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色落松青

17、第 17 章

　　林琛的婚礼在十月份的一天终是来临了。即使他本人不想，即使和他走进婚礼殿堂的那个人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陈泽自从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就一直担心温易安，恨不得天天守着温易安。温易安觉得有点好笑，都两年了，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他都一并收了，他如今其实已经很平静了。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早点晚点罢了。他很林琛的那几年，除去结果，其实还是很幸福的。有过一个那么好的男朋友，也算是他赚了。

　　“开门。”黎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易安正窝在阳台上跟他打电话，温易安愣了愣，没明白上一句还是天马行空的扯淡，怎么下一句就变成了开门。
　　“开门啊。”黎宋又笑了一声，“我在你门口。”
　　温易安懵懵懂懂的跑过去拉开门，门外的人穿着一身居家服，手里拎着两瓶红酒。黎宋接到温易安的电话以后就开车过来了，温易安平时算不上一个喜欢与别人打电话的人，何况他听陈泽说过温易安前男友好像就是今天结婚，前后一联系，黎宋果断地来了。

　　“喝酒吗？”黎宋晃了晃手中的酒。
　　“啧，”温易安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杯子，又拿出了两瓶黑方，这还是从陈泽那顺的，“要冰块吗？”黎宋的到来，温易安还是很开心的，不管怎么说，今晚他还是下意识的不想一个人。
　　黎宋点了点头，看着温易安从冰箱里拿了点冰块出来。

　　什么都不用多说，温易安不需要安慰，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他，哪怕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两个人找了部老电影看，窝在一起，打发时间。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温易安的手机响了，是林琛。他第一次没有挂断，他接了起来。林琛应该是被灌了很多酒，模模糊糊的叫着阿易，不知是哭还是醉的，声音透着一股悲伤。
　　“阿琛，你醉了，好好睡一觉，晚安。”温易安挂了电话，嘴角还带着笑，温柔的很，如果眼里没有些许湿润晶莹，就更好了。

　　“需要怀抱吗？”黎宋关掉了投影仪，张开了手臂。
　　“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他幸福。”温易安拍开了黎宋的手臂，笑了笑，一闪而逝，仿佛刚刚的晶莹只是黎宋的一个错觉。
　　黎宋笑了笑，看得出，温易安已经差不多是放下了，看开是真的，祝福也是真的。

　　“听故事吗？”黎宋跟温易安碰了个杯。
　　“一个老套的故事。军火贩家的小儿子爱上了卧底警察，然后邪不压正，无可厚非，结局自然是黑方家破人亡，白方大获全胜。”黎宋无无谓的笑笑。“有点无聊，是不是。”
　　温易安直觉，黎宋今天说的这个故事约莫就是他多年来的梦魇。他没有说话，反身抱了抱黎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想哭就哭，不开心就说不开心。”伸手揉平了他的嘴角，“笑的真难看。”

　　这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他其实知道的，他知道他的父亲和哥哥有些生意是见不得光的，他也没有怨乔南，这件事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哥哥错了，可是他很委屈，为什么呀，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对了。
　　他还记得那个午后，他还沉浸在美梦里，他梦到他和乔南去一个岛上结了婚，他的父亲看着他笑，哥哥摸着他的头，叫他臭小子，要他好好对小南，可是一个电话叫醒了他，也结束了这场遥不可及的美梦。他挂了电话以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他甚至连他的父亲和哥哥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只记得他拼了命的给乔南打电话，他就剩一个人了，哪怕来陪陪他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一通电话是通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围是各色各样的兵荒马乱。死亡通知单，医生，警察，各色各样的人把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通知给他。他什么都听不见。那是他第一次绝望。
　　真是奇怪，怎么睡了一觉起来，他的亲人就都没了？怎么睡了一觉起来，他的男朋友就变成了警察，还是亲手逼死他父亲和哥哥的人？
　　他想问问乔南，为什么呀？他们对你不够好吗？我对你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他一个人认尸，一个人火化，一个人选墓地，一个人办葬礼。从头至尾，乔南像一个旖旎的美梦，梦醒了，就不复存在，只不过这个美梦结局的走向有点惊悚。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半个多月，每天都在无尽的黑暗中。那大概是他最狼狈最绝望的一段日子里。他甚至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再次打开门，从前的黎宋已经彻底死了，出来的是一个冷漠的鬼魅。
　　他带着一把枪，去找了乔南。

　　“你想杀他吗？”温易安问。
　　“我不知道。”黎宋痛苦的摇了摇头。
　　“你恨他吗？”温易安又问。
　　“我不知道。”
　　“那你，还爱他吗？”
　　依然不知。

　　爱他吗？爱的吧。他曾经是我的光，我所有鲜活的记忆都是他。可也是他，毁了我的一切，家破人亡，我爱的人全都离我而去。恨他吗？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我怎么舍得？他是我心尖上的人啊。可他怎么能？怎么能就那样跳下去。后来，我的梦魇全是他。
　　终究是我杀了他。你说，我是该爱还是该恨？

　　世间事，谁又不是可怜人？谁又说得清？温易安叹了口气。

　　那天黎宋带着一把枪，去找了乔南。乔南看到他来了，丝毫没有惊讶，仿佛等了很久。
　　“来了？”他甚至还问了他一句。
　　黎宋用枪指着他，真没出息，他的手还在发抖。他想说点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没说。能说什么？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乔南替他稳住了拿枪的手，淡淡的开口，“你这是拿画笔的手，不该碰这个。”

　　“阿宋，对不起，”乔南叹了口气，“但是我没办法。”我是警察，这是我必须做的，即使.....我能做的只有保下你，这是我唯一的私心了。乔南跟黎宋的父亲和哥哥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易，他们自杀伪装成畏罪潜逃路上的意外，死无对证，也不好定罪，把所有的东西都停在这一步。把黎宋剥除出去，况且这些事确实从来没有牵扯到过他。从头到尾最干净的一个人，却成了承受了所有伤害的人。不过这些乔南不会跟黎宋说，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恨着他，然后活下去就行了。

　　然后乔南自杀了。
　　故事到这，就算是结束了。当然痛苦折磨于黎宋而言才刚刚开始。

　　不知不觉间，黎宋已经泪流满面了。
　　温易安抱着他，轻轻地吻了吻黎宋的额头。“没事的，都过去了。”

　　总会好的。