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离的妻子不是好王妃》醉墨七七

1、大婚

　　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不仅仅因为这是乞巧节，也因为当朝战功赫赫的沐王要在这一天迎娶正妃。
　　沐王年二十，是当今圣上子侄辈中最除了各位成年封王的皇子外最受倚重的一位。奇的是这位准沐王妃也是二十岁，挨到这个年纪出嫁真可以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嘀咕：“不是说圣上器重沐王吗？怎么选了这么一位大龄的王妃。”
　　身边的人轻声感叹：“皇家的事哪说得准。”
　　又有人说：“这王妃二十了才嫁出去，是不是貌若无盐啊？”
　　“好歹是王妃，选个丑的也太没面子了！”
　　“丑有什么关系，人家可是护国公府的小姐，宝贝着呢！”
　　“哦，合着是还恩情啊！”
　　京城里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沐王十三岁那年，还是平王府世子的他就随着朝中护国公夏老将军去了北方边境，常年驻守边疆不回，被称为北境战神。
　　要说这夏老将军一生也是威名赫赫，用兵出神入化，沐王跟在她身后学了不少用兵之道。老将军可以说是沐王的恩师。
　　人群里有看不惯他们嚼舌根的开口谴责：“你们口里积点德吧！我二伯就在国公府做管事，听他说沐王妃可是跟着沐王上过战场的，两人青梅竹马，说不准早有婚约了。之前不是战事一直没消停吗，才拖到了现在。”
　　“不是听说是圣上赐婚吗？”
　　先前那人一扬下巴：“你们懂什么？这叫体面！圣上仁德，赐婚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怪不得……”
　　听了“知情人”的话，周围的人齐齐点头。
　　不管旁人怎么议论，婚礼场面是极为庞大的，足足一百二十抬嫁妆，前面的进了王府大门，后面的还在两条街之外。迎亲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沐王秦临渊是当今永安帝亲弟平王唯一的儿子，不是嫡出，还是私生子，但是没人敢拿这个说事。
　　此次沐王回京，圣上似乎有意留下他重用。还没到两个月便亲自指了婚，一时半会想必不会放他回边境。于是这场婚礼便受到了各方人士的看重，热热闹闹办了一整天，到处都是大红喜字大红灯笼，每个人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直到亥时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王府内才安静了不少。
　　秦临渊一身绣金四爪莽龙的大红喜服，称着他愈发面如冠玉。
　　大婚之日，他被迫喝了不少酒，他内功深厚轻易喝不醉，就是脸色还是比平日红润了许多，看上去不似平日冷冷清清难以亲近。只有一双如寒潭深邃的黑眼沉静无波，没有一丝成婚的喜悦之情，仿佛今天他只是个路人，而不是婚礼的主角。
　　这场婚事非他所愿，自然没有欢喜之情。
　　“王爷……”身后跟着的侍卫看到秦临渊走的方向似乎不太对劲，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您今晚……”
　　“去外书房。”秦临渊漠然地说。
　　“……王妃那边？”
　　听到这个称呼，秦临渊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想起旨意下来的那天，某人遥遥的望向他那一眼，眸光似水，温柔缱眷。
　　这个画面只出现了一瞬间，秦临渊眉头一锁，想到了自己的计划。眼底重新归于冷寂，秦临渊无动于衷地道：“不必理会。”
　　不管如今的誓言如何深情，爱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早晚，她都会离开的……
　　青竹院一如其名，院中有一片竹林，月光倾下，幽静的竹影投在窗纱上美不胜收，虽是夏日却显清凉。
　　不过今日处处挂着的华丽宫灯，地上放置的一盆盆五颜六色的娇花却驱散了平日的空旷寂静。
　　凤冠霞帔的新娘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上，只能从盖头的缝隙处看到脚边一圈地。听觉倒是很灵敏，知道外面吹锣打鼓宾客喧闹的声音响了很久才歇下来。这个时候新郎应该来掀盖头了，可是院子里安静的有点反常。
　　沐王府主人常年不在府里，所以王府中到现在都只有一些粗使的婆子杂役，本来就安静。不过想到今日拉着红绸另一段的人异常沉默的表现，柳羡心里有点不安。
　　这时一名长相普通却冒着一股伶俐劲的丫头气冲冲地推开了新房的门，几步走到挂着大红凤鸾帐幔的床边，只是看到穿着喜服的人又泄气了，一番话不知该不该说。
　　还是柳羡先问道：“怎么了？”
　　蓝柒咬咬牙，豁出去地说：“小姐，刚刚白起来说，王爷今晚在书房歇下了。”
