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五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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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师时，宁王率众幕僚将士于辕门相候。
皇子监军，虽不领兵，身份依然高贵无比。沈傅白身披甲胄，不能行君臣大礼，但礼数依然不能少了。就在他上前拜见宁王之时，宁王抢上几步，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住，连声道将军不必多礼，其后温言嘉奖此战之功。
风姿绝俗的青年，显然找回了皇子的雍容，依然是那位礼贤下士、与众将军手足情深的贤王。曾有过的争执，仿佛朝露一样消融于阳光之下。
在宁王挽住沈将军的手臂欲行时，沈傅白不动声色地挣脱了，稍稍落后了半步。这是臣子谦恭的姿态，却依然紧随其后，落入余人眼中，殿下与将军依然亲密无间。
无人知晓的是，有些事情，似乎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日暮时分，沈傅白巡营过后，回到主帐时，就看到了帐前的身影，安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候着一个人归来。
沈傅白脚步一顿，认出了那人是随行的军官，姓凌，年纪轻轻医术精湛。仅有的这些认知，还源自于是落鹰涧时这位小医官的镇定从容给他留下了印象。
凌姓青年也于此时转过身来，瞧见了他。暮色昏昏之中，犹可见那人手中捧着一个白瓷碗，然而手却比碗壁更白上几分，仿佛天上明月，人间美玉。
……却不像常年行军之人，犹如鹤立鸡群，总能让人一眼瞧见。
与他打了个照面，青年的神色略显踌躇，仿佛是在想着如何措辞，片刻方才开口：“军务繁忙，但还请将军保重身体。”
沈傅白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多谢。”
军务繁杂，他已一日一夜没合眼，更顾不上进食，其实身体几尽透支，几乎到了强弩之末。然而身侧相随的亲信，也少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倦乏之态。
送完汤药，青年就告辞了。
沈傅白瞧着他的背影离去，反身进了营帐，随意坐在案前，端起了汤药。
犹有几分温热，正适宜入口。汤药甘甜润喉，绝非难以下咽。一口入腹，不但稍减疲乏，日前真气耗尽而隐隐作痛的经脉，竟觉舒畅了许多。
他浅尝辄止，端着药碗若有所思，却忘了放下。
除了滋补身体的药材外，竟还在其中加了安神的药物。
军情紧急，连日不休不眠已是常事，行军几载，亦从未有人担心，他们的大将军也会夜不能寐。
说来惭愧，这几年习惯了枕戈而眠，半梦半醒之间，金戈铁马入梦，偶尔也会惊醒从榻上跃起，茫然环顾四周，始知不过梦魇。平静下来后，冷汗却已浸湿了重衣。
专心剑道三十年，自以为参悟了生死。
直到真正驰骋疆场，两军列阵之前，才知生与死，战与火。
一人之生死，如何与千万人的生死等量同观？而成就一场战役的，从来都是千万的牺牲。
生命犹如尘埃，填不尽烽烟沟渠，可当片片凋零在眼前，方知生命并非有如一片枯叶，削落枝头时泛不起半点涟漪。
那是真实的血肉，年轻而鼓动的心跳。
出神许久，直至帐外军士的声音传来，方才应声站起。将手中药碗郑重其事地搁下，举步之前犹自多看了一眼，方才离去。
今夜，是送别昔日战友之时。
沈傅白站在行伍的最前列，看到了泣不成声的飞凤营将士，看到了毕战为心上人披上嫁衣时，温柔而细致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影子。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注1」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注2」
曾经的袍泽情谊，七载岁月悠悠，尽皆从眼前过。在沉郁的悲痛之下，犹能感觉到鲜血如同滚沸一般，叫嚣不歇，可悲可叹，可歌可泣。
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死水无澜，亦可壮怀激烈豪迈悲歌。
亦非所有的逝去，都寂如秋叶。
慨当以慷，缅怀在他人的心间，用笔墨记下鲜活耀眼，铭刻成永不褪色的画卷。
直至月上中天，众将士们早已散去，沈傅白巡视着军营，信步而行，仿佛古老的歌谣依然回荡在耳畔。
一路回到主将的营帐，为帐中传出的说话声惊扰，方才从沉沉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还请殿下三思，沈傅白此人不能留了。”
“傅白于我如手足，我信他，如同信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五世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