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夫妻》LUNA想去沙漠

30、格桑花之恋—清秀番外

　　格桑花之恋——阿秀番外
　　九月，江浙一带还是炎热的宛如盛夏，昆明晨晚已经需要加件薄外套了。阿秀独自拽着个大行李箱走进昆明大学。刚下飞机加上转车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来到新大学，虽说一路上也没站着，但是对于从小便偏瘦体质虚弱的阿秀来说也有些吃力了。阿秀把重重的行李箱一放手，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阿秀站在昆明大学门口大大地深呼了一口气，章是周期她们都决定留在江浙上大学，自己独自一人奋不顾身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彩云之南读大学，源于阿秀虽然是江浙人，却从小在昆明长大，后来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才跟着回了江浙上高中，如今回到昆明来也算是遂了阿秀自己的心愿。
　　章是，周期，清秀三人。清秀一直知道章是和星海的三年之约，也明白星海这三年没白等，此生章是绝对不可能再离开星海，所以星海和章是留在一个城市上大学清秀并不意外。但是周期一直梦想去遥远的北方那座瑰丽的美术殿堂去接受更高的艺术深造，而周期的分数线也完全能够上的了，虽然周期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说：“就当省点钱了，好歹留在江浙还包邮呢。”但是阿秀也明白周期的选择与她家中不愿意拿出钱来送她去那座遥远贵重的美术殿堂，而周期选择的那所美术学院虽然名气不大但是愿意提供周期全额奖学金，以及江南留在了江浙不无关系。
　　章是有星海，周期有江南，那自己呢？阿秀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懂男女之间情爱之事，看小说和漫画时看到那些描写男欢女爱的感情阿秀自认也能感同身受地为主人公感到开心或者难过。可是自己长那么大，高中时经常被誉为长相酷似赫本和漫画家夏达一样美人，却一直凭实力母胎单身十八年，这跟清秀与章是身上相似的清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不无关系。
　　章是虽然高冷，但是章是就像一朵幽兰，美艳，冷漠，让男人忍不住去采撷观赏。因此尽管同为冷美人，章是一直以来遇到的搭讪和告白并不少。
　　而清秀身上的清冷，如同云南的格桑花，平易近人，但是与身俱来带着不可亵渎的清贵和干净，因此虽然清秀美貌，但是敢追清秀的男孩却寥寥无几。
　　清秀也并不觉得孤独，相反乐得悠闲，从高中开始清秀就爱终日泡在图书馆的书中和漫画里。高中时还有章是整天和阿秀一起泡图书馆，周期没什么耐心，早就拿着画板跑到学校的后山上画起了画。上了大学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也再没有人陪着阿秀一起泡图书馆，逛那些文艺的书店，但是对于从小父母经常天南地北地出差，自己一直变是一个人生活，天性极其耐得住寂寞的阿秀来说，寂寞，是常态，也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阿秀看起书来极其痴迷，有的时候早上进了图书馆，晚上回宿舍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吃午饭，便连着午饭晚饭一块吃了。
　　“难怪你那么瘦，你再这么看书看下去就要成仙了，而且还是书仙。”室友打趣道。
　　清秀也笑，也是。清秀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却常年不到八十斤。体重常年不到八十斤这是什么概念，周期比清秀高一些，体重常年在百斤徘徊极其匀称标准还整天喊着要减肥。章是已经算是很瘦了，但是章是的体重也常年在九十斤徘徊。每次学校体检，章是大大方方地站上体重秤，然后在一众女生羡慕的眼神中下来。而周期则是脱了又脱外套，又脱了鞋，明明已经很标准健康的体重了，可是周期还是一副苦大仇深地跟章是和阿秀发誓接下来一定要减肥，第二天准时看到周期像是失忆一样从课桌里摸出一包薯片。
　　而清秀，则是加了又加衣服直到快热死，往鞋子里面塞橡皮擦，口袋里塞满会增重的东西，站上体重秤，在体检女医生厚重的眼镜片的注视下走下来，然后女医生机械地读出：“七十九。”
　　身边的女生无一不投来有些惊悚的眼神，而不再是看着章是时那种羡慕的眼神。
　　清秀无奈地对章是和周期笑了笑。周期天生自带艺术家的超级自恋，一双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和江南，并不对清秀的病态瘦细想。章是冰雪聪明，但是知百言一，许多事只在心中明了，并不宣之于口。
　　章是对高中有清秀等人的陪伴庆幸之至，清秀何尝不是对高中遇到了章是和周期感到无比幸运。
　　“我们周末一起去泸沽湖玩吧。”室友从床帘边蹭出一颗头来提议道。
　　“对！我们一起报个团去玩吧！”另一个室友赞同道。
　　清秀自认自己虽然清冷但还算合群，对于和室友一起出去玩这种事自然欣然允之。
　　由于是节假日，泸沽湖的游客络绎不绝，清秀和室友一起跟团来玩的，格姆女神峰依然美景如画，但阿秀等人还是累的够呛。一路上一个同样从昆明来的男孩子引起了阿秀的注意。因为旅途上大家都很累，但是男孩看上去比清秀等人还要小上几岁却一直帮助阿秀她们这些女孩拿些重物，或者在要赶往下个景点时帮助导游找团里的人。男孩子叫洱源，长相虽然说不上非常帅气，但是长得非常干净质朴，非常符合云南当地男孩的长相。
　　阿秀和洱源互相吸引源于他们身上有一种相似的干净。