　　虽然白起说了一堆好话，但蓝柒是不会转达的。
　　还没等柳羡说什么，立在柳羡身边的另一位婢女板着脸开口纠正道:“是王妃！”
　　“什么王妃，我看王爷根本没将……没将主子放在心上。这大婚日子，竟然让主子受这种屈辱，这怎么行！”蓝柒气的直跺脚。要不是尊卑有别，她就要直接找沐王理论了。
　　“慎言。”墨玖依然是一张冰山脸，严肃地道。
　　“这又没其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蓝柒！”眼看蓝柒越说越不像话，墨玖立刻正色道:“让你跟主子着来王府，不是让你给主子添麻烦的。若是这样，明日我便禀明姑姑，你回去，换了丹一过来！”
　　只是墨玖语气严厉，言辞中却也称柳羡为“主子”。她同样对沐王十分不满，但她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职责，并不多言。
　　蓝柒立刻不着声了，但脸上满是不服气。
　　墨玖教训完蓝柒，就看向一直安静端坐着的柳羡，低声询问：“主子，可要奴婢去请王爷。”
　　“不必！”柳羡压抑地吐出两个字。
　　新婚之夜是要同房的，新郎不来新娘去请算是怎么回事儿，柳羡心里一片冰冷，她再爱秦临渊也不会这么糟践自己。
　　说完她自己掀了红盖头，烛光映照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柳羡穿着绣金线的喜服，顶着凤冠，佩戴着璎珞等配饰，恍若神仙妃子。这是柳羡最用心装扮的一次，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可惜无人欣赏。
　　“王妃。”墨玖皱眉提醒，不太赞成柳羡的举动，新娘自己掀盖头不吉利。
　　“左右他是不会来了，总不能我晚上睡觉也戴着它。”柳羡不会在两位贴身侍女面前表现出新婚之夜独守空闺的尴尬和屈辱，表情淡淡地说：“折腾一天，我是经不住了。你们快去传些热水来，该收拾收拾睡下了，明早还要进宫。”
　　即使中途蓝柒偷偷拿了些糕点给她垫肚子，但腹中还是饥饿。不过柳羡也顾不得了，天色已经很晚了，想到明天还要一场大戏要唱，柳羡恨不得立刻睡死过去。
　　然而不提头上繁复厚重的首饰，就是这脸上的浓妆也没卸去，一时也是难歇息的。
　　好容易墨玖蓝柒伺候着她卸去妆容，露出原本的一张眉眼纤细的脸。又匆忙洗漱，才赶在三更前躺上了床。
　　“对了，今夜王爷没来的事，不许走漏了风声。”临睡前柳羡倚在鸳鸯枕上叮嘱两位侍女。
　　真是好笑，这个时候她还能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柳羡觉得自己的理智和情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在悲鸣，一半在指使她做出最安全的决定。
　　蓝柒愤愤地咬唇，她是为柳羡鸣不平，但她明白这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小姐名声都要被传坏了。
　　“主子，此事怕是不好瞒。”墨玖迟疑道。王府这么多人，沐王这么明目张胆的，不说新房，连青竹院都没踏入一步，怎么能瞒得住别人。
　　“府内的人自然有人去管。只一件，你们是我带来的，必须把嘴给闭紧了，明白吗？”柳羡不容置疑地道。
　　“是。”二人应道。
　　“下去吧。”
　　墨玖和蓝柒上前放下大红的床幔，吹灭了龙凤烛，退出去掩上房门。墨玖在外间睡下，方便守夜，蓝柒回了自己的屋子。
　　柳羡躺下，一只胳膊放在外面压在鸳鸯锦被上，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
　　这屋子她不是第一次来，她和秦临渊七岁就相识，形影不离，这房间里面的每一样摆设她都认识。可是此刻看这屋里满目的深红，柳羡竟觉得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秦临渊今夜的举动很明白了，他抗拒这门婚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比她的尊严更重要。
　　他将她独自冷落在新房中，整个王府的人都会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呢？他一点儿也不为她考虑。
　　期盼了多年的美梦，就这样被秦临渊的绝情打碎了一地。
　　只是她心里还在为他辩解。
　　她试图站在秦临渊的立场上去想。他原本还计划早些回雁州操练士兵，还想了新办法对付北狄。忽然一道圣旨下来，他的宏图都打了水漂，只能留下来，甚至未来几年都回不去了。
　　这事搁谁身上都难免有气。更别说这道赐婚的圣旨是他最厌恨的平王求来的，所以连她都被迁怒了。
　　可是……
　　柳羡抬手盖住双眼。
　　再多的辩解也抵不过她的理智，这两年来秦临渊对她不着痕迹的疏离和冷漠她不能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