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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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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徽媞起来时黎瑨已经不在了,她虽已与黎瑨在林中数日,毕竟与同宿一室不同,一晚上倒是没醒,却还是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她在宫里也有规矩,到了时辰便应当起身讲学,却毕竟还是不如这些公职在身的人,便是皇帝多年不临朝,各位老师也是要按时辰候着,到了时辰才下朝来讲学。
洗漱用具已为她备好,朱徽媞净了面,出门见黎瑨身后背弓篓,腰间挎刀,做一副猎户的打扮。他或许是因为本年纪就不小了,也许是因为生的成熟,这一身倒还真挺适合他,像个在林中驻扎多年的老猎人。
他正要出门,见了她出来,方道一声,“乐安。”
他手上一动,生生止住抱拳行礼的动作,朱徽媞也才意识到他是在叫她,“你要出去?”
黎瑨站在门口,一只手已推开栅栏,“看看有什么野物,再摘些果子来。”
朱徽媞像是怕他跑了一半,赶着过去,“我和你一起去。”
黎瑨此行是去打猎,又不是游山玩水,带着朱徽媞自然不便,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晏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突然开口,“路上小心。”
朱徽媞吓了一下,到闭了栅栏才同她挥挥手,晏娘笑了一笑,又推门回去了。
这样一来,黎瑨反而是改了主意,晏娘虽面上无恙,只恐暗地里不知与哪里的势力有关联,朱徽媞若漏了身份,难保有什么闪失。
这两日天气极好,朱徽媞只同黎瑨在林中慢行,朱徽媞在晏娘处净了身,再不像日前在林中那般难受,她心情尚好,一时间竟似有些想念这里。此处与人活动处太近,理应不该有野物活动,黎瑨却还是注意着,只想两人能早些回去,他也能少操份朱徽媞的心。
二人没走多远,便见一棵桃树栽在岩间,比寻常的桃树粗壮高大许多,枝叶间尽是些已红了脸的桃子,朱徽媞远远瞧见,拉着黎瑨,“黎瑨黎瑨,在那。”
黎瑨看她见了棵桃树就高兴成这样,忍俊不禁,朱徽媞转眼间已放开他先跑过去,“黎瑨,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有桃树?”
“晏娘告诉我的。”黎瑨手作势拍了拍树干,将背上背篓卸了搁在树下,退了两步,助跑接力,一跃而上,半蹲在树梢,找着林间间隙攀上去,“公主从前可见过?”
朱徽媞抬头看他,阳光渐显炽烈,耀的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抬手稍稍遮着,“当然见过,皇家园林中各种果子可都齐全着,你真以为我五谷不分?只是没有这般高大粗壮的。”
黎瑨还真这么想,却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只摘了手边饱满的鲜桃,“公主接住了。”他说罢将手中桃子抛下去,朱徽媞接的准,收在树下背篓里,“这桃树,”黎瑨拍了拍手下的树枝,“要长成这样,少说也得百年了。”
朱徽媞仰着头,一张脸线条圆润饱满,还有少女未退的婴儿肥,给这渐升的温度熏得红扑扑的,真如这熟透了的桃子似的,“怎么,岂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落下来的。”
黎瑨笑了,只示意朱徽媞接好,朱徽媞再接了,却迟迟不放下,只把那桃子捧在手里,黎瑨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道,“公主,那桃子上有毛,吃不得,还得回去洗了再吃。”
朱徽媞听了他这话,是又气又笑,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榆木脑袋,还以为我也是个傻子。”黎瑨还没回话,她又紧着道,“你下来。”
黎瑨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同以往一样依着她自树上一跃而下,朱徽媞径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就是他站起来还是不动,黎瑨抬手稍稍掩嘴清了清嗓子。
朱徽媞适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桃子放了,走到树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黎瑨意会了她的意图,一时也拿不准是该答应还是该劝她,禁不住朱徽媞催促,只能由着她。朱徽媞心满意足,好奇的探着身子攀上去,每一下她自己倒没什么,给黎瑨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跌断了脖子。朱徽媞以前哪里干过这种事,难免不习惯,一个没注意就滑一下,黎瑨不自觉惊呼一声。
朱徽媞笑了,“我还没激动,你激动什么,好歹也是锦衣卫,一惊一乍的。”
黎瑨吃了个瘪,没说话,只仔细盯着她的动作。
朱徽媞摘到桃子,朝黎瑨扬了扬下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也就他知道朱徽媞是摘了桃子,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成女皇了,“黎瑨,接住了。”
