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小黑小花

111、一一一

　　纲吉Ruler：“Master，我与另一个自我的构造完全不同，他选择通向仇恨的道路，我决定原谅自身遭受的一切苦难。”
　　“他招揽地狱的业火填充虚无的内心，我使用空无的躯壳给予无需回报的仁爱。”
　　少年轻轻的笑了，是宛若清透湖水的既美丽又寒凉的笑容，
　　“每一次选择都互相驳斥的我们，会走到想要彻底毁灭对方的地步也不奇怪。”

　　藤丸立香：“恩奇都，上，把他绑起来。”
　　暴力又听话的神造兵器立刻出手，用层层锁链将白发少年团团围住。

　　幼吉尔：“哎呀，小纲吉，我们又被绑到一起了。”
　　金发小男孩作为被波及的一方，却很是开心的样子。
　　虽然他总是礼貌的微笑，但是该如何描述呢，幼吉尔呆在少年身边时露出的笑容，要远比常态下更真实，发自内心的愉悦氛围止不住的从空气里溢出。

　　纲吉Ruler：“调皮。”
　　少年也展现出清浅的笑容。

　　英雄王：“………”
　　强烈的低气压从王者身上传递过来，害得咕哒子拉着马修往更远离对方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而白发少年只是用眼神瞥了王者一眼，就让其继续压抑住即将要爆发的怒火。

　　藤丸立香：“可怕。”

　　马修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梅林：“好啦，让我们继续回忆故事吧。”
　　毕竟再不转移大伙的注意力，吉尔伽美什王就要爆炸了，各种意义上的。

　　纲吉Ruler：“Master，我虽然是以普世意义上善的基准为构造的人格，但是所谓的善，又或者说偏向正义的原则，并不是从他人那里赋予我的信条。”
　　少年诚恳诉说着自己的真实内心，
　　“我作为善得以成立，只是因为要反对恶。”
　　温柔的微笑，亲和的眼神，善良的举止，他所做出的一切选择，全都是为了与作为此世之恶的他划开界限，建立出与他完全相反的外在表象。

　　……………..

　　吉尔伽美什：“所以知晓这些的你，放纵自己沉浸于更深邃的恶之中吗。”
　　金发红瞳的王者仰躺在沙发上旁听恶性人格的自我剥析，手中摇动着红酒杯，随性的动作里透着天性里带来的艳丽奢华。

　　言峰纲吉：“是这样吗？”
　　他坐在王者对面的座椅上，眼神追逐英雄王的指尖，鼻尖嗅到香甜的气息，虽然他未曾喝下酒水，却还是被气氛染上微醺醉意，
　　“或许确实如此，我越是沉沦进对暴力血腥的追求里，他也会因此变得更加善良正直健全。”

　　这样想来，他竟然对另一个自己抱有着可笑的善意吗？

　　吉尔伽美什突然止住动作，凝视手中被灯光渲染出层次的暗红色液体，然而王者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追逐享乐的轻浮浪子，反而如远古的哲思者一般透着深沉的气质。
　　然后英雄王仰头将红酒一口饮尽，
　　“过来我身边，纲吉。”
　　向着他招手的吉尔伽美什的眼瞳里好似落进了星光的碎片，在他看来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他却不想听从对方的指示，说到底他并没有听从王者命令的义务，
　　“有什么事就在那边说吧，随便让我靠近，小心不知何时就被撕咬下手臂了。”

　　吉尔伽美什发出了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将食欲和其他欲望混杂了吗，对于自己的野兽本能反应毫不避讳啊。”

　　言峰纲吉：“这不是我们的约定吗，坦诚相对，绝不做伪饰，绝不说妄言。”

　　吉尔伽美什：“本王确实很中意你这一点。”

　　英雄王调笑的脸上带着让他厌恶的傲然睥睨，就好像他的所有心思都被看在眼里却又觉得不值一提。
　　对于自身恶意被小看这一点，他有些说不上是感到恼怒还是欣喜。
　　虽然无论哪一种都会被指引向永不止歇的杀意。

　　言峰纲吉：“我也是，非常满意于你那随意挑拨恶兽的无畏勇气。”

　　吉尔伽美什：“笨蛋，我可是所有英雄的王，区区一名懵懂幼兽的本能，伸出爪子也伤不到本王的身体。”
　　傲然的语气里又带着不羁的亲昵之意，透露出王者此刻愉快的心情，而一旦英雄王兴致上来了，总是会说出些看似奇怪却值得深思的话语。
　　“纲吉啊，你认为你的另一人格通过拒绝你而产生，这推论确实正确，但是这不能证明他不会受到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影响。”

　　他明白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他的另一个自我选择了与他完全相反的道路，但是在路途上所遇到的风景，行走在道路上的方式，确实只能由他（善）自身决定。

