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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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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富贵在炼冰楼住的第三天,也是沈浪在炼冰楼住的第三天。
赛华佗驰名江湖,昨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他想去拜会,奈何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也没见人出门。
沈浪只好去找江照还,问问她师兄的情况。
江照还懒懒的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开头还是端正小楷,到后面,逐渐活泼起来,狂逸飘忽,令人难解其中真意。
“师兄今天早上就已离开炼冰楼。”江照还解释,“我们师门习惯寅时中的时候便起身做早课。”
窈儿替沈浪倒了茶来:“沈公子请用。”
沈浪接过,笑道:“两位每日勤修不缀,难怪不同凡响。”
江照还咳了两声,还未说话,窈儿已经笑了:“大公子在时,姑娘自然勤奋。”
江照还板着脸:“……我还是去瞧瞧朱爷罢,今日已是第三日,余毒应当清的差不多了。”
朱富贵今日醒来后,气色便很好,他安抚女儿,让朱七七不要过于耽心,但他想到柴玉关还在窥视自己夫人的尸骨,不禁心中忧愁。
王怜花察言观色,笑道:“柴玉关虽然厉害,但江湖上的高人,也未必只有快活王一个。”
比如江照还她师父。
冷二与朱富贵眼神接触,都是难以决断,熊猫儿皱了皱眉,看起来并不在赞同。
正在此时,江照还过来复诊,王怜花旁敲侧击,试探她的意思。
江照还瞥了他一眼,摇头:“我师父早已退出江湖,不会出来管小孩子的闲事。”
王怜花似信非信。
江照还笑了下:“师父百岁高岭,看尽世间百态,花有开谢,潮有起落,不过道法自然而已,在我看来十分为难的事情,于他老人家来说,不过寻常。若我快死了,师父得到消息,自然来救我性命,若是已经死了——”顿了下,道,“或许会为我报仇,但也可能不会。”
王怜花沉默片刻,道:“江姑娘倒很看的开。”
江照还淡淡道:“不敢当,人生除了生死之外,本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是什么都看得开。”伸手替朱富贵诊脉,片刻后,笑道,“旧疾已愈,奈何又添心病,还望朱爷善自珍重。”
冷二见状,及时开口道:“江姑娘若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朱爷在府上多住些日子?”
朱富贵皱眉:“我已经耽搁许久,不好继续打搅。”
其实朱富贵一个人的话,江照还是不介意的,但朱七七——
想到这里,江照还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的朱大小姐身上。
冷二:“七七当然也会听江姑娘的话。”
朱七七跺脚:“我才不听她的!”
同意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江照还尽量让笑容中掺满虚情假意:“寒舍简陋,也实在不敢委屈朱姑娘。”
冷二用力拉了下朱七七的袖子:“七七,你就算要任性,难道不能为朱爷忍耐一二?”
朱七七恨恨的瞪着江照还,不再说话。
江照还也不去理她,起身干脆道:“恕不远送。”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冷二长叹一声。
主人家开口送客,就算冷二有满肚子话要说,也不好开口,只得打包行李往回赶。
沈浪:“既然如此,沈某也告辞了。”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少女白飞飞,本来想让江照还收留她,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白飞飞坚持要与自己在一起,他心中感动,不好强留。
江照还点头:“沈兄一切小心。”送了他一瓶紫灵丹,“这几日炼冰楼都不开张,不过沈兄有事,还可过来找我。”
沈浪向她抱拳为礼,看了白飞飞一眼,后者知趣的敛衽为礼,温温柔柔的从房中退出。
“沈兄?”
沈浪犹豫片刻,抽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道:“不知姑娘这里可有能令人假死的药?”
江照还笑了一笑:“药自然是有的。”提笔写下在纸上写下“五日醉”三个字,“你拿去给窈儿或齐婆婆瞧,她们会把药给你。”
沈浪感激道:“多谢。”
朱七七扶着父亲上车,看见花圃中刚栽好的花,忍不住用脚踩了一下,谁知道这些花一碰就炸出汁液,有些溅在胳膊上,迅速红肿疼痛了起来。
窈儿抽空看了一眼,安慰道:“要不了命,痛上十天半个月自己就会好。”
朱富贵苦笑:“我知小女顽劣,今后定会好生管束,还望江姑娘怜悯老夫的为父之心,将解药赐下。”
窈儿笑了笑,摇头拒绝:“若朱爷能够约束令媛,朱姑娘就没今日伤臂之祸了,朱姑娘多痛一痛,也好记的清楚些。”
朱七七眼中含泪,倔强道:“这话又不是跟你说的,你凭什么替人回答。”
窈儿:“炼冰楼杂事诸多,总不能事事都让我家姑娘亲自出来与人罗唣。”欠一欠身,“诸位请罢。”
连日喧闹之后,炼冰楼骤然空了下来。
江照还歪在榻上,遗憾道:“倘若师兄还在就好了。”
窈儿提醒:“若是大公子还在,就会催姑娘去看医经,或者去练武,不然念书写字也好。”
江照还挥手:“明日再看。”
窈儿点头:“大公子的确在看。”叹了口气,“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江照还忍不住笑:“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时异景迁,结习不改。”
窈儿故作老成的摇头叹气,把糕点和茶水放在江照还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又拿了两本杂记过来让她打发时间。
——虽然姑娘说了明天还是用功,但究竟是哪个明天,确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江照还过了半个月悠闲的日子,中间陆陆续续的有病人找上门,除非是非她不可的,否则一律拒绝接待。
她在犹豫是现在动身,还是过几天再去四方城找师兄玩耍。
窈儿:“姑娘要实在挂念,不如先给大公子写封信去。”
江照还更忧郁了:“我想给师兄写信,就怕师父也在四方城那边。”
窈儿抿嘴一笑:“姑娘亲自过去,便不怕撞上老先生了?”
