　“说完了？”熊楚云问。
　　“没……”乔皓贼兮兮地笑，“其实我主要是想请你做个新闻嘉宾。我都找好了媒体了，你只要配合我的采访，说你是骆启沙的正牌女朋友就行了。或许你还可以适当地哲学一下下，说：事实证明，内部矛盾才是事物的主要矛盾。一切的外部袭击的破坏力，比不上一场内讧……”乔皓说得吐沫星乱飞。
　　“pia！”
　　熊楚云满脸黑线，横空一掌，乔皓不见了。

　　熊楚云的追踪能力是强大的，两个小时后，她在图书馆深处找到了两个黑眼圈，伪装成熊猫状的骆启沙，一掌拍在他背上。
　　骆启沙仿佛蠕虫似的翻动了一下，痛苦地爬起来，看到熊楚云，嗷地叫了一声就想站起来跑。
　　被捉回。
　　美女揪着骆启沙命令：“说！怎么回事！别让我替你们背黑锅！”
　　骆启沙面呈猪肝色，只得开始痛苦地回忆。

　　29号，也就是骆启沙给孙轩轩买了第60个包子的那天，孙轩轩说：“我们明天就过期了吧？”
　　骆启沙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轩轩就提醒他：“一个月啦！”
　　骆启沙明白了，耸耸肩：“那个啊，玩笑。”
　　孙轩轩严肃地说：“这种事怎么开玩笑？”
　　骆启沙哈哈笑：“好吧，不算玩笑，但是现在作废了，好不好？”
　　孙轩轩说：“随便就把承诺作废了？什么人嘛……”
　　骆启沙忽然发现，孙轩轩好像是认真的。
　　他连忙耐心地跟孙轩轩解释：“那……我怎么跟你说呢……我之前是有点不那么……嗯……不那么……那啥……”
　　孙轩轩眨眨眼：“啥？”
　　骆启沙抱着脑袋抓狂，他真想把之前那个随随便便的自己对折撕了再对折，攥在手心里使劲揉一揉。
　　“总之，不是这么回事！别人是那样，但你不一样……”
　　“啊……你是说我比别人傻……”
　　“……”
　　“呜呜……”
　　骆启沙相当郁闷，又不愿意这么莫名其妙就分手，只好说：“那你先陪我去个地方……”
　　彻夜喧嚣的酒吧，郁闷的啤酒。
　　骆启沙一罐接一罐地喝，孙轩轩看得惊讶，她只喝了一点点就皱着眉头放下了。
　　喝过了许多罐后，骆启沙开始大段讲话。
　　“轩轩，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大家都看到的，反而不是真的。”
　　“轩轩，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习惯可能是错的，是可以改正的。”
　　“轩轩，你知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想着一个人。我的生活里没有她，就完全没意思了。”
　　“轩轩，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的人就是……”
　　“轩轩……？”
　　“……？”
　　说了这么多，一直没回音，难道她已经讨厌了自己？骆启沙赶忙抬眼看了看孙轩轩——摇摇晃晃，傻笑，喃喃自语。
　　骆启沙快哭了：不是吧？这酒量！
　　孙轩轩一头栽倒在沙发椅里呼呼大睡。
　　骆启沙看着脸颊微染酡红的孙轩轩，不由自主地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说：“轩轩，我们回家吧。”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他真的可以带她回家，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孙轩轩迷迷糊糊地嘟囔：“回……家？回……谁家……”
　　他听得一惊，才猛然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
　　骆启沙把孙轩轩从沙发椅里捉出来，让醉得东倒西歪的孙轩轩靠在自己怀里。
　　“真听话……”他把孙轩轩的脸转向自己，捏一捏，笑了，笑着笑着，却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给她的大盒子。他轻轻地晃着孙轩轩呢喃：“你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去了，留给我什么纪念呢？”
　　孙轩轩被他晃得不舒服，皱着眉头半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忽然“哇啊”一口吐了他满怀。
　　吐完了，孙轩轩歪回沙发椅里继续闭上眼睛睡。骆启沙看着她随均匀呼吸翕合的鼻翼，展颜微笑：“这就是你给我的纪念么……好的，我收下……”
　　这个吐了他一身的女生，他从此记下。
　　那天之后，骆启沙就和孙轩轩分开了，他一直躲在图书馆的角落，然而孙轩轩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出现。
　　故事讲完，骆启沙连连长叹，熊楚云继续满脸黑线。
　　“你真不了解孙轩轩。”熊楚云瞪他一眼，拉了他就走，“走，找她去，我告诉你你哪里出问题了！”

　　熊楚云再次证明了她的追踪能力，两个小时之内，他们在骆启沙的舞蹈训练室外看到了孙轩轩。
　　“果然。”熊楚云一看见孙轩轩，就把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撇给了骆启沙，后者满头雾水，一脸痴相，反问：“啊？”
　　“你过去，把你那天跟她说的话详细解释一遍。”熊楚云命令道，“用最直白的话说。”
　　骆启沙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孙轩轩头也没抬就知道谁来了：“没有脚！你怎么又来了！”
　　骆启沙听见这个让他抓狂多次的称呼，忽然觉得很亲切。
　　“我要跟你解释。”他深吸一口气，迅速且认真地说。他决定照熊楚云说的做。
　　孙轩轩扬起脸看着他。
　　“你……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吧，我说了一大堆话么？”
　　点头。
　　“那……你记得具体内容么？”
　　点头。
　　骆启沙愣了一下：居然记得？那怎么还不明白……
　　于是他继续问：“那……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明白我想说我和你，并不是随随便便的？”
　　点头，继而又摇头。
　　骆启沙仿佛被人一盆冷水泼醒：孙轩轩这个状态，明显叫做混乱。他无奈地继续说：“嗯……那天我太罗嗦了，我想说的话就是我以前太滥交了，但是自从遇见你，我就一直只想着你，所以，我决定专一起来，所以……”
　　骆启沙一点一点把话说明朗，并一脸希冀地望着孙轩轩。
　　“所以……”孙轩轩沉思半晌，忽然大惊失色，“你是这个意思啊！你是在表白啊！”
　　骆启沙几乎立即就疯了：“嗷！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你喝醉了乱说呢……”孙轩轩很无辜，“真是的，你的表达能力有问题。”
　　骆启沙抚膺长叹：天哪！是我表达有问题还是这家伙理解能力有问题啊！还好我够顽强，没有在这家伙反应过来前死于相思病！
　　“可是你说你是为了赶走那个美女姐姐才要我做女朋友的呀……”孙轩轩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
　　“天哪！”骆启沙抱头大喊，“你！知不知道！人！可以！日久生情！”
　　孙轩轩歪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那就是说……”
　　“啊啊啊啊……你怎么就不明白！”
　　“那就是说……”
　　“就是说我真的喜欢你！”骆启沙豁出去了，用最高的声调喊，“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是孙轩轩，我喜欢你！”
　　“哦耶！其实我刚才忽然就明白了。”孙轩轩竖起两个手指做胜利状，“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骆启沙惨叫一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