　　言峰纲吉：“那又能如何，即便他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反对此世之恶（我）的基本原则。”
　　宛如带着镣铐的求道之途，追寻着永远够不到的虚幻影子，永远无法休息，直到死为止都不可能放弃。

　　这样想来，他们在折磨自己方面都堪称是天赋异禀，就仿佛将对世间的全部不足和怨恨都倾注到了另一个自我身上。

　　吉尔伽美什：“蠢货！规则是由谁来制定？谁同意了必须去遵守那愚蠢的信条？又有谁限定了那规矩绝不可破！ ”
　　王者突然被激起了怒火，倨傲的抱着手臂站起身，蓬勃怒气仿佛席卷而来的飓风，几乎要化作有形的沉重气场，
　　“除了本王定下的法度，这世上没有绝不可违背之事！ ”

　　英雄王又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因为他无法理解的理由爆发怒火，不过与总是想避免冲突的他（善）不同，他不避讳任何与吉尔伽美什相对抗的机会。
　　而且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泛起了极度强烈的想要肆意宣泄的极端恶意。

　　言峰纲吉：“无论怎样宣扬至高无上的权威，你也不得不承认你的能力有限度。”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中伤王者的痛处，
　　“难道不是吗？伟大如你也无法挽回挚友死亡的命运，因为天之锁从一开始就被创造它的神明设下了限制。”

　　如果言语能够化作武器，他一定将其深深刺入了吉尔伽美什的心脏。

　　整个空间被英雄王的杀意填满，那双让他不断沉沦的赤红眼瞳也被暴涨的杀意填上狰狞凶戾的阴影。
　　吉尔伽美什：“你犯下了无法饶恕的重罪，纲吉。”
　　因为怒到了极致，王者反而收敛起外露的张扬情绪，将其化为深沉的判决词。

　　言峰纲吉：“要杀了我吗？可以哦，我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怎么，觉得他想要活着的目标与他挑衅英雄王的意图相冲突吗？
　　怎么可能。
　　他渴望存活的前提是他要将吉尔伽美什高傲的自我打压下去，所以这是他们必然会走到的相杀之局。

　　毕竟他是会尽情伤害心爱之物的恶兽，所以被排斥，被厌弃，被憎恶才是他理应得到的立场。
　　他也会欣然接受这样的终局。
　　一定。

　　连指尖也开始颤抖的喜悦与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兴奋充斥他的身心。
　　还有几不可闻的，属于另一个自我的轻声叹息。

　　吉尔伽美什：“够了，本王已经腻了。”

　　什么？
　　他因这突兀反转的态度产生了荒谬之感，王者的情绪在他眼中原本如同炽热的火焰一般富有生机，此刻却透着死灰的气息，这让他不可遏制的产生了不满。

　　言峰纲吉：“连这种程度的冒犯都能原谅，你还是我认识的吉尔伽美什吗？”
　　他满心不甘的追加攻势，然而王者却好似已经对他全然不感兴趣了。

　　英雄王用眼角轻蔑着他的模样，
　　“哼，本王真要是挥动裁决之刃才是顺了你这生性扭曲的杂修的意，王的尊严不可冒犯，但是究竟如何惩戒愚昧狂妄之徒还是由本王自身决定。”
　　吉尔伽美什说着从眼角眉梢透露出隐晦又深沉的恶意，
　　“比起果决的惩罚，等待判罚的过程更能让你感到痛苦吧。”

　　他终于明白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也因为这理解感受到了恐惧。
　　说到底他能够自由行走在外也是通过英雄王的帮助，所以他也能被轻而易举的再一次打入无间的黑暗地狱。
　　但是若要因此而求饶则是绝不可能，虽然他自认不具备多少尊严，但是绝不能向吉尔伽美什低头的认知仿佛是早已被刻印到了心底的最根本的执着。

　　言峰纲吉：“真是毫无道理的自尊心。”
　　也因为这样的心理让他无法逃避，仿佛面临死刑的囚犯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侧刀，他看着英雄王走到他身前。

　　吉尔伽美什：“纲吉，抱着本王何时会彻底厌倦你的疑问，在那片无人能触及的世界里不断思考吧，这就是本王赐予你的惩罚。”
　　王者用堪称怜惜的动作抚摸他的脸庞，就好似英雄王真的在可怜他一样。
　　“还有一件事，你刚才质疑本王的能力了吧，既然如此，我决定接受你的挑战，本王总有一天会让你打破那自认不可违背的原则。”

　　言峰纲吉：“我会拭目以待。”
　　这是他回归心灵孔隙之前唯一能够说出的抗议之言。

　　“还是太早了吗？”
　　于坠落心灵黑洞的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属于王者的低声自语。

　　…………..