　　里格篝火晚会，有一个活动叫做扣手心。大家随机手牵手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圈载歌载舞，如果你喜欢牵着的人，你就可以扣她的手心，如果她也喜欢你，就会回扣你。
　　“小伙子如果你们喜欢哪个姑娘就大胆地扣她的手心吧！”里格当地的小哥这样喊道。
　　当晚大家情绪都很高涨，清秀那么清冷的人也难得笑的很开心，突然清秀发现有一个人扣了她的手心。
　　清秀一回头，对上洱源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和一对干净的眼睛。
　　清秀的笑容凝固在热烈的篝火中。
　　“姑娘们如果你也喜欢小伙就大胆的回扣他吧！”
　　洱源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脸也有些红了，其实在进团的第一天单纯的洱源就注意到漂亮的清秀了，洱源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突兀了，但是咱们云南男儿喜欢就是要大胆地说出来，藏着掖着算是什么男伢子呦，就算被拒绝，也要大大方方的！
　　伴着篝火，歌声，清冷的晚风，与风中的酒醉。
　　清秀看着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羞红了脸的洱源，突然灿烂一笑，然后回扣了洱源的手心。
　　洱源感受到手心的小动作，激动地抬起头来，对上清秀一双秀目，少年和少女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围着篝火继续唱歌跳舞起来。
　　篝火晚会结束后，洱源和清秀坐在泸沽湖边看着满天的繁星聊天。高原上云朵稀薄，星星也非常多，非常地明亮，就像一条星河。清秀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星星，也非常确定未来再也不会再看到像今天那么美的高原上的星空。
　　清秀和洱源说了许多话，也知道洱源家境贫苦，家里兄弟姐妹又多，所以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洱源比清秀还要小上三岁。
　　“你会不会介意？”洱源和清秀同时担忧地问对方道。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嘛就当抱了一块金砖，那你呢，你会嫌弃我吗？”洱源担忧地看着阿秀问道。
　　阿秀看着洱源小鹿一样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伸出手来弹了洱源的脑门一下：“笨蛋！”
　　“你才是小傻瓜嘞！”洱源揉揉脑门不服气地捏了一下阿秀的脸继续问道，“快说你会不会嫌弃我嘛？会不会？”很显然面对漂亮条件又好的阿秀，洱源还是有点自卑的。
　　清秀看着洱源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只要你别嫌弃我老太婆就行了。”
　　“怎么会！”彩云之南，泸沽湖畔，少年和少女共看满天繁星，彼此芳心暗许。上天也为两人拉了一条星星搭成的天作之合的红线。
　　从泸沽湖回去之后，清秀和洱源就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洱源在昆明一家酒吧里做后厨的帮手。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在酒吧艳遇，搭讪，可是我不是那种男生，我每天都在后厨里帮忙，老板也对我说如果我肯做卖酒哥每个月还能多赚一千块钱，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你也要相信我。”每天早上，洱源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穿过小半个昆明，跑到昆明大学给清秀送早餐，然后看着清秀走进图书馆之后，自己再回到出租房里补觉，再去上班。清吧的工作昼伏夜出，因为晚上总比白日里忙得多。
　　清秀也跑去清吧找过洱源，但是由于洱源上班实在是太忙，清秀又不喜欢清吧的昏暗噪杂，洱源也舍不得心上人苦等自己下班，于是清秀去了几次之后便不再去洱源上班的地方，乖乖地继续泡图书馆，等洱源下班来找自己。
　　两个人在一起一年感情一直非常好，清秀并不介意洱源没有上过大学，因为洱源自身说话做事都非常地得体，相反阿秀非常欣赏洱源从小家境不好出来工作的独立和自强，也心疼洱源小小年纪就被生活所迫的辛苦。
　　而洱源呢，也不介意清秀比自己年纪大，在洱源心中，她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依然需要人来保护，疼爱。仅仅是因为女孩子年纪比自己大就希望她能懂事成熟一些，原本就是男人无能的表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洱源越发地喜欢上这个懂事明事理的美人了。
　　好景不长，阿秀在持续性的吃不下饭，精神性厌食，体重骤减，长期的贫血，风湿病症初显的不祥的预感下去了医院，在一系列的体检之后，医生语重心长地告诉清秀，是胃癌。
　　虽然清秀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家族里有胃癌的遗传因子，听说自己的姨妈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于胃癌。自己也是从小受尽胃痛的折磨，因为风湿病，阿秀从小不能受寒，不能碰冷水喝冰饮，饮食起居都是再三注意，但是此时被确诊仍旧如同五雷轰顶。