黎瑨不同于她磨磨唧唧,动作收的很快,朱徽媞还想摘,黎瑨赶紧拦着,“公主,这桃子放久了难免不新鲜,不够吃我们再来如何。”
朱徽媞只坐在树梢间,身子半隐在叶中,黎瑨还头大怎么叫她下来,朱徽媞只挥挥手叫他一边去,黎瑨才让,朱徽媞已自树梢跃下来。朱徽媞自己没什么,又给黎瑨倒吓得够呛,朱徽媞转瞬已拍着手站起来,黎瑨这次真给她吓得不轻,若她有个好歹,回去且不说不说封官加爵,李康妃先不能轻饶他。
他心里实际有些恼了,却还是压着脾气道,“公主哪里学的这些。”
朱徽媞背着手往前走几步,“不告诉你,”她说罢又回来瞧他,“大人生气了。”
黎瑨没想到给她看出来,面上作笑了笑,只抱拳道,“卑职不敢。”
二人正要再往深处去,顶上枝叶忽有动静,黎瑨下意识的拔刀相向,还未寻到影子,顿觉身后背篓给什么东西重踩了一下,朱徽媞确实看清了,不自觉叫出来,“猴子。”
这山间野猴可不是好惹的,群居而行,所到之处,几乎如关中蝗虫一般一片狼藉,便是山间猛兽遇见群猴也畏惧三分,黎瑨前几日多有担心,没想到竟在这尚有人迹之处遇见,真出了黎瑨意料。
眼前毛猴较普通猴子体毛略长,蓬松顺滑,最难的的是一身金灿灿的皮毛,不似普通的猴子总显得灰头土脸,着实漂亮的紧。他眼睛大而圆,手里还握着只饱满丰腴的桃子,呆呆地蹲在地上。
朱徽媞从书上见过此猴,给人绘的栩栩如生,不过朱徽媞只觉世间哪有这般漂亮的猴子,有些不以为然,真见了,才知自己眼界浅薄而已。
那金丝猴身形略大,十分威风漂亮,周围并无其他情状,只是朱徽媞看黎瑨还是一脸防备,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名处传来其他猴子的呼唤声,黎瑨面色一沉,引得朱徽媞心中石头悬的更高。
握着桃子的猢狲听了叫声,四下张望片刻,回应一般仰首鸣唳,朱徽媞一时觉着自己像是受了蛊惑,不自觉便想朝方才猿鸣处看去。好在那猢狲动作极其迅捷,转瞬间便消失在幽林中,只剩地上蜜桃滚了两下,稳稳的立在地上。
黎瑨收刀一声利落非常,刀刃同刀鞘相接嗡鸣作响,他面色仍有些不虞,然而朱徽媞问话却只言无事。
他们穿过山路,踩进茂密的丛林中,草丛裸地上还没有动物的痕迹,黎瑨一面搜索一面还应付着朱徽媞的好奇心。
朱徽媞嘴里还叽叽喳喳个不停,黎瑨忽然停下来,朱徽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转身,沉吟半晌才说,“公主,晏娘还在等着,日后再有机会,卑职再为公主细细讲来。”
黎瑨话还没出口便觉头疼不已,只怕这小公主又闹脾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不想朱徽媞却未像从前反应那样强烈,只默默的闭了嘴。黎瑨见她如此,反倒愈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挠了挠头,才转身又在前带路。
山间丛树多已有百十年之久,粗壮浓密,生机勃勃的拔地而起,树梢有不知名的鸟扑腾着翅膀落在另一枝梢头,他二人又投行多时,方才有些野物踪迹。
黎瑨将身后弓摘了,悄然示意她噤声,朱徽媞不像先前那样有个动静就一惊一乍的,还是略显紧张的探着身子朝黎瑨的方向瞧过去,还是一只隐在草中灰色的小兔子。黎瑨从身后箭桶中抽了箭,还未搭在弓上,被朱徽媞拦住。黎瑨意会她的意思,从腰间卸了手///弩给她,朱徽媞暗暗张弩,架在臂上,单眼专注的屏息瞄准。
灰色的兔子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一般。她维持半晌,手都因为长时间捧着手///弩有些不稳,她正欲放下手///弩,黎瑨忽然上前一步替她正了角度,就着她的手扣了扳机。
灰兔转瞬已注定成三人夜间盘中珍馐,他来的快去得也快,朱徽媞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黎瑨已提着灰兔的耳朵到她面前,“分量不错,卑职能吃上公主打的兔子,真乃三生有幸。”灰兔还是像刚才那样闭着眼。好像也是还在梦中就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朱徽媞小时候养过一只狗,是从府里小厮那儿抱来的,嬷嬷劝她小狗崽出生不久,离不开母亲。朱徽媞不行,最后硬是抱了回去,可即便是精心照料,不知为何,不出五日,那小狗崽便凉在屋里。朱徽媞大哭了一场,此后她再未养过动物,也再未杀过生,连一只蝴蝶也未曾捕过。
黎瑨拎着兔子耳朵,有意往她旁边凑了凑,“这兔子年纪不大,肉质必定鲜嫩好嚼,若是再长些,便会有些柴了,公主今日可有口福。”
朱徽媞往后躲了躲,“做什么你,”她虽说的像是有些气,只是黎瑨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少有这样逗她,又忍不住笑。
黎瑨见她笑,收了手,“我等捕食野兔,就同猛虎扑食我二人一般,弱肉强食,这世间生存法则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朱徽媞什么道理不知道,只是很多事不过说着容易。她转身往回走,“我们这就回去?”
黎瑨思考片刻,“不如我去捕条鱼,晚上炖了给公主补补身子?”
朱徽媞和黎瑨在林间游荡那几日,真真是吃够了鱼,这时候只想起来都想吐,赶紧阻止他。
黎瑨见她小孩子似的,忍笑道,“烤鱼和炖出来的鱼汤怎么能一样,公主凑合久了,怕不是连鱼汤味儿都忘了。”
别说,朱徽媞这几天还真是想起来不少佳肴,只想着回去第一件事必先得饕餮一番,不过对鱼确实怎么样也提不起兴趣,脑子里面就剩下烤鱼味儿了。“昨天刚喝了鸡汤,几天又喝鱼汤,这样大鱼大肉不虑民间疾苦,怕是不妥吧。”
黎瑨简直被朱徽媞这番大言不惭的鬼话震惊了,朱徽媞自己也有些难为情,面上却丝毫不露怯,好像自己说的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