　　梅林：“吉尔伽美什王是在实行弃猫效应呢，以为被丢弃的猫会变得温顺听话，不再肆意妄为，做出惹怒主人的行为，不过却正好造成了另一种结果，”
　　半梦魔语调自然的评判着，
　　“小纲吉身上强烈的攻击性，暴躁易怒的情绪，冲动的言行也不只是因为恶性情报干扰吧，因为他的生活完全没有安全感可言啊。”

　　藤丸立香：“………王啊，您被纲吉讨厌了是真的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英雄王：“想死的话本王会成全你，杂修。”
　　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嚼碎了的愤恨语气，来自神情已经压抑到平静的王者。

　　纲吉Ruler：“Master，也不怪吉尔伽美什会是如此反应，毕竟我那时候满心都是想要被杀的想法。”
　　少年将下巴抵到幼吉尔头上，享受一般眯起了眼，
　　“就算被杀个一次，两次，几百几千次也能够顺利重生，毕竟此世之恶的罪责不会停止流淌。”

　　藤丸立香：“这，心态已经完全扭曲了啊。”

　　梅林：“不，Master，你会这样想是因为还抱有正常人的逻辑。”
　　半梦魔也手托着下巴，一脸轻松愉快的笑，
　　“虽然是与此世之恶相伴生的存在，小纲吉的灵魂既纯粹又干净，他直白表现出的恶意中伤也隐含了希望旁人能远离他的善良本性，当然也有属于胆小鬼的畏怯成分在里面。 ”
　　“虽然在常人看来，小纲吉就像是故事中的绝对邪恶角色，破坏性的凝聚体，怪物般的存在，遵从野兽般侵略性本能的人类，他对于自我的认知完全正确，清醒理智且又甘愿如此。”

　　花之魔术师用幻术变出一个言峰纲吉模样的小人，长着可爱恶魔翅膀与尖尖尾巴，一脸凶狠的咆哮，
　　“Master，在所有的传说故事里，英雄守护世界的方式是屠杀怪物，那么怪物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呢？”

　　马修神情变得难耐了起来，纠结的眉眼全是不忍，
　　“是被杀死吗？”

　　梅林：“没错，心中怀抱着被杀的愿望是小纲吉爱着这个世界的证明啊，而他为自己选择的英雄，吉尔伽美什王当然是他最钟情的人了。”
　　“比起将一切毁灭的结局，言峰纲吉得出了更具有意义的人生结论，是通过自己的死构建自身的存在价值，也就是恶龙存在于故事中的理由。”

　　纲吉Ruler：“而且吉尔伽美什身具裁决之法理，是最完美的处决人。”
　　少年看向王者冷肃的眉眼，
　　“所以你那时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英雄王：“纲吉，通过死来取得生的梦幻，通向的只是无尽空虚，这与释放恶的选择一样，最终不会得出任何结论。”
　　王者语气淡然的陈述，隐含忠告的意味。

　　纲吉Ruler：“只是我自身不会得出结论吧，但是我身死后的世界能够证明我的价值。”
　　少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刻薄的话语，笑意盈盈的样子，
　　“别找借口了，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收集癖好又犯了而已。”
　　“就仿佛是驯服野兽，不听话了就幽闭在此世之恶泛滥的黑泥空间里，再用契约吊着我，如同垂落到奈落之底的蜘蛛丝。”
　　“那既不知生，也不知死的等待时光，不变的暗红色天空，仿佛全部人生只有这幅场景是唯一的真实，外面缤纷多彩的人类世界是一场虚幻之梦。”
　　但是又无法彻底否认外界的客观存在，因为自身还活着的事实。

　　马修：“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吉尔伽美什与言峰纲吉，都用伤害对方的方式表达在意，
　　“就不能选择更好的方式吗？”

　　梅林：“唉，吉尔伽美什王也是没有办法啊，小纲吉的心愿是被杀，但是满足他的话，刚刚诞生的微渺人性火光会再度熄灭。”

　　恩奇都：“吉尔还是这么温柔啊。”
　　神造兵器的话语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连被评价的英雄王也是一副无语的表情。
　　“嗯？Master，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藤丸立香眼角抽动着，因为她深知恩奇都从不说谎的性格，所以对方的感概绝对发自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具体说明一下。”

　　恩奇都很是可爱的歪了下头，
　　“吉尔不想帮助言峰纲吉完成他为自己选择的使命，只是将他放置一边不管，没有使用更有效率的管理方式，这不够温柔吗？”

　　太锋利了，作为武器的性能而言真的太过于锋利了，就连无人心的半梦魔都显出了惭愧的样子，
　　梅林：“嗯，嘛，如果只以结果论的话，吉尔伽美什王确实选择了正确路线。”

　　藤丸立香：“怎么说？”

　　梅林：“小纲吉的烦恼是空虚与无价值本身，既然无法从杀戮与死亡获得存在意义，他也只能开始思考生的路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