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狐狸他不行》一只疯兔子

53、许忧

　　胡承钧结束了居家办公，开始出门了。他满怀心事，挑选出门衣服的时候都在犹豫，暖保保看得出。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真的是唯一一个能和三族都搭得上话的了。”胡承钧终于还是选了一套最普通的衣服，短袖T恤牛仔裤，看着不像上班族，倒像个没有任何身份的懒散之人，他对暖保保笑，可是暖保保看得出其中的自嘲，“人类里面是不是有过一个三姓家奴，感觉我也有点像。”
　　暖保保抱抱他：“你不是的，你从来没有背叛过任何人，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相信你做出的选择，都是对得起自己的选择，我支持你所有的选择。”
　　胡承钧回抱住暖保保：“对不起，我知道你想过的是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可是我好像要走进一场暴风雨了。”
　　暖保保仰头看着胡承钧，湿漉漉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虔诚信赖：“我是想要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可是如果有暴风雨，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被风吹走，也不会被雨融化，你只要牵着我，找准路，一直走出暴风雨，不要回头确认我是不是还在，我一直都在，你不用分心。”
　　胡承钧低下头，鼻尖碰了碰暖保保的鼻尖，微笑着点了点头。
　　桂巧巧也去上班了，胡承钧也去上班了，山洞里就只剩下暖保保自己，暖保保心里觉得好像世界变了，但是仔细想想这变化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延续着之前的生活，继续按部就班的过而已。
　　晚上桂巧巧回家了，胡承钧没有。看着暖保保魂不守舍的样子，桂巧巧赶紧哄儿子：“没事没事，多半是高管局那边安排住下了，明天我去打听打听。你在我这，没人敢欺负你的。”
　　暖保保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上次胡承钧不回家，自己一个人去胡承钧的公司找他，身边没有任何人。这次胡承钧不回家，已经有另外一个人跟他说没事了。
　　“巧巧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暖保保一感动，就忍不住眼泪汪汪，像一条很容易满足的小狗。
　　桂巧巧和他身高相当，很轻松就能揉到他的头发：“因为最初的时候，你和我的弟弟真的很像，胆小，害羞，乖巧，礼貌。”
　　桂巧巧眼神柔和，看着暖保保，却像透过暖保保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无论做人做鬼，我那时候都没有保护好他。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能够看穿他那时候假装的坚强。他胆子那么小，怎么会演技那么好，好得我完全没有发现，他的魂魄在渐渐消散，他已经快要消失了。”
　　桂巧巧的杏眼闪烁着潺潺的光，暖保保分不清，那是瞳孔对灯光的反射，还是覆盖着瞳孔的水分对时光的反射。
　　桂巧巧的目光从遥远的几百年前收回，落在暖保保身上，咧嘴一笑：“现在嘛，因为我是你的妈妈粉啊，自己的儿子自己保护，非常合理是不是？”
　　暖保保：“……”
　　胡承钧不仅没回家，消息都没发。还是桂巧巧打探到的消息，说胡承钧作为中间人，和雪柠檬一起被高管局留下了，在达成共识之前，应该不会回家的。
　　“达成共识？”
　　桂巧巧举了举拳头，点了点头：“达成共识。”
　　暖保保这下彻底睡不着了，冥想也完全没有办法进入状态了。桂巧巧知道原因，也知道催不得，只能每天换着花样的从外面带吃的回家逗他，结果自然是收效寥寥。只有桂巧巧带回来的消息才能吸引暖保保的注意力。
　　“高管局做出很多承诺，包括充分尊重并保障妖族与人族平等的权利和地位啊什么的，雪柠檬说既然如此，那让妖自会参与高管局的管理吧，高管局坚决拒绝承认妖自会的存在。”
　　“谈了三天了，还是没什么进展，鹰闻也出山了，可惜高管局压根不买帐。”
　　“谈了四天了，雪柠檬他们寸步不让，听说妖族已经渐渐集结起来，准备去高管局抗议了。”
　　“高管局从各地抽调了高手，这几天陆陆续续到了总部驻地了。”
　　“魔族要人了，说高管局谈就谈，怎么扣着魔族的工作人员不放，要求放人。”
　　“高管局同意让胡承钧回去上班，胡承钧出来了，现在只有雪柠檬在里面了。”
　　“胡承钧叛徒好像被骂上妖族论坛头条了。”
　　暖保保作为人类，无法注册成为妖族论坛成员，可是作为游客浏览了一下妖族论坛的帖子名称，前面十多页里除了广告和说雪柠檬他们乱搞破坏和平的，都是在骂胡承钧叛徒的。
　　暖保保正在担心，胡承钧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暖保保连忙接起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里一片寂静，暖保保很多话在嘴边轮流打转，最终出来的还是一句“晚上吃什么？”
　　胡承钧轻笑一声：“不回家吃了，我晚上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啊？”
　　“许忧。”
　　暖保保惊讶的瞪大眼睛：“许忧？是那个许忧吗？”
　　胡承钧“嗯”了一声：“就是你想的那个许忧。”
　　“可是他已经……”后面的话暖保保没有说，可胡承钧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世上所有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疑问。许忧，不是已经死了吗？