江照还倚在靠垫上,微笑:“我偷偷的来,偷偷的走,只要不闹出一楼那么大的动静,想来师父也轻易发现不了。”
窈儿功力比江照还浅的多,直到被点破,才听见一楼有人在用力摇着门栓。
……这样还了得?
窈儿匆匆下楼,正好看见奈何不了大门,就转头去折腾窗户的朱七七。
“朱姑娘?”
二楼的江照还闻“朱”色变,终于不能安然高卧,也跟着走下楼。
“就算来者是客,也没有不请自入的道理。”江照还上下打量了朱七七两眼,“小店尚未开张,而且朱姑娘身康体健,也无需来此。”
朱七七鬓发微微散乱,心口上下起伏,身后的小泥巴满脸焦急之色,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我有事找江大夫。”朱七七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让我们进来说话吧?”
毕竟是汾阳首富的女儿,又有仁义山庄撑腰,江照还不好真把人晾在外面,便让窈儿开门。
朱七七的脚有些颤抖,除了走了很长的路之外,还因为她此刻心绪异常激动。
——她在激动什么?
朱七七感觉到江照还满含探究的目光,咬了咬牙,等走近之后,突然拔出袖里的匕首,向前砍去。
小泥巴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刚迈出一步,就脚下打滑,一头撞在地上,顿时陷入昏迷当中。
眼前情势突变,江照还虽然颇为讶异,也不至于难以应对,伸手捏住朱七七的手腕,运力一折,她固然没出全力,但对方也实在没学过半点功夫,立时筋错骨折。
匕首尚未落地,就被江照还抄手接过,她仔细查看,发现这柄匕首十分寻常,刀刃上也没有淬毒,说是拿来杀她,简直岂有此理。
但朱七七的杀意却是真的。
朱七七后退一步,摔倒在地,她手臂剧痛,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江照还不笑时,当真面若寒霜,目光之森然,令人莫敢逼视:“是谁让你向我出手的?”
她脑中闪过数个人名,一时不知道来人是想对她下手,还是另辟蹊径,剑指欧阳明日亦或边疆老人。
朱七七哭的梨花带雨:“你,你,你杀了我爹还不够,还要来杀我!”
“???”
人在家中宅,锅从天上来,朱大小姐的答案总能出乎江照还的意料。
江照还对窈儿说:“你来问,问好了来告诉我。”
朱七七本不是守口如瓶的人,如今手臂剧痛,又被吓了几句,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朱富贵等人离开炼冰楼后,快活王又让人传信,说是三日后,就会来朱家带走李媚娘的尸骨。
仁义山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愿与朱富贵共生死,恰在此时,沈浪,王怜花与熊猫儿三人赶来援手,沈浪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朱富贵跃上屋顶,说了几句话,之后等快活王上门时,朱富贵当面服药自杀,并留下书信,把身后事务与女儿都托付给沈浪照顾。
朱七七无法接受,立誓为父亲报仇,加上冷二发现沈浪送给朱富贵的药瓶侧面刻了“望舒”二字,瓶底又有一个“江”字。
望舒者,月也,加上姓氏,如何猜不出药是出自江照还之手?
江照还想到了沈浪从自己这里买走的假死药。
——看来朱家发生的事情还真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
“为此,姑娘便要杀我?”江照还叹气。
“你要不把药给沈浪,我爹又怎么会死?”
江照还提醒她:“令尊是普通百姓,从未学过武功,对吧?”
要害一个普通百姓,何必非要来炼冰楼买药,寻常药铺的砒霜足以,只要稍加思索,便不难猜出朱富贵是假死避祸。
至于不告诉女儿,自然是担心她城府太浅,不小心泄露真相,惹来祸事。
江照还想到此处,顿时对沈浪生出无限同情——她光是提供了药就要受到株连,那作为把药抵到朱富贵手上的人,沈浪肯定也少不了被朱七七千里追杀。
朱七七又是害怕,又是憎恨:“没学过武功就该死吗?”
……这姑娘的理解能力简直让人心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