　　清秀受此打击，但依然还是让自己冷静再冷静，平静地跟洱源提了分手。洱源非常的不解，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或者清秀嫌弃自己学历不高家境贫寒了。面对阿秀，洱源始终是自卑的。但是在潜意识里，洱源告诉自己，清秀不是这种女人。
　　洱源并没有纠缠阿秀，而是远远的站在昆明大学门口注视着清秀，如同那天晚上在泸沽湖边注视着高原上的满天繁星。
　　和洱源分手之后，清秀一方面配合医生治疗，一方面等死。治疗的过程艰难而痛苦，阿秀经常很饿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吃下去的东西也是吐，阿秀潜在冰冷绝望的深海海底，丝毫看不到一点未来的微弱亮光。
　　大学毕业后，在家人的支持下，清秀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到了大理开客栈。让阿秀没有想到的是，洱源居然跟着自己来到了大理。按照洱源的话来说，家里只要自己每个月寄钱回去就好。自己孤家寡人，天地为家，去哪里做什么，都是孤独且自由的。
　　只有清秀，是洱源在这个孤独的世间唯一的牵挂，是这多年漫长的黑夜里唯一的一点星光。
　　洱源去了大理古城的一家鲜花饼店工作，阿秀的客栈就在古城边，两个人隔得并不遥远，但是阿秀却再也没有见过洱源。洱源每天在鲜花饼店门口载歌载舞地唱着《大花轿》，因为他期待有一天，他心爱的姑娘会坐上他的大花轿。
　　“我嘴里笑的是呦啊呦啊呦，我心里头美的是哪个哪个啷。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笑啊，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大花轿。”洱源一直是一个非常快乐的人，那么快乐简单的洱源此时唱着唱着眼睛周围也不由得泛起了珠光。
　　许多年过去了，阿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么多年自己被病痛的反复折磨都有些老了，可是洱源却依然如同当初那个少年。
　　但是那个少年，永远再也等不到那个花姑娘，坐上他的大花轿，做他美丽的新娘了。
　　章是和星海结五年后，有一次，章是与星海来大理找清秀玩，发现大理古城有一家鲜花饼店在办婚事，章是凑热闹的走上前去，原来是饼店的老板把女儿嫁给了勤劳朴实的员工，大红花轿抬着美娇妻，少年洱源笑起来居然也有一些老了。
　　章是看着眼前不复少年的新郎，回过头对星海道：“这个男孩子我好像是见过的。”
　　“喂他是不是追过你！”星海马上警觉。
　　“你走开啦，别是个男孩子你都以为他口味和你一样那么特别，我上次来大理的时候他跟我讲过他是在等一个心爱的姑娘，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娶到他的心上人了...”
　　他说，他等了阿秀十年，等阿秀有朝一日坐上他的大花轿，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等不到那个心爱的姑娘了。他死心了，他也认命了。最终他的大花轿里抬了别的女孩，而她也再也无法坐上任何人的花轿。
　　与此同时，阿秀在医生复诊得知在自己多年细心的保养下，原本绝不可能痊愈的胃癌居然痊愈了，阿秀看着镜子里自己健康的体重，皮肤和有光泽的秀发，折磨了自己几十年的贫血和胃病，风湿病终于都已经痊愈了。
　　阿高兴地跑到大理古城想去找洱源，却得知那天是洱源迎娶鲜花饼店老板女儿的大喜日子。
　　鲜红的大红花轿从阿秀面前走过，迎亲队伍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唱着“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的歌声她笑呵呵。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妹妹啊把手牵，又到了山顶呀走一遍，看到了满山的红杜鹃。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哩个啷，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我知道她等的是大花轿～”
　　一生都甚少落泪的清秀突然掉下眼泪来。
　　在很小的时候，阿秀就知道自己和身边的小孩子不一样，她总是吃不下东西，疼，因为没有营养，皮肤和头发都毫无光泽，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洋娃娃。
　　在漫长孤独的人生中，她没有丝毫的埋怨，一个人在书海中忍受了所有的孤独，也消化了所有的寂寞。
　　在被确诊为胃癌，被医生预言可能不久于人世，被迫和心上人分手的时候，阿秀也没有哭。
　　他站在迎亲队伍里，笑的很开心，那个笑容在十多年前的篝火边，阿秀是见过的。
　　这辈子阿秀都不会再见到，比他笑容更干净的人了。
　　“我的胃病已经好了，我已经健康了，我可以吃得下东西了，我终于可以和你白头到老了。”阿秀远远的望着鲜花饼店门口唱着大花轿的迎亲队伍泪流满面。
　　在藏语中，“格桑”是美好时光或者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
　　阿秀自认自己一生受病痛折磨，空长一副好皮囊，实在算不上是个幸运的人。那几年短暂的美好时光，也不过是和洱源相遇的时候。但是可惜岁月短暂，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逝去，岁月虽从不败美人，却带走了此间的少年。
　　她最终没有坐上他的花轿。
　　他的花轿最终还是娶了别人，
　　忘了我，然后好好地爱你的妻子，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