　　“保保，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白泽和他的心上人的故事吗？”胡承钧声音低沉，像是生怕别人听到，可是他也知道，无论声音多么低沉，在通晓既往万事万物之神的耳边，这句话有多么的刺耳，“许忧的肉身承受不住真神之力所以代代早逝，可是大妖的妖丹足以让他安稳过完人类的一生。所以我对白泽，也是有价值的。”
　　暖保保花了好几秒钟来理解这句话，可是无论怎么理解，都不能理解胡承钧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你在说什么啊，回家吃饭吧，晚上回家吃饭。”
　　胡承钧没有说话，隔着虚无的信号，他的回应是不回应。
　　暖保保的手开始发抖，他急促的呼吸着，想找出那么一句最有力的阻止的话，可是这句话并不存在。当呼吸渐渐平缓，暖保保用两只手捧住小小的手机，问：“你在哪？我去见你最后一面。”
　　暖保保并没有什么快捷的出山路径，他只能求助桂巧巧，桂巧巧请了半天的假来接他出山，把他送到胡承钧在的笛市便离开了。她可以陪暖保保走很多路，可是有些路，她不必参与。
　　胡承钧在一所人类高中的学校外站着，看到暖保保，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张开双臂，仿佛两人是在校门口约会的情侣。
　　暖保保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想把这种感觉写进日记里，这样就算自己以后忘记了，也可以拿出来反复回到这个时刻体会现在的感受。
　　“哎，你们干什么呢？”学校门岗室走出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警惕的看着这两个穿的像学生长得像十八的人，“不是逃课的吧？”
　　胡承钧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人抓早恋，连忙澄清：“……不是不是，我们毕业好多年了，在这等人。”
　　保安大叔半信半疑的瞪着这两个当门秀恩爱的小情侣：“就算毕业了，这也是在学校门口，注意影响！”
　　胡承钧：“……哦。”
　　学校门口呆不下去了，胡承钧拉暖保保到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坐着等人。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可是暖保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说，两人点了两杯奶茶，暖保保看着胡承钧，胡承钧看着暖保保，微微皱眉：“好像瘦了？”
　　暖保保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哪有，你才瘦了。”
　　胡承钧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这可是化形哎，不可能瘦的，而且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
　　暖保保仔细看他的脸，还是那么精致，狐狸精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靠脸吃饭的魅力。
　　暖保保喝了一口奶茶，奶茶有点甜了，甜的有点发苦：“我们在这干嘛？”
　　“等许忧，他还在上课。”胡承钧看向学校方向，“对啦，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暖保保有点生气，可是这个时候又不想和他生气，闷闷不乐的咬扁吸管，纸质吸管咬起来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让甜得发苦的奶茶味道更怪了，暖保保瞪他：“你不要和我说这个！”
　　胡承钧笑着伸手去揉暖保保的头发：“干嘛啊，不要这样，至少给我一辈子惹你生气一次的权利吧。”
　　暖保保不舍得他把手挪开，低着头让他揉，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出来：“如果能一次也不惹我生气，就最好了。”
　　胡承钧侧过身，把他抱进怀里，暖保保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把胡承钧的T恤浸湿了。胡承钧轻轻拍打暖保保的后背，没有说话。
　　在等待时间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可是在时间到来的时候，却惊觉时间过得这样快，快到根本什么都没做。胡承钧把怀里的暖保保拉起来，拍了拍暖保保的脸蛋，笑了笑：“我走啦。”
　　暖保保抓住他的手腕：“我陪你。”
　　胡承钧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在评估暖保保跟着自己的后果。暖保保抓紧他的手腕：“我可以的，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后。”
　　奶茶店的店员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两个点了两杯奶茶就坐了一下午，现在又在这莫名其妙深情对视的人。
　　胡承钧终于点了点头，反手握住暖保保的手：“那就一起吧。”
　　外面的路上开始涌入大量叽叽喳喳的学生。什么种族，三界，人鬼妖神都离学生的生活太远了，他们担心的只有写不完的作业和永远做不出来的数学。胡承钧牵着暖保保的手，在叽叽喳喳的学生中沉默前进。有看到他们的学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你认识他吗？”暖保保面前都是孩子们或兴奋或郁闷的小脸蛋，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胡承钧：“不管轮回多少次，不管是男是女，他的灵魂和样貌从没变过，还和当初招我进高管局的时候一样。我认识他，他是我见过的最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也是最离谱的实践家。”
　　“而且，我